21.2青王之宴(1 / 1)
六月十八,青国府内人声鼎沸,宾客接踵而至,前往的车马络绎不绝,整个青国都城街道交通几欲瘫痪。好在青国百姓较为知礼,纷纷避让,不争不抢,这才使得过路的车队顺利通过。
兰儿和夜玄瞳伴在南宫妍儿的左右,看着她细细打扮。
妆后的南宫妍儿美若天仙,黛眉如月,双眸如星,微微一笑百媚生。这一笑真是倾国倾城,让人看了不觉身子骨一软,沉醉倒地。
她在镜前左看右看,刚刚绾得极好的十字髻嫌它累赘,看了不清爽,又让任嬷嬷换了垂挂髻。可怎么看,又觉着垂挂髻失了女子家玲珑别致之态,又连忙改换成十字髻。
兰儿在旁看了不由得抿唇直笑,低声说道:“我看我家郡主不论绾什么髻都美,就算这青丝不绾也自有一番凌乱之美,你就不要为绾什么发髻纠结了。”
“兰儿的小嘴就是会说,你过来帮我看看,这发叉用什么样子的好,快来挑一挑。”南宫妍儿嘤咛婉转地说道,脸上挂笑,颊上的梨涡浅浅。
兰儿立马上前,俯身朝南宫妍儿镜台前摆着的发叉看去。这些发叉都是细工打造,样样别致,各有特色。有的是金花散落数朵,上面点缀各色彩珠;有的是秀梅一支,金丝盘绕成叶;有的是鸳鸯戏水,水纹轻漾,雾丝缭绕……
兰儿拾起鸳鸯戏水的发叉,在南宫妍儿的眼前一晃,怪笑一声。
南宫妍儿懂得她的意思,一脸娇嗔,急忙说道:“鬼丫头,怎偏偏拾它?这有什么好的,我才不屑它呢!”
“郡主,你不屑?真的吗?这鸳鸯白头,一定终身,可是人人眼羡的。”
“你懂什么?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南宫妍儿说完,随即脸色一沉,朝任嬷嬷投去一眼,又立马缩回。兰儿看了,顿时没了声,手里攥紧的那把鸳鸯发叉急忙搁回了原处。
南宫妍儿知道若不是身边人将她喜欢夜阑的事告诉父王,他父王怕只会一直蒙在鼓里。兰儿与她一般大,两人素来口无遮拦,她必不会多嘴。而刚来的玄瞳,看去沉稳内敛,不多话,量她也不会自找没事说给青王听。这口风怕只会从任嬷嬷嘴里露了,只要任嬷嬷在旁,她多少都得留意。不然不知又会有什么说漏嘴的被她听去,传到青王耳里,给他添了麻烦。
刚还带着喜气的气氛立马冷凝,众人鸦雀无声,只默默凝视着任嬷嬷细细打理郡主的一头秀发。
夜玄瞳在旁看着激动难抑的南宫妍儿,心里极为酸痛。
听说今日的宴会宾客如云,郡主高兴是因玄云门的人要来,她盼着的夜阑可能就在其中。夜玄瞳好想告诉她,她就是夜阑,可这一说,南宫妍儿好不容易积累起的快乐便被她无情击毁,她于心不忍。
心酸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淡淡的乐。
夜阑不会来,可多日未见的玄冥师傅肯定会来,流云师哥或许也会出现。他们来了,她的身份便要败露,青王肯定会向玄冥打听夜阑。师傅听了,自然清楚事情原委,定与他说明,到时南宫妍儿知晓必会失望。
这样也好,夜阑是女儿身就用不着她亲口对她道明。
她站在南宫妍儿身后,夸赞地说道:“郡主这般模样,怕给谁看了都动心。”
南宫妍儿见很少开口的玄瞳夸她,心里格外高兴,立马回道:“玄瞳这么说,我猜也是,这容貌继得母亲优点,得了不少人的夸赞。”
南宫妍儿说毕,起身一站,光彩照人的妆容配上华服,众人看了啧啧称赞。
众人前拥后簇着南宫妍儿朝青王府宴客厅走去,一阵欢声笑语。
夜玄瞳跟在后面,左瞄右看,心神不宁,就怕撞见玄冥,倒时玄王看了说不定借机闹事。躲躲闪闪也不是办法,她忽想起刚学的封穴易容,给自己换个脸面是个好主意。
待众人身影没入回廊尽头,她转身拐进别院。来到别院的水榭旁,她俯身朝潭水看去,伸指朝穴位点去,她俊秀面容立消,立现一张平庸的脸。
她临水看了又看,僵硬的脸挤出些笑容,急忙朝南宫妍儿的队伍追去。
