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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秦雨珊已失去双眼,所以关重山看不见她眼里的泪与恨。也因为她的嘴巴被粘住,所以他亦听不见秦雨珊的委屈与痛骂。事实是,秦雨珊在喝完一杯由关重山强压过来的水之后就陷入了绵长的睡梦里。金色的阳光,油墨重彩的铺天的绿色,在田野上飘荡的绵软香薰的暖风。在梦里,她仍然是那个朝气蓬勃有一身活力与冲动蛮干野劲的大姑娘,深信她必胜天,能克服一切困难,磋砣与冷待,她将得到,也定得拥有她所想要的一切:幸福温暖的家庭,还有孩子。在梦中,秦雨珊犹自在问自己:为什么她会把她的祈愿平白寄托于他人,那一对母子,分明既不是良人也不是贤母。如果时光倒流,她只想干干净净的做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有坚强的心志与澄明的头脑,懂得开解自己心中不愉,能把凄风苦雨也品出滋味的女人。是她错了!秦雨珊在梦中长长的叹息道:把时光流年与缱绻心思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期望甚至祈求那个人成为自己的愿望,并终至美梦成真。却忘记自己才是自己的寄托。一个家难道就不能只有自己吗?非得要个男人,要些个没有半分血缘,亦没有半分长者长德之谊所谓亲眷。不过是因为爱,所以才盲目。而爱是什么?爱是自己心中不曾圆满,无能无力的渴念。象雾气沉沉中隐现的海市蜃楼,引导人跃上一匹载着英雄的马。长歌当笑,英雄猿臂利剑蜂腰。她是美人,她亦不是美人,当英雄现出匹夫的真面目,她就成了怨妇。
悔叫夫婿----
呸呸,她连说这个话的资格都没有。站在关重山跟前吟这句诗的,难道不是严沁吗?
严沁曾经灰败着一张脸对秦雨珊说:如果不是为争口气,想要人前风光,人前显耀。何尝不能平淡的嫁了,和关重山做一对夫妻。可是————严沁又说:我晓得重山是有野心的,也晓得终有一日他会不甘于这样的平凡,会怨恨是我在他年华最好的时候,用家庭拖累了他,阻挡了他的青云之路。所以我才放手,甘愿在他身后,终日不见阳光的,等他看够这繁华,回首时,我依然在灯火阑珊处等他。秦雨珊,我这样的爱他,为什么还是落不到一个好结果?如果有来世,严沁脸色惨白:我绝不会把心思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一个男人在人生中某一阶段所萌生出的感情,可以把一个女人宠成爱情小说中最幸福的主角,也可以把另一个女人打造成恶毒的女配。而男人之所以拥有这样任意支配或是作践她们感情与人生的权利,无非是因为女人双手奉上,并视之为爱情。所以,有多少心灵鸡汤教授女人:要学会□□他,而不是驯服他。驯服是由上至下,难免会伤到男人自尊自大的脸面。而□□才是真正接近于智慧的做法,既维护了家庭的和谐,又灌溉了爱情的根苗。让男人在毫无察觉的前提下,撑着一张自尊的面子为你做小服低,这才是好女人的本事!
秦雨珊在梦中咯咯的笑出来,原来,她是一个没有本事的女人!
如果有来世,如果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知道这些人生的智慧。如果她能象所有穿越或是重生小说中的主角那样,死去重来,用洞悉过去与未来的眼光与沉稳的心智去识别人,判断人,趋吉避灾——-那是不可能的事对不对?这世上,哪有什么重生?纵使回头,却也已踏不进同一条河流,登不上同一座山脉,那些剧目,那些文字,不过都是安慰剂,提醒自己在人生的磋砣中,你不是孤单的一个人。纵然你的人生得背负重重负累艰难的向前,但是若能看到一出翻盘的剧目,哪怕是从屏幕里,也能让人平添几分向前的蛮力与勇气。
这才是现实!
秦雨珊在梦里对自己说道。
她睡得满面潮红。象一颗在锅子里被煮熟的红冬冬的鸡蛋。汗水一粒粒顺着光洁的圆弧面向下滑落。四肢摊开,呈大字形横躺在床上。
老芒坐得远远的,默默的在心里为自己掬一把泪。
可怜他,还是一枚纯洁的男子。数仟年不欺暗室的清白名声就这般被毁去。
老芒一仟零一次痛骂关重山。关重山凌晨过来,扔这只麻烦如同扔一只麻袋。撂下句“我去去就来。”然后就消逝得无影无踪。而这个女人,一看就是被下药,睡得死沉,费了老芒好大的劲,才从地上拖到沙发。
睡沙发已经算是他怜心大做,为秦雨珊所做到极限。可是,谁会想到,上趟厕所的功夫,一回来就看见秦雨珊自动登榻拥被,在床上睡得是一脸的奇形怪状。
醒了还是没有醒?老芒凑上前仔细看。
秦雨珊唇上的胶带老芒已经帮忙撕去。老芒随便下了一个咒,事情就变得妥妥的。
“醒了?要知道什么不?”老芒问。他一向自许是一只具有国际主义精神与人道主义理念的高素质的姻缘师。绝不似关重山那般下三滥,无知且蠢!老芒看向床上的女人,听她气息奄奄的问:“关重山呢?”
