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由自主的爱(二)(1 / 1)
他想念落落。这种想念让他伤心又绝望。渴望她的消息终究还是战胜了对她的怨恨,他照着旧日地址给落落写信,没有回音,他又给落落的母亲写信,仍旧没有回音。
他的心在岁月的流逝里渐渐变得坚硬,他尝试着遗忘和一个新的开始。他努力了很多年。他很努力地读书,毕业后又拼命地工作,把母亲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许多人惊异于他的年轻和与年纪不相符的老道。许多女孩都试图接近他,他不会拒绝着她们,他喜欢玩一点刚开始就结束的游戏,看着那些女孩为他伤心痛苦,他心里有无法言喻的快感。
一年前,母亲旧疾突发,突然要求说,想去A城。很想。她的时间不多了,她想在A城度过最后的日子。
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提起要去A城。但母亲的要求让那些埋藏在心灵深处的思念死灰复燃,他控制不住自己,四处打听落落的消息。
一周后,落落的照片搁在了他的办公桌上。照片里的落落还是那么清瘦的模样,他的心被刺痛了。他想好了,他会让她爱上他。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抛弃他。
落落轻轻拍他的脸,“想什么啊,都出神了都。”她突然挨近前来,迅速地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捂住脸颊。落落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他看到反光镜里的自己,绯红着脸傻笑。
落落几乎是踏着自己的心跳声踏进家门的,刚关上房门,手机便响了起来。
“落落,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陈启真。
落落的手不由得捏紧了手机。说什么好?再愚钝的男人,也明白事情出了意外。从前的她虽然不是那么热情,但对他,总也有着比一般朋友更亲密一点的感情。他不介意她不那么爱她,他爱她。那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子,他毫无办法地深爱着她。
落落小声地说,“对不起启真对不起启真。”
启真立刻打断了她,“没什么落落,我知道你们最近的工作比较忙。没关系落落,你有空了再联系我。”
他还是害怕了。他宁愿这样默默地默默地等待。
他想挂断电话,落落叫起来,“启真!”
“听我说,启真。”落落说。“我谢谢你。可是原谅我,我没办法。我不能忍受自己呆在你身边,心里却想着别的人。那对你不公平,对我自己,也是一种折磨。我知道你爱我。真的谢谢你,启真。是我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窗外突然下起了雨的缘故,启真觉得落落的声音遥远而飘渺。
他暗暗心酸。他那么爱她。爱她漂亮的眼睛,漆黑的长发,修长的小腿,当然也包括丰满的胸。他想拥抱她,想亲吻她,想要她。
可是他在她面前,永远那么被动,她不靠过来,他就不敢挨近她。而现在,她要抛下他了。从此后,连一点希望都不肯给他。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的。但现在我发现,我不能。对不起启真。”手机从掌心里悄然滑落。启真迷惘地想,一定是在做梦。
他记起第一次见她,她站在路边等公车。车子来了,人很多,她挤不上,急得哭了。他情不自禁地,就把车停在了路边。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想,他可能还是选择,在那个酷热午后,经过那条平时很少走的街道,然后远远地,看到了站牌下的她。
她那微微笑的模样,她天真无辜的眼神。她略带冰凉的指尖,轻微的拥抱。他吻她时她的惊慌和心不在蔫。
他觉得心酸。
母亲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真儿,怎么还没睡?怎么不开灯?”
启真捂住嘴,不敢说话。母亲迟疑半晌,回房去。启真尝到了自己的泪。好咸。
挂上电话,落落去厨房给自己煮一点红糖水,拍姜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菜刀背拍在了食指上。锥心的疼痛让她惊呼了一声。她怔怔地想,如果启真这么痛,那么,她也一样痛。
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落落几度睡去又醒来,每次看闹钟,清晨迟迟不来。真正闹钟响起,她只觉困乏,不愿意醒来。赖在床上贪睡了一会,突然间惊醒过来,匆忙地洗漱,奔下楼叫车,赶到报社时已经迟到了半小时。
猛哥就坐在他们办公室里。看到她进来,张口就说,“好了,今天我请吃早餐。今天有胃口吃了吧。”
乔小米搭腔道,“早餐免了,晚饭吧。”
落落有点迷惘,田东已经迎上来,给了她一个大拥抱。“恭喜我吧,落落姐,昨天老总的意思其实是说,因为我的工作能力出色,让我兼任理论股的股长。都怪猛哥,好话当成坏话来说,只说了前半截,弄得我昨晚一晚没睡好。”
猛哥尴尬地点点头,“都怪我都怪我。”他可没忘记,言良生板着脸跟他说的一番话,“那个田东,看上去挺轻浮,哪里适合做新闻,明天起让他不用来了。”
他也吓了一跳,几乎据理力争了,“其实挺不错的一个小伙子……”
言良生抬起头来看他,他顿时噤了声。心里头不是不奇怪的,这新任老板,到底干嘛跟田东这一小伙子过不去?
