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他愣了一下,“你真想这么做?”
“我想回家,现在,马上,求你带我回去。”
“刘璃,冷静一点,”他坐到我身边,“你都已经迈出第一步了,要拿出勇气。”
“不不不,我要回去,他发现我走了一定会非常生气,他都还没为上次的事原谅我......”
“冷静下来!”宇翔眼看我情绪失控,双手握住我的肩膀,“在这里他是伤害不到你的,你若回去才是给他机会,你懂吗?”
我全身又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一惊把我紧紧拥入怀。
“你让我回去,让我回去.....”我反反复复呢喃。
他却丝毫不放松,像安抚幼儿一样轻轻抚摩我的背,“你很安全,他找不到你,你也很勇敢,要继续向前走。”
刘宇翔怎么会懂,从十岁到十八岁的漫长日子里,我的世界只有刘恨陵一人,他陪我聊天,陪我读书,给我吃穿,照顾我。他的话不多,因不曾有人真正在乎过听他说无关利益的话语。他的表情也没有很多,因他惯于隐藏自己的内心;那是一颗受尽创伤的心灵,也许比我的更为千疮百孔。
向前走,不回头,我做不到。
最后还是被宇翔哄着上了车。他说闷在屋里会胡思乱想,辽阔的大自然才使人寬心。
随他便吧,如果不是带我回家,上哪去都一样。
激动过后是绝世的漠然,我一言不发坐在车上,看窗外秋景飞逝。西城郊区满山片野的红黄橙,美丽怡人,可也正是枯萎前最后的壮观。
我们先绕奥林匹亚港口转了一圈,再到某个商场停下。宇翔让我挑选大衣,因从未自己拿过主意,加上心情不佳,我不假思索地随便指了一件。
后来才知道那花了他半个月的薪水。
随着时间流逝,我越来越觉得急躁。到了下午,我跟刘宇翔说我想去父亲的家看看。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见他,心里打算看过后就回刘恨陵身边。
怎知他搬到波特兰,离西雅图有将近三小时车程。
刘宇翔二话不说就起程往俄勒冈州开去。因是我做的决定。
在车上又睡着了,这次梦很清晰。我在森林里一直跑一直跑,太阳透过树叶的空隙闪烁,林荫尽头是一栋童话故事般的房子,我在挂满牵牛花花盆的门前停下,“刘恨陵!”我一边敲一边大声呐喊,“我回来了,你开门!”可不管怎么叫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无奈我绕到房后,怎知在一个藤椅上,刘恨陵半腐蚀的尸体正被鸟儿们啄食。
我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你没事吧?”宇翔顾着看路但又担心我,频频侧头。
心脏蹦蹦乱跳,何而做这样的梦。
“刘璃?”
“嗯......”我敷衍着应道。
“你还好吧?我们快到了。”
他一说我才发现,窗外景色已从郊外山路变成住宅区,一栋栋四四方方的独立房屋整齐规划在路旁。
我的父亲就住在这里?
看出我有些精神恍惚,宇翔温和的说:“紧张吗?不要怕,我们先从对面观望,等你准备好时再上前。”
他把车停在马路旁的一颗枫树下,“那个六十号有深褐色门框的就是他的房子。”
邻居六十二号有个七八岁的男孩在草坪上跟一条金毛寻回犬玩耍,时不时被狗舔得大声欢笑,我目不转睛看着他们,有些人的童年竟可如此愉悦。
宇翔似乎也注意到,他微笑着说:“小时候家里也有一条金毛寻回犬,它的名字叫公爵,我跟他非常要好,凡是露营或远足都会带上它,我们有过很多美好回忆。”
“它还在吗?”
“不在了,”刘宇翔轻轻摇头,“初中的一个暑假我从圣乔治回家,公爵不小心吃了有毒的植物,它那时已很老,无法抵抗,在我面前口吐白沫死亡。我难过了很长时间,有时做噩梦就会看见他四肢僵硬的死相。”
“中毒......?”我突然想起达伏,和他死时那不自然的姿势。
心中升起一股哀伤。
他不会的。
突然,六十号的车房门打开,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金发女孩走出来,邻家小男孩牵着狗大叫:“西西利亚,西西利亚!”
金发女孩隔着矮树丛,笑容灿烂地叫:“哈楼彼得,哈楼曲奇!”