“他啊?”老芒随随便便应道:“指不定在哪里被警察追杀呢!闯下这样的大祸,肯定是要被通缉的。”
绑架肯定是重罪啦!
秦雨珊精神一振,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激动,几分试探。她对老芒说:“你是个有良知的人,是个好人!你放了我,我肯定会把你的情况向警察明明白白说清楚的。”
听见老芒没吱声,她于是又恳求说:“你信我啦。我是老师,老师是不会对人说谎的。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立下字据。白纸黑字,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写。你还年轻,还有大好前途,犯不着为了关重山这样的人背上重罪,受他拖累,白白赔上自己的一生。”
她这番话,言词恳切,态度真诚。听上去也不是肚子里没货的人。怎么从前就那般糊涂,由得性子,付出年华韶光,换回痛苦难堪?
人,果然是要吃上数堑,才能长上半智。即使是象他这样的神仙也不例外。老芒悠悠的叹口气,惋惜道:“来不及了,我已经上了他这艘贼船了。不过,你好起来,重获自由,恢复面目的那一天就是关重山的死期。不会太远了。现在你且放心的睡吧。在梦里,你好好猜猜如今关重山都在做些什么?又有多少人在找他,只当是个游戏。不要再想那些伤心事,人,是不能仅凭伤心,就走到终点的。”
秦雨珊完全听不懂这话,只觉得这个盗匪很不寻常。
关重山在做什么呢?她想。她猜不出来,钟衡也想不出来。在送严沁进医院的路上,钟衡就报了警。当严沁被推进手术室,警察才珊珊来临,一本正经的笔录,又一本正红的询问案情。
那个男人是谁?
钟衡答:我不晓得,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是我妻子与人结怨。但这样的事,难道不是做丈夫的最后一个知道吗?
警察给了钟衡一个同情的眼神。钟衡身心俱疲,不断的有医生护士在他身边穿梭。
输血,手术,icu,用药————钟衡不记得签过多少个字。以致于当医生问:“保大人还是孩子?”他竟糊涂的答道:“保孩子。”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腥红的象严沁滴落在地的鲜血。
钟衡被隔绝在手术室外,分明什么也听不见。但是,器械冰冷,砰砰砸落在托盘上。让人惊出簌簌一身冷汗。一个小护士奔出来,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老婆让我转告你,号码是973502。973是钟衡大学学号的末三位,502则是他生日的月份与日期。
钟衡没想到严沁会用与他有关的数字来做密码。他心里一酸,心里塌下去好大一块。随即想,是哪间银行的密码呢?严沁还是对他留了一手。但总归是能查出来的,趁着严沁如今生病在床,要把钱全部转移捞到手,远远的走了才好。象严沁这样的女人,除非离开,否则就不会体察到自己男人的好!她对死的那一位不就是这样吗?关重山死之前为她扛下的骂,为她留下的财物,可曾得到她半分感激?除了埋怨,还是埋怨。算了,算了!钟衡劝自己说:严沁终归是自己孩子的娘。如果这个孩子能够生下来而且顺利存活的话。他离开,不是想抛下他们母子,或是母女不管。只是为了闯出一片天地,有一日能风光的回来。至于严沁,她也真该想一想,什么才是夫妻一体。象死去的关重山的那位正牌老婆。那才是贤妻!甘守清贫,一个女人没男人帮衬着,独自带大孩子。那女人叫什么来着,秦雨珊?秦雨珊能做到的,她严沁也应该做到才对!谁让她们都曾是关重山的女人呢?
钟衡立下决心,决定在临走之前为严沁做最后一件事。他有在事发现场拍摄到的关重山的照片。
钟衡把手机拿出来,对警察义正辞严的说道:“警官,就是这个男人殴打了我的妻子,请务必捕拿归案,好还我妻子,还有我没出生的孩子一个公道。”
而在此同时,就在这一天,不是只有警察,只有钟衡,甚至病榻上昏睡的秦雨珊在寻找关重山。“尚氏”的老板尚华,对手下人大发雷霆,一迭声道:“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与关重山同名同姓的人挖出来送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