夜玄瞳来到回廊,眯缝着眼看去,前头右转便是宴客厅,离去数远就听见鼎沸之声。想必宴客厅早已摆好酒肴美馔,金盏玉碟,只等宾客满堂,开始鼓瑟齐鸣,举杯对饮。
突然,回廊左侧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群人从府门外朝里走来。领头的是玄王,他的身后跟着摧眉折腰的臣子,还有几名贴身随从。
夜玄瞳立马侧身交手站立,她埋下头,看着玄王一行人从她面前走过。
玄王,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要不是他荒淫无道,流萤师姐就不会含恨上了他的车辇,更不会与她反戈成敌;要不是他贪婪无厌,杨万贯一家老小便不会被晨风师哥无情杀害;要不是他栽赃陷害,洪大鑫就不会冤死,洪小鑫就不会丧父又丧母。
想到这,夜玄瞳恨不得拔出御手刀要了他的命。
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握紧拳头,这笔帐来日细算,现在自己的安危为要。
一黑影不知从哪嗖的窜了过来,原来是玄冥养的灵性十足的鹩哥。
这鹩哥眼睛犀利,夜玄瞳虽易了容,但还是没逃出它的利眼。
鹩哥扑飞着黑翅,盘旋在夜玄瞳的头顶,嘴里呱呱叫道:“来呀!来呀!来抓我呀!”
夜玄瞳又惊又喜,这鸟倒是有情,许久不见她,异常来劲。可这毕竟不是玄云门,她是不能与它纵情嬉闹。
她急忙朝鹩哥低声说道:“别闹了,小东西快来,快下来。你再吵吵嚷嚷的,被人发现可不好”
鹩哥立马收拢翅膀,站立在她摊平的手掌上。
远处走来的玄冥朝易了容的夜玄瞳看去,见鹩哥乖巧地站立在她手里。他脸色骤变,满脸惊讶,鹩哥认生,从不靠近陌生人。可刚进青王府,它就跟没了魂似的冲到这个侍婢跟前,在她手心里欢畅跳跃,这鸟莫不是犯傻了?
他寻着夜玄瞳的脸仔细一看,这脸僵直,血色凝结,格外惨白,与常人有别。这脸不是真的,应是封穴易容过。
难懂她是夜玄瞳?她什么时候会的封穴易容?
他心里暗自窃喜,原以为夜玄瞳已死,这下见了便似吃了定心丸。他停下脚步,欲要朝她走去,可又急忙收住。
这里是青王府,人多眼杂,为了夜玄瞳好,他还是不上前与她言语,知道她活着就行。只是让迦嵝公主隐没人世,不声不响活着,他有些对不住迦嵝。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丧国的人,能在乱世中苟延残喘便是幸事,还能有什么妄想。
他吹了口响亮的口哨,鹩哥腾地从夜玄瞳掌心窜了回去。
夜玄瞳与他对眼,眼里满藏不舍之情。
玄冥急忙侧脸避开她的眸光,抬脚朝宴客厅大步流星走去。
夜玄瞳痴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双眸噙着温润的泪。
待玄冥的影子消失在宴客厅,她立马朝府门外看了看,看来流云师哥没有跟来,也不知他断了经脉的手恢复得怎样。
她又朝宴客厅望去,那里语笑喧哗,杯觥交错,她心里却是风雨萧条,天愁地惨,便没了去宴客厅的兴致,转身朝下人的房走去。
她埋头只顾朝前走,院子中怒放的栀子花丛中忽窜出一陌生男子,他朝夜玄瞳面前一站,嬉笑着看向她,将夜玄瞳吓了一大跳。
这男子着淡紫衫,衫上纹有袅袅绕绕的团云,这云朵朵饱满,似撷得天上云信手织来。蓝衫外罩着件做工精致的鹅黄裲裆,金丝线缝制边幅,至上而下纹有栀子花。栀子花不大不小,朵朵尽绽,就连花朵中央的黄色花蕊都看得清,只觉暗香浮动。
夜玄瞳见这男子穿着不俗,一看便知他是个王孙贵胄。
她向他作揖行礼,曼声说道:“这位公子,不知何事可效劳?你是要去宴客厅的话,从这直走便可。”
男子歪斜着头打量着她,一双眼眸跟璃珠般清亮动人,顾盼间风采绰约。他疏狂一笑,扬声说道:“姑娘,你这封穴之术练了多久?”
