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叶可依(1 / 1)
第二天陈偲然再来医院时刚好看到正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崔远,她本不想理他,崔远在身后把她叫住,陈偲然收住脚步,等着他走上她面前,他甚至不敢看她,低着头说:“对不起,昨天…”
“跟我出来。”陈偲然不想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办公室说太多做太多,走出住房院部,这里相对僻静,她停了脚步,转过身,崔远已经不是当年的穷书生,他衣着光鲜,手握财富,可是这些都是谢怡宁的努力才有的,陈偲然从来没有试过将手高高举起又落下的痛快感,只觉得自己的手心辣辣地疼,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崔远的诧异,愤怒,内疚,冷冷地吐字:“这一掌,是为了怡宁。”然后又一掌落下,“这一掌为了不会看到这个世界的孩子。”提到孩子,他的心仿佛被揪疼,就在昨天他苦苦求他爱的人生下他的孩子,他可以对不计前嫌,只要从此她肯跟他好好过日子,可是她坚决把孩子做掉。可他一直努力想爱却一直不爱的人,不顾自身的危险,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陈偲然无心去看一个懦弱优柔男人的悲痛挣扎,很快,第三个巴掌落下,“这一掌是昨天还你的一掌,但我不会收回我昨天的话,崔远,我看不起你,即使你告诉我这是爱情,那也是贱无可贱的爱情,是令人恶心作呕的爱情。”
打完陈偲然没有半刻停留转身便想离开,却不知身后不远处多了一道身影,顿了顿脚步,便提步过去,视若无睹地走过。
“陈偲然。”她在她身后叫住,陈偲然停下脚步,听到后面的一个人紧张地跑上前,对那个人说:“依依,走吧。”
叶可依好像挣了挣,对崔远的保护坚决拒绝:“你先走吧,我跟她有些话要说。”她坚持,他也无法,看了看陈偲然,又担忧地看了看叶可依,只得先离开。
风吹着脚下的落叶,忘了那是哪一年的初秋,她在学校的操场里撞见别人的秘密,是不是所有的不幸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我想我没有什么话跟你说的。”陈偲然从内心抗拒和她说话,家破人亡之后,她们之间怎么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你父亲的事我也付出了代价。”叶可依匆匆地说道。
陈偲然重新又收住脚步,回过头,轻嗤了一声,“代价?我现在只看到你站在我面前,可是我爸妈再也不可能回到我身边。”
“你知道这不能全怪我。你父亲也有问题。”
所有的人都可以说他父亲错了,可是唯独她,叶可依没有资格,是她,是这个人推倒了母亲一辈子的爱情,叶可依看着陈偲然仇怒的眼睛,突然笑了几声,“陈偲然,你知道吗?你这双眼睛到现在终于有了情绪,不再只是孤傲不屑,“你刚才说你看不起我,配不上这所谓的爱情,其实你又何时看得起过我?从你第一次注意到我,就把我和你清高圣洁的人生观隔开了,你从一开始觉得我贱。”
“不是。”陈偲然马上否决,也许那时候的她没有办法接受他们过早地成熟恋爱,可是绝不是贱。“我第一次看不起你,是齐铭走的时候,他把名额给了你,自己选择了退学,可是他换来的又是什么?”
“那你又知不知道,早在这件事情没发生之前,齐铭的家里一直在给他安排出国?你们所有的人即使到了死路也会有多条退路,可是我没有,如果我被学校开除,以家里的情况,不可能花钱转学,而且背着这样被开除的名声,我又能去哪里?我又能逃去哪里?你们都在为齐铭不平,那谁为我想呢?那时候,我知道告发我的是谢怡宁,可是我不恨她,一直都不恨,我却恨你,恨你有这样完整清白的家,明明我们在班级里的成绩差不多,我们明明也都漂亮,可是老师们喜欢的都是你,你还记得那几个想要强暴你的人吗?”