言良生再度开了口,“开不了口是吧,那就让他暂时去理论股。过几天找个理由再开了他。”
谁知道今天大清早,言良生又打了个电话来,“我仔细考虑了下,那个田东,让他留下来吧。年轻人,也许有干劲。”
猛哥唯唯诺诺的。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能怎么样。只能自己唱了黑脸又唱白脸。
落落看着猛哥那副窘样,忍不住好笑,大约猛哥自己也一头雾水了。可又总不能把责任往老板身上推。
落落也高兴起来,“好好好,猛哥记得晚上晚饭。”
猛哥端着茶杯往门外走,没忘了嘀咕,“就知道敲诈我。”
落落打开邮箱开始工作。
“我们恋爱6年,感情挺好,在今年的三月份结了婚,婚后的生活却总是因为他父母的原因出现问题,生气,打架。最近两天他总说卖楼房,离婚之类的话,我痛苦极了,恨不得死了算了。我该怎么办。”
落落浊气上涌,毫不客气地回,“这种臭男人,有多远滚多远。”
“他嘴里总是挂着他妈。动不动就是,我妈说,我妈说。就连我们俩的性生活,他也说,我妈说,这事做多了不好,伤身。我真晕死了。”
落落答,“让他跟他妈过去吧。好姑娘,你再去找个丈夫好了。”
“我生的是个女儿,他是独生子,婆婆一心想让我再生一个儿子,而且说怀孕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是儿子了才生。我和老公都是公务员,根本不符合生二胎的条件,婆婆说,让我辞职了生。我苦恼极了。”
落落大惊失色,抬起头来念给乔小米和田东听,忍不住抨击,“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非要生儿子!”
乔小米深思地说,“落落姐,我听说过为了要生个儿子跟老婆闹离婚的。”
田东接上嘴,“小米你放心,我不在乎你生男生女。”
落落啼笑皆非。她看得出来,田东对乔小米是挺有心的,可是勇气不够,只好藉着打诨玩笑来试探一下。乔小米整个一个时尚女孩,对男人的要求应该不仅只限于田东这模样。果然乔小米就不客气地说,“你有房还是有车啊?或者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田东就讪讪地不吭声了。
落落说,“不是吧,难道感情不再重要了吗?”
乔小米几乎是语重心长了,“感情能顶饭吃还是能顶车开?再深厚的感情都会成为过去。别太相信它也别太依赖它。它只会带给你伤害。”
落落吃惊地看着她,这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女孩,“现在的姑娘怎么这么理智?”
乔小米拉长了腔调,“社会啊,一切都是拜社会所赐。”
落落突然想起了良生。再深厚的感情都会成为过去。他对她的呢?他们那么多年不在一起,她对他的那些年,完全一无所知。她所认识和熟悉的,是十五岁到十七岁的言良生。
说好晚饭去郊外渔馆吃。落落想起昨天刚收到电费单,打算吃饭前先去银行把电费存了,于是跟大家说好直接鱼馆见,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刚下楼,就看到了陈启真。
才短短一夜不见,陈启真显得无比憔悴。胡子没刮,一下子老了五六岁。中年人的沧桑感突然地就爬上了他的面孔。
落落怔住了。
启真上前一步,试图牵住落落的手,“落落,我们谈谈好吗?”
落落低下头来,眼泪不争气地就漫进眼眶来。
启真急了,“别哭,别哭。”
那模样倒像是他做了错事,以求得落落的原谅。
落落抬起头来,很艰难地说,“对不起,启真。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