夜玄瞳一愣,此人怎知她是封穴易容,估计今日这脸太造作僵硬,仔细朝她脸看了就知是假的。来者不善,她是遇到了麻烦,若是被他揭穿,她该怎办?
男子一手伸出,乘其不备朝夜玄瞳的后脑勺点去,她立马露出了真容。
男子细细看着她的原貌,眸眼一亮,这女子艳美无敌,丰姿冶丽,看一眼就让人沉醉得无法自拔。她在他眼里,一个颦眉,一个阖眼,一个淡笑,便将他的心轻易俘获。他便似没头苍蝇,嗡嗡转着。
“你……你是谁?”他结巴着问道,一脸痴样。
“你又是谁?”夜玄瞳凝眉看他,嗔声问道。
“我?我是谁?你猜我是谁,你要是告诉我你为何易容,我便告知你我是谁。”这男子嘻嘻一笑说道,手不规矩地朝夜玄瞳的小脸伸去。
夜玄瞳眼疾手快,立马将他的手挡了回去。
男子见夜玄瞳满脸阴沉,知道他行为轻佻,立马将手背到身后。他斜睨着她,轩眉一挑,唇角挂出一抹邪魅的笑,坏坏地说道:“你不告诉我,我就问青王,见你一身青王府丫鬟的打扮,我就不信问不出个名堂。”
夜玄瞳挤唇冷冷笑去,面前的轻浮男子不是省油的灯,要与他磨蹭,不知耗到何时。既然他这么想知道,那她不妨就告诉他。
她一脸正色,字字清晰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封穴易容,我就告诉你,我有我不想见的人。”
这男子一听,倒觉有趣,诡异之笑浮于脸上。
“那你不想见谁?”他眯起双眸,瞥她一眼问道。
“玄王。”
“他?”
这男子看似认识玄王,否则不会听了他的名字反提一句。
夜玄瞳说完,便绕过他,欲朝前走去。
男子见夜玄瞳要走,立马转身将她左手拉住,她的身子不做主地转到他面前。两目相撞,男子的眸光温柔似水,夜玄瞳的眸光寒彻如冰,冰水相容,缱绻交织。
夜玄瞳眉头一蹙,这人胆子挺大,光天白日之下居然敢调戏侍女。她连忙去扯他的手臂,哪知这人臂力甚大,这手似一把铁钳紧紧抓牢了她。
“放开!快放开!”夜玄瞳怒声嚷道。
“我偏不放,看你怎样?”男子邪邪笑着说。
“你……你想干什么?这可是青王府,容不得你……”
“容不得我什么?怎么你不说了?姑娘,你别急着走,你告诉我为何易容,那我也得告诉你我是谁。”男子油腔滑调地说道。
夜玄瞳才不想知道他是谁,她见他胡搅蛮缠,甚是不满,空出的右手抽出御手刀朝他划去。他眸光一凛,松开手,身体立马朝后跃去。
男子稳住身子,一脸惊讶,他没料到这女子会出刀。他凝眸看向她手里的刀,这刀不是普通的刀,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是什么人?这青王府的侍婢都会带把刀在身上?你好大的胆子,你快说你是什么人?”男子急急问道,脸色骤暗。
“这与你何干?”夜玄瞳冷冷说道。
她握紧御手刀,慢慢朝后退去,与男子隔出一丈远,她才将御手刀放回刀鞘。
男子看她一脸慌张退去,知道她身份败露不是好事,他轻飘着声音说道:“姑娘,别怕,我不会揭穿你。”
声音落到夜玄瞳耳中,她立马停住,唇角挤笑看着他。
他是谁,她还真想知道。
“我是白国的南宫罄。”男子两手交叠于胸,微笑说道。
白国的南宫罄?他是白王?
她知道白王是大汉族皇帝的大皇子,他玩世不恭,沾花惹草,不讨皇帝喜欢。他被封白王去白国,实则是他被逐出了宫,因他偷窥皇帝宠幸的妃子更衣,惹怒了皇帝,皇帝一气之下将他打发到了白国。
夜玄瞳立马朝她行礼,算是对白王尊重,礼毕,头也不回地匆忙离去。
南宫罄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不舍,这么漂亮的尤物从他手里跑了,是他没魅力?还是她故作矜持?
他久久没有挪步,想着越是得不到的美人,他越想得到。
下次若再遇见她,他定将她抓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