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玄门风云(1 / 1)
翌日,阳光斜斜照进屋,夜玄瞳趴在桌上沉沉睡着,一道昏黄光晕慵懒地覆在她身。或许酒意未消,或许痛心不已,只叫她忘了时日,睡过了头。
路莫知坐在桌前,拖着下巴痴痴地看着她。
她浓密细长的睫毛向上卷曲,娇嫩的眼睑宛若梨瓣敷眼。沿着挺立的鼻梁朝下,粉桃小嘴水润莹亮,叫人恨不得一口吻去叫醒她。
她睁开眼,朦胧间见路莫知含笑凝眸看她,她立马跟触电般跳起身,涨红脸说道:“喂,这可是女子家闺房,你怎进来的?”。
路莫知跟着起身,眸光幽幽,淡笑一声说道:“我只是看看你还要睡多久?你晨风师哥在门外就要走,你也不去送送?”
夜玄瞳瞪直眼,急声问道:“你说什么?晨风师哥要走?”
路莫知点点头,侧身示意她赶紧过去。
她急忙朝玄云门大门外跑去,心里既惶恐又惊诧,晨风师哥真的要离开玄云门?路莫知说的话怎这么快灵验?难以置信。
玄云门外,晨风骑着青骢马,正与玄冥怒目相视。
一夜未眠的晨风,双目通红,脸色暗黄,他沉声朝玄冥说道:“师傅,你可以替玄王卖命,可做弟子的看不下,我……我……我不想替他干了,枉杀无辜我做不来。”
玄冥抬起头,神情威严,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适合当刺客?”
晨风朝玄冥瞄去一眼,点点头后垂下了头。
玄冥背身,悲凉地一声笑去,脸上褐色皱纹似苍柏树皮,绛紫色的唇微颤,好似风中抖瑟枯叶。他胸口如山压顶般沉闷,脑袋昏沉,身体不自觉朝前一松,几欲摔倒。
他立马定神调息,稳住身子。
他唇角扬起寒冰似的笑,字如顿珠地说道:“若你不愿当刺客,玄云门也没留你的必要。”
晨风听得这话,眼眶一红,师傅知晓他意,玄云门留不住他。
何去何从?他问自己。
外面的天地纵然要闯,不想却是与玄云门绝决。
他这一走,便意味着他不再是玄冥弟子,师徒情义就此了断。
夜玄瞳冲上前来,神色凝重地看向晨风,急急说道:“师哥,你不能走!看你把师傅气得都说胡话了,你赶紧跟师傅道歉!”
玄冥哼去一声,怒声说道:“看我是说胡话的样子吗?”
夜玄瞳脸色一沉,小声嘀咕道:“师傅,流萤师姐让我捎句话,说玄王看上她,她不回玄云门了。现在晨风师哥又要走,这可怎办?”
这低如蚊吟的声传到玄冥的耳,他乌青脸色说道:“别说了,我昨日回来见到流萤,她去安享富贵是她命好。我玄云门多几个人少几个人没什么两样,你们爱去哪去哪!”
晨风抬起头,双眸通红,他模糊见得师傅日渐弯曲的背,心里冰凉。他清楚,师傅待他不薄,当年要不是他收养与狗争食的他,或许他早饿死街头,成寒骨一具。
师傅赶他走没错,错的是他违背了刺客的信条。
走!走吧!
晨风脑子里回荡着这句话,久久未消。
他拉直缰绳,青骢马前蹄高昂踏起,朝前一跃,风一样地朝前疾驰。
玄冥至始至终都没看晨风远去的身影,待马蹄声消逝,他甩袖离去。
当他跨进门内,见流云怔怔站在门后,他朝他腿上伤口看去,故挤出些笑说道:“流云,你这伤口恢复得快是好事,你和夜玄瞳待会到我书房来,我有事要吩咐。”
流云点点头,瘸着腿朝夜玄瞳走去。
夜玄瞳见流云走来,心弦拧紧,关于流萤,她该如何开口。
流云脸色苍白,好似一张浸泡过头的白纸,无一点血色。他寻着夜玄瞳躲闪的眼看去,缓声问道:“师妹,你刚才说流萤师姐被玄王看上了?”
夜玄瞳眼眶泛红,颤声说道:“昨日,流萤师姐骑马冲撞了玄王,她……她便上了他的车辇走了。”
“是吗?她走了,走了……”流云说着,声音渐弱,好似风中荡着的丝线,越飘越远。
夜玄瞳从袖管里掏出半块玉佩,递到流云跟前。
“师哥,这是流萤师姐叫我转交给你的。”
流云冷眼瞟去,凄冷一笑,半晌才接过手。他摩挲着玉佩,细细看着,不再作声。
夜玄瞳看得出他对流萤离去颇为伤感,料到他心里并没将她抹掉,或许他一直都喜欢她,而她却一直都曲解他的意思。
“师哥,另一半玉佩在你手里?若你不喜欢流萤师姐,他早应将另一半给她。其实你心里一直都藏着她,喜欢着她,我说对吗?”
“师妹,不要说我和师姐的事……哦,我们还是去师傅那,他有事要说。”
玄冥回到书房,人跟没了骨头似地一屁股落在凳上。他无奈地长叹一声,两手拂琴拨去,一首哀恨悲郁之曲响起。
他想起昨日去玄王府,隔着老远就从玄王车辇模糊见得流萤,两人匆匆一瞥,心知肚明。他为流萤不辞而别感到郁愤,更没想到手下最得意的弟子晨风也跟着离开玄云门。
也罢,也罢,这玄云门不过是替怙恶不悛的玄王清扫路障,干尽杀人放火助桀为虐之勾当,弟子离开这暗黑之地,是该如此。
只是晨风一走,接下来的任务怎办?
这两日,他突然发觉手软无力,居然拿不起剑举不起刀,又不能在弟子面前过于声张,让他极为苦闷。若让他参与刺杀,他怕碍事的不是弟子,而是他。本打算今日就将玄云门交付给晨风,无奈他跨马离去,叫他心痛。
唉,这只得靠流云支撑玄云门,他武功虽没晨风高,但性情随和,沉着稳重,倒也不会叫他失望。
路莫知摇着帛扇跨进门来,他抬眸看向故作无恙的玄冥,朗声说道:“您怎如此清雅?弟子离去,却不见你丝毫伤感。是不是真当惯了刺客一把手,没了人情味便没了烦忧?”
玄冥的手从琴上挪下,看向路莫知回道:“是啊,老夫是无动于衷,是没人情味,弟子们都大了,翅膀硬了想飞哪就飞哪,我管不着了。”
“哈哈——哈哈——你没人情味?倒不见得,你对夜玄瞳就特殊关照。”
玄冥听得这话,黯沉的眸光转为明亮,笑意从唇边缓缓流出,刚才还是沉静如水的脸现在变得暖阳普照,他呵呵笑着说道:“路莫知,既然你了解不如遂了我的愿,我跟夜玄瞳说了,那场对弈是我赢了。”
路莫知睒睗玄冥一眼,唇角上扬,勾起淡淡的笑,这笑晦涩,三分寒七分暖,半邪半正,难以捉摸参悟。他侧身背过脸,扬抑声调说道:“你说对弈是你赢?你倒真将她托付给我?你真信我?就不怕我挖了她的心吃了得长生?”
“你信这谣传?”玄冥眯缝着眼,笑着问道。
“你说我会信吗?”路莫知看向玄冥的眼回道。
哈哈——哈哈——
呵呵呵——
两人心照不宣笑着,各藏鬼魅的心拨开层层云霭,见得碧空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