很多事情在过去很久之后,时间的橡皮擦总已经成功地擦去了大部分不开心甚至痛苦的回忆,如今又被人毫无预防地提起,还有些阴郁存在,却见提起的那人更是痛苦忧郁。
“那还是我初二那年,每次放学我总是要走很长很长的路,穿过几条又黑又窄的弄道,那天傍晚下着雨,是个冬天,路上根本没了行人,我被拉到角落,被塞了嘴,我想喊也喊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想跑也跑不了,想死也死不了,那时候觉得我的身体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承受着,痛苦着,我甚至不知道是几个人,等他们跑走后,我拖着破碎的身体回到家,她看到后却不是安慰,而是一阵臭骂毒打,继父说既然这样,就别读书了,早点托人说了媒,嫁人得了。我不甘心,我没有错,为什么要接受被迫的命运?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齐铭,如果他不是出现在这件事情后,也许会成为我生命里的第一道阳光,只可惜我们遇见时我已经千疮百孔,不相信爱情了,但是他能供我读书,人的命运就是这样不公,他的零用钱供我读书绰绰有余。第一次他教会我,要想得到一些东西,就要换价交换,只是那时候的齐铭总是单纯。同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却是不一样的两种结果,你的身边有那么多守护神,我以前老觉得自己只是运气差了一点点,可是后来我才明白,我们都抵不过命运。也就是在你的事情发生后,那几个人被定了罪,当事人却不是你,另外一个中学的女孩,这甚至是一年前的事,你父亲还是有能力让这个女孩来指证那些人,很快被定罪重判,他不想让你受一点点的伤,不想让你去面对流言蜚语,却还是想为你报仇。我曾经样样都想和你比,很多地方我甚至可以比你优秀,可是我再努力,也抵不上你什么都不做,因为我没有你那样的父亲,早在出生就永远注定我的失败。”
陈偲然静静听着,她已经很久没有另外一个人说起父亲,原来她前辈子的幸福安逸都是父亲给的,可是后来呢?
叶可依的声音停了停,转身望向陈偲然,突然说道:“陈偲然,对不起,你父亲其实是个好人。”
陈偲然疑惑地等着叶可依的答案。
“我曾经想过和崔远过最平凡的生活,当时崔远每天都呆在家里捣鼓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也不去工作,我们的生活过得很清贫,也许你不会体会到那种没钱的生活,可我是穷怕了,离开他之后,我就过上了另外一种生活,在如今什么都可以放在秤杆上的现实社会,无所谓好不好。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我认识了姜子春,他说他要开发一个项目,但必须有市政府的批文,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你爸叫出来吃饭,那天你爸喝的其实不多,但姜子春早在他酒里下了药,你爸很快就不醒人事,其实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在姜子春的要求下,我们拍了很多照片,为了把戏演到底,我等你到爸醒来,他醒来后看见身边的我,惊慌失措,很是懊恼,他跟我说对不起,他说自己真是混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后来姜子春威胁他,他太注重名节,还是中了姜子春的套,理所当然地,我好像就这样成了你父亲的情人,可是你父亲好像并不对我感兴趣,他让我把衣服穿上,问我,多大?他说他有个女儿,和我一样大,他说他的女儿从小就很优秀,很有主见,每一次他提起你的时候,脸上的笑总是那么慈祥安宁,我从来没有父亲,这样一个父亲提起女儿时的骄傲笑容真让人嫉妒。”
优秀?有主见?原来父亲对别人提起她时是优秀有主见,明明父亲老是严声指责她,眼泪不断地流下,原来是这样,她的父亲没有背叛母亲,父亲还是原来的父亲,可是她从来没有相信过父亲,她没有原谅父亲,甚至在父亲入土为安时,她也没有原谅父亲,“对不起,爸爸。”她在心里千遍万遍地说,可是没有用了,她再也看不见父亲了,再也听不到父亲的声音了,她的心好难受,好难受,旧伤累累,以为已经慢慢愈合,却又被人一层层生生地剥开,依然好痛好难受。为什么父亲从来都不肯把真相告诉她和方淑妍?他应该相信她们是会相信他的呀?
“我对不起你父亲,姜子春原本就预谋了一切,他要的根本不是那个项目,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项目的问题所在,他用徐冰父亲的公司,和李进越,苏瑞公司的投入资金,其实很大一笔资金早就被他偷偷转出,除了钱,他还要报仇,在你父亲没有了利用价值时,他就把你父亲的事公然于天下,他让徐冰,李进越,苏瑞的公司都陷入了困境,他真的是个狡猾的狐狸。可是在他胜拳在握时,他不知道我在他背后掌握了他很多证据,他以为就算我有证据也不会把他供出来,可是他没想到,我会不惜自己坐牢也要拿出他的罪证,可有钱总是好办事,陈偲然,姜子春也快出来了。”
陈偲然脑子嗡嗡的,好像听不到叶可依后面说的话,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父亲方淑妍就这么离开了?永远离开了?丢下她一个人,他们明明都那么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