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我怕她再受刺激便道“剑霜，甭理他，我们走！”
说着，拉了剑霜回去了。那衙役还在后面叫嚷“县太爷病了，让给你看病的神医给来瞧瞧啊。”
钱有演病了？我一听大乐，嘴里嘀咕“死了才好呢。”
剑霜笑着说“你可真是歹毒的小女子”。
一日正和剑霜坐着下棋，碧桐慌慌张张跑过来，说不好了。我问怎么回事，碧桐说钱有演病了，那钱有演的儿子不知如何打听到了范婆婆医术高明，就把她抓走了，说是给钱有演治病。我一惊，定是那日的衙役把这事说了，他们寻着线索查到了范婆婆，这如何是好。剑霜忙问“现在情况如何了？”
碧桐喘了口气，道“我方才出门，大家都在说，那范婆婆说钱有演已经病入膏肓，治不好了的，他们不信，一怒之下就把婆婆关进了大牢，说是什么时候给治好了什么时候放婆婆出去。婆婆的儿子就跑到县衙的门口跪着，已经跪了两天两夜了，说不放了他娘，他今晚就自杀在县衙门口。”
“什么？”我同剑霜同时惊呼。
忙让阿实备了车，赶到县衙，果然见云琰在门口跪着。我忙走过去，蹲在他身旁。他已经有些虚弱了，脸色苍白。见我来了，冲我微微一笑。我劝他回去，他只不听，我没办法，就道“你若不回去，我就一棒子把你打晕，抬你回去。”
他笑了下，道“你若抬我回去，我醒来就自杀。”
我无奈，喂他饭食，他也不吃。陪他到了傍晚，我怕他做傻事，也不敢回去，阿实见我又咳得厉害，便让我和剑霜先回去，他在那守着，我和剑霜只得回去了。嘱了阿实几句，最后又看了一眼云琰，他又对我笑笑，没想到，这一笑，便是人鬼两殊途。
同阿实一起回来的还有云琰的尸体。
“范相公用银针刺破了血脉，流血而死。姐姐，对不起，我没看好他……”阿实说着就哭起来。
我一个趔趄，他死了…
想着第一次遇到他时，他轻轻笑着，给我沏茶的样子。没几日就这样死了？是不是跟我相关的人都会这样死去？我哇的吐出一大口血，任凭碧桐给我擦拭，我只麻木坐着，最后头嗡嗡的响，撑不住晕了过去。
醒来已是第二日，坐在我身旁的竟是范婆婆。云琰的死终究让他们放了婆婆。
“婆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他，呜呜呜……”我哭着抱住她。
婆婆轻轻抚着我的背，轻声道“这是他的命，怨不得谁，我早就知道这么一天了。”
我一个劲的哭，婆婆替我擦着泪，道“你此生注定缠在一个痴字上，但愿你能早些看通透。”
她拍着我，道“小小，你听我说，我多年前就算出云琰活不过今年，只是我抱着一种侥幸，心想只要他不出门，就可以躲过这一劫，因此，这些日子，我都嘱他不要出门，可终究是没能躲得过，一切都是注定的，我老婆子修行这些年，直到今日才算是完全大彻大悟了。”
说着大笑几声，这笑声，像是一曲天籁，足以让人忘记所有忧愁烦恼。我抬头看她，见她的眸子里，原来的光彩射人已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寂，一种湮灭，就像一滩死水。“形如槁木，心如死灰”这就是所谓的顿悟么？最后，婆婆拉着我的手，说要离开了。
我送她到门口，突然剑霜出现在门口，道“婆婆带我一起走罢。”
我一惊。婆婆大笑，道“心纳万物，如何只渡一个我？”
剑霜倚着门，笑道“物由心化，渡我便是渡万物。”
婆婆听罢，手舞足蹈，口中念道“走罢走罢”拉着剑霜去了。
我忙问她去何处，剑霜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不答。脸上温温淡淡的，却有种不可改变的坚持，我突然想到最后一次见赫哥哥时他的样子，他走前也是这样一种表情。我只得目送她牵着婆婆的手远去。
剑霜走后，日子一下子闲了许多，我开始专心教阿实读书，虽早就说教他，只一直忙碌着，却也教不了多久，反而常常是碧桐指点他些。不过碧桐也识字不多，便央我教他。如今得了空，只整日在园子里教他和碧桐读书写字。日子，十分清净，心也渐渐淡了。转眼，竟又是一年过去了。
第九章 榖则异室， 死则同穴
永元三年三月，听闻萧衍带兵攻入建康，只一夜，便攻下了建康，在这之后，他派兵四处征讨，各地的官员纷纷投降归顺。我想着萧衍意气风发的样子，也替他开心。四月的时候，萧衍拥萧宝融为帝，萧衍被封了梁王。没过多久，又成了位高权重的大司马，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他想必是高兴的很。我记得那次醉酒他吟曹操的短歌行时，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如今，他终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听说那个残暴的小皇帝被一名宫人杀了，头被割了下来，我听后一阵快感。忽又一凛，那赫哥哥和玉儿呢？他们在宫里么？是生是死？玉儿和赫哥哥自从离开后便再无消息，他们到底如何了？想着一阵焦心，决定给萧衍写信，让他帮忙查查，他身为大司马，肯定可以查到。便寄了信，附了一幅赫哥哥和玉儿的画像。
