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孔雀(三)(1 / 1)
“所以才会如此?”凤缺眼中有着巨大的震惊,伸到一半的手亦缩了回去,垂在了身侧,深邃眼眸中的神采再次黯淡下去,绿宝石瞬间失了美丽的颜色。
“不错。”苏墨冷冷地回道。
“可有办法?”凤缺仍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迄今为止,还不曾想到办法。”
“是谁?”
“你应当知道。”
这一回,凤缺不再做声。而我的心却不由自主悬了起来,仿佛关于这个施咒者到底是谁的问题是一个我既想知道却又最不愿知道的答案。
可是,最终,凤缺和苏墨什么都没有说。
整间药铺的大堂内一片沉默。我从未想到这两人会以如此方式见面,且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讨论关于我的话题。
想了想,还是取过摆在桌上的一壶冷茶,倒了两杯递与他们,笑容可掬地说道:
“想必这位公子便是哥哥之前提到的贵客,既然深夜造访,不如坐下小憩片刻。”
苏墨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凤缺倒是十分不客气地接过来喝了一口,并大大方方地拖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不怕我在这茶水里下毒?”苏墨仍是立在原处,轻抚着白瓷杯盏,语气颇有不善。
凤缺又是哈哈一笑,道,
“你既知我会来,想必早已做好万全准备,何需在暗处算计?况且我今日寻来,并无和你争斗的打算,只不过想向你讨一个人回去。”说罢,他又朝着我瞧了过来,我举着手中的白瓷杯饮了几口冷茶,抬起的手臂将他的视线挡在了衣袖之后。
自古以来,神魔两界势不两立,西荒魔界的力量亦不可小觑。作为魔界七君之一的孔雀魔君,其真正实力未必会在神界龙族九子之下,若二人在此动手,恐要伤及无辜,而我和小白更是极有可能要卷铺盖另起炉灶了。
当年龙族九殿下同那孔雀魔君在神界确有过一场大战,据说二人连斗了七天七夜亦未分出胜负,若不是后来二殿下也一同参与进去,与九殿下二人合力之下终于大伤孔雀魔君,怕是真要惊动整个神界而引发神魔两界的大战了。最终孔雀魔君负伤逃跑,因四处都搜寻不着踪迹,这事也便不了了之。
至于那孔雀魔君受伤后的下落除了我和锦华,恐是再无他人知晓。
那日他身受重伤,误打误撞地躲进了锦华所看守的长生池中,而毫无戒心的锦华竟将变回原形的凤缺当作了一只误入池水的黑色商羊鸟,便悉心照料起来,直到伤愈后他自行离开。至于盗取九天圣石一事,已是后话。
只是今日唯一令我不解的是,凤缺此番之行似乎正是为我而来,且,从他的话中,他还寻了我很久?难道那九天圣石最终还是被夺了回去?他是来向我索赔?
我偷偷瞄向苏墨,只见他双唇紧抿,眉头向上轻挑,摆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此事无须问我,愿与不愿,问问本人意见即可。”语毕,还转过脸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虽不晓得他二人打得是什么哑谜,但以我对苏墨的了解,自然是万万不能选择跟着魔君去的,更何况苏墨与我已有两回救命之恩,而对于凤缺,似乎应是他欠我一份天大的人情才是。这么想来,我便清了清嗓子,颇理直气壮地朝着凤缺说道:
“小女子自小与哥哥在一起,也不曾识得公子,何来讨回一说?念在你与哥哥既是旧识,便不与你计较方才轻薄之举,不过今后还望公子自重。”
本以为这几句话多少可以使得对方打退堂鼓,不想他只是皱了皱眉,轻轻嗤笑了一声,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随意一搁,便立起身来,深深地打量着苏墨——绿宝石般的瞳中透着隐忍的挑衅与愠怒。
而苏墨那双琥珀色的细长眼眸中却平静无波,似乎对于凤缺的注视毫不介意。
“很好,碧瑎。今日我暂且回去,瑶华之事既已为我知晓,他日我定能找出破除咒印的方法,你且等着。”
“好,既然如此,那,阿璃,送客。”苏墨亦将手中茶杯放下,意味深长地盯着凤缺的眼睛,而魔君已敛了方才的凶煞之气,背身大步踏出店门离去——末了,扔下一句话:
“在此之前,你可得将瑶华照顾好了。”
我没有回身去看苏墨的表情,而是赶紧去将那大门关上——却不想在合上木门的一刹那,一段白色事物忽地从门缝中卷将进来,我一惊,下意识地退身躲闪,手中的木门立即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撞开,我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那长长的白色事物卷出了门外。
我闭上了眼睛,却未等来料想中落地的疼痛,身子似乎落在了一具温香软玉般的怀抱中,而脖颈与腰间已被层层白色长绫紧紧缠住,看情形我只要稍有异动,这白绫的主人便能轻易结束我的性命。只是,这香气——
“瑶华!”我听见凤缺的叫声。
自我跌出这药铺门外,我便觉出此处并非真正的门外大街,而是有人故意制造出的结界之地。周遭空无一物,一片雪白,不远处居然同时立着凤缺与苏墨。
凤缺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结界之光将他微黑的脸庞映得有些惨白,而苏墨面上仍是一片淡然,眼中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二人走到离我丈许处停了下来。
今夜注定无法太平,看来还是有人没能沉住气。
我并无打算转头看向白绫主人,只是轻轻叹一口气,开口道:
“凤芷姑娘,我劝你还是罢手吧,我的命没那么值钱。”
原本擒着我臂膀的手抖了一抖,白绫主人亦开了口:
“你,你如何知晓是我?!”
“你身上的味道告诉我的。怎么,你的哥哥找到了么?”
“果然是你!原来你就是那个瑶华!我真是看不出你有哪点好?竟然令我哥哥如此着迷?!”身后女子的声音居然满含妒意。
啊,凤缺他中意我么?那锦华该怎么办?当年若不是为了锦华,我也不会……难道,他对锦华始乱终弃了么?
我顿时担心起锦华来,找机会一定要问问苏墨。只是当下,该如何脱身?
脖子上的白绫毫无松动迹象,我寻思,若是今日死在这只白孔雀手中,那么稍后的场面一定会非常血腥和暴力,并且后果很严重。但是白绫的主人绝不可能愚笨到连这点后果也想不到,所以我的性命应当暂时无忧。眼下只是一位吃醋的妹妹在发泄她的情绪,待冷静下来便可寻到机会脱身。
“阿芷!不许胡来!”凤缺大声喝道。
“我没有胡来!哥哥你两百多年来千辛万苦不断想找的不就是她么!如今人已寻到,又为何不带走呢?既然你不带走,那我替你带走岂不是一样?”
“阿芷,你怎的如此不懂事!?快放手!然后跟我一起回去!”
“我不!你明知道她已时间不多,再不带走怕是等你下次回来便见不着了……”
“凤芷!不许胡说!!”凤缺的语气终于凝重起来,甚至带着严厉地斥责。一旁的苏墨则半眯起了双眼,原本温润如玉的琥珀色正在逐渐变为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