一辆白色面包车驶入六十号的车道,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拎着工具箱走下来。
“爸爸!!!”女孩向他跑去。
我一直看着同一个地方直到他们都走了,夜晚路灯也亮了,才缓缓开口道,“宇翔,我们回去吧。”
第47章 chapter 46 心扉的信
夜晚的公路很难开,能见度低,已很小心驾驶了,还是差点跟突然冲出来的野鹿相撞。宇翔反应及时,避开了两败俱伤的残局,可车子陷入路旁壕沟,让我们多多少少受了惊。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子推上来。凌晨时,还没走到一半。
荒野中的加油站旁边有一间简陋的Super8汽车旅馆,宇翔说:“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吧,明天一早再上路,这样比较安全。”
一位满脸暗疮的接待员狐眼碌碌瞧了我们一会儿,然后没好气地宣布今晚满客,只剩一个双人床的房间。
宇翔问我:“就在这里可以吗?下个休息站在70英里以外,要一个多小时。你睡房间,我睡车上。”
我无所谓地点点头。
取到钥匙把车停好才发现这偏僻的旅馆真是满客——一队膀大腰圆的货车司机正坐在走廊喝啤酒,看到我们走过来兴奋地直吹口哨,有几个还特意对宇翔喊:“小兄弟,好样的。”
宇翔都只是一笑置之,我不免想像同样的情况下,刘恨陵会如何反应。
旅馆房间虽简陋但还算干净,宇翔把我安顿好指指门外,“车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他走后我洗了一个很长的热水澡,期间脑中杂念繁多——我的父亲,他的家庭,刘恨陵,我的未来.....换着班的袭击。
没有上前相认的原因很简单,我懦弱我自卑,无法在他和他的家人面前走出来叫一声爸爸。在马路对面我看到了他和儿女一起用耙子将落叶聚拢的温馨画面,看到了他美丽娴淑的妻子端着热可可出来呼唤他们,看到了一个普通但幸福得不可思议的家庭,我又有什么资格上前破坏这一切?
宇翔说我应该单独和他见面,毕竟是亲生父亲,可如果相认只会为所有人,包括他无辜的儿女带来伤害,而我也并不能就此加入他们,那认和不认还有区别吗?他们已似一幅完美的风水画,多一只鸟只会显得多余又牵强。
宇翔尊重我的想法,他说任何时候要是改变主意,他都会带我回来。
父亲的事见过就够了,他在我心中一直是虚幻的,今后也会如此。让我更为关心的是刘恨陵的反应,他属于我的现实。出乎意料之外,他并没有联络宇翔,不知是还没发现,还是根本就不在乎。我举棋不定,彷徨着接下来的日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心想定是宇翔忘记什么了,赶紧穿好衣服跑到外面开门。当眼前出现的不是刘宇翔而是陌生男人的脸,再想关门已来不及。那粗壮的醉汉出手挡在门框,手臂好比一棵小树那么粗。
他看着我邪笑,“Baby,刚才我一直注意你们,那位小哥怎么被你赶出来了?要是......他不能满足你,想不想试试真男人的滋味?保证让你惊喜。”
我强忍住惊吓和反胃的冲击——他的体臭实在难以忍受,勉强说了一句:“不用了,谢谢。”
“真的吗?”他露出失望的神情。
“是的。”
“那真遗憾,我特别喜欢亚洲女孩,初恋曾是一个韩国姑娘,那时我们都是学生,有过很美丽的一段恋情。”
我不知说什么好,他竟若无其事地跟我聊起往事来。
“Oh well,it's worth a shot。”他耸耸肩,“要是改变主意我的房间在108。晚安babe。”
他走了,我靠在门上深深喘息,稍平静后才跑到停车场找宇翔。他开了一整天的车,已累得睡着,我犹豫一下,但还是敲了敲玻璃。
他马上醒来,把窗户摇下。“怎么了?”
“能不能到房间来陪我?”
“发生什么事了吗?”
简单描述刚刚的经过,他二话不说下了车,面色沉重地说:“别怕,要是他敢再来,我不会放过他的。”
宇翔把被铺在地上,躺在床脚。我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很累,但毫无困意。“他们为何会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我问宇翔。
“跑长途的货车司机有时需要从西岸一直开到东岸,每过几小时必须休息,如不是值夜班更得找旅馆睡觉,因太多交通意外发生于司机打瞌睡,何况他们驾驶18轮大货车跟任何车辆碰撞都免不了严重的损伤。”
“他们都是一个人开吗?”
“多数是。”
“那一定很寂寞,长年这样独自行驶......”
宇翔沉默一阵然后问:“你同情他们?”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工作很孤单。”
“刘璃,这些年,你也一直很寂寞吧。”
“..........”
“其实我不敢仔细想,我怕我会忍不住去警局报案。”
“不可以!”我突然蹦起。“你不能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