没过几日，萧衍突然来了，我吓了一跳，问他“你怎么有空过来？现在不是应该有好多事么？”
“想你了，来看看。”
我笑笑“不止这些罢？只为了来看我的话，早就该来了。”
他像以前一样揉揉我的头“是有事”顿了顿，道“你托我查的人我查了。”
我见他犹豫，心里一沉，缓声道“肯定不是好消息罢，不然你也不会亲自来了。”
“你的朋友玉儿正是萧宝卷最宠的潘贵妃。”
这我心里早有预感。
“她在哪？可还活着？”我抓着萧衍的手急忙问。
“她现在正被囚在自己的寝宫里。”
我松了口气。
“不过…”
“不过什么？”
“你的赫哥哥他…”
“他怎么了？”心里一紧。
“据宫人指认，当日割下萧宝卷头颅的正是他。他杀死萧宝卷后，被一旁萧宝卷的侍卫给…给杀了。”
萧衍说完，一脸担心的看着我，扶着我的肩。赫哥哥死了，疼我护着我的赫哥哥死了？我只觉心神恍惚，念转着赫哥哥死了，玉儿知道么？她若知道了，还会活下去么？
“萧衍，你带我去宫里好不好？我要去找玉儿，她若知道赫哥哥死了，她也活不了的。”我紧紧攥着萧衍的手。
他吃痛，道“小小，我带你去，你别着急，冷静点。”
“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我怕玉儿她…”
萧衍见我这副样子，只得沉声道“好，我们这就去。”
萧衍带我进宫，一路竟无一人阻拦，好像他是皇帝一般。萧衍轻易的带我进入了玉儿的寝宫后，就退了出去。玉儿就在床榻背对我坐着，她的背影无比落寞。
“玉儿…”我轻轻唤着她。
她身影颤了颤，终于回过头来，她的两鬓竟全白了！她笑着看我，轻声道“小小，你来了，就好了。”
“玉儿…”
“凌之死了你知道么？”玉儿凄声道，“那日城破的时候我和凌之高兴极了。我们以为忍了一年，终于可以报仇了，凌之杀了萧宝卷的时候，我以为我们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可谁知萧宝卷的侍卫就那么一瞬间将我们的幸福砍碎了。凌之正笑着抱着我，就那样被萧宝卷的侍卫一剑就杀死了，他死的时候还在笑，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就这样死了。我毫不犹豫抽出凌之身上的剑，向那侍卫刺去，那侍卫死的时候我竟觉得一阵快意，我甚至在他死后又刺了一剑。要不是他，我和凌之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玉儿安安静静的说着，如果不看她脸上的泪滚个不停，根本不知道她哭成这个样子。
“小小，你知道么，我和凌之的孩子，惊鸿，已经两岁了，她很乖，眼睛很像凌之，好看极了。可她还没叫过凌之一句爹爹。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叫她惊鸿么，虽然他们不能相认，可凌之每次看惊鸿的眼神都像极了一个爹爹。”
“玉儿，求你别说了好么，你别说了。”我的心一阵绞痛。
她终于起身，走到我面前，俯身帮我拭泪，就像从前那样。她嗔道“瞧你，又哭什么。”
“玉儿…这一年，你是怎么过的？”
“小小，你知道么，我进宫后萧宝卷对我真的很好，我说我的寝殿寒酸，他就帮我建这样一个含德殿，什么都要用最奢侈的，就连这地板，也是金子的。”玉儿说着，低头看看这金灿灿的地板，“我说不想在平地上跳舞，他就为我用金子造了一朵莲花。我说我想念家里的集市，他就在花园里设立了一个集市，排列了大大小小的店铺，让宫中的宦官装作商贩，我做市令，他做文书，陪我演一场闹剧。我心情不好，随便指一个人让他杀，他毫不犹豫的就杀了，无论是奴才还是朝中的贤臣良将。我生气的时候甚至对他拳打脚踢，可他仍然这般宠我。我缠着他陪我做着任何能想到的荒唐事。他越不像一个皇帝，我就越高兴。越有人骂他昏庸骂他荒唐，我就越舒坦。因为我知道，这样离亡国就不远了。他甚至知道惊鸿不是他的孩子，他还对我那样好。你说，这样的男人，是不是注定是亡国之君？”
她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她摸着我的脸“小小，你知道么，凌之冒充一个宫人来到宫里的时候，见到的我就是这个样子，坐在皇帝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