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祸不单行(1 / 1)
“弦一郎啊,回来了。”里面淡淡传出一个低沉但是威严的声音,听了我不由得一抖。不是我说,真田爷爷六年来一直是这个口气变都没变,吓都能把人吓死。
“是的,爷爷。”弦一郎低下头,恭恭敬敬的说。
我还在跪还是不跪中挣扎。
“雅也在旁边吧,都进来吧。”声音波澜不兴,我倒是大舒一口气,我的膝盖总算逃过一劫。
弦一郎起身,规规矩矩的整理好衣襟,将鞋脱下换上屐木,然后安静的站在走廊上等我。
本来没有跪安就已经很不给人家面子了,我于是老老实实的换了木屐。其实我们在家里都是直接脱鞋的,根本不用换……
推开格子门,我是极其郁闷的乖乖跪着进去。我倒好,还是比较瘦的,不怎么挤就进去了。可怜前面弦一郎,高高大大的一年轻大小伙子,差点卡在门里……
茶室中非跪行不能进入的小入口也许是世界上建筑史上最罕见的设计了,相传在利休之前,茶室入口仍是普通的日式拉门,利休在发现渔船上船仓很小,人们进出只能躬腰曲膝后得到了启发,而后将茶室入口改为跪行而入的小入口,做入口的木板亦不得为整块,规定为用两块半的旧木板拼成。内侧有横框,钉子帽要露在外面不得加以掩饰,这样的尺度使不论何人进入茶室前,都必须膝行而入,以身体力行的方式来体验无我的谦卑。
其实以我的理解,那就是——吃饱了没事撑得慌。
不过一进门,还是把我震撼了一下子。
美妙的禅宗意境首先需要柔和的光线,而室内的色彩也必须淡雅。因此,这间看似粗陋的茶室窗户,加上小天窗,使光线可从各个角度射进来。为表现互相的美感,茶室窗户的构造极具特色分为“墙底窗”和“连子窗”两种。窗户的大小和形状也尽量避免重复,因此茶室中的窗户大小不一,高矮不齐。另外,面积越小的茶室窗户开得越多,这是为了给人一种开阔感。同时体现“将大化小,将小化大,力求中和”的茶道精神。
进入席中,脱俗的感觉更为强烈,壁龛处挂着水墨画;从釜中传来“松涛”的声音;席间缥香息。置身于这又窄又小的空间里却令人感到欲创造一个不同于世俗的异质世界。
我有些愣愣的看着端坐在茶几前的真田爷爷。他身着黑色不着花纹的和服,有一种不同于在美国,单纯的严厉的气势。在这种静谧,古朴的环境中,他身上仿佛又多出些什么,是那种……浓浓的,日本本土的气息。
冈仓天心曾在《茶之书》一书中说:“茶室的简朴单纯是模仿禅院的结果。”人们进入茶室后,首先要跪在壁龛前行最高的礼,拜读挂在壁龛里的禅宗墨迹,观赏茶花。
“过来坐,不必拘礼。”弦一郎爷爷看过来,微颔下颌,算是打了招呼。
我和弦一郎一声也不敢吭的挪了过去,我乖乖的跪坐行礼道:“爷爷。”
“雅,过来了。路上还好么?”他如刀一般的眼神一扫过来,我就遍体生寒,立刻低下头回答:“爷爷,我很好。劳您费心了。”
“哦。”他像是没事一样转过头去看着弦一郎,仍旧淡淡的问我,“那你的膝盖怎么弄的。”
我吓的一个激灵。
弦一郎立刻扭过头来,紧皱眉头,黑着脸极有威严的问:“怎么搞的?”
我悄悄往后缩了缩,怯怯的说:“旧伤了,不小心犯了……”
“嗯?”弦一郎眉毛一挑,我就不由自主的想逃跑。“为什么不早说?”
“当时还在比赛……那个,比赛中途退场时不怎么尊重比赛的,我就想说……”我害怕的揪着衣角。
“好了,你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弦一郎也去吧,换了衣服再来。我的茶课还没有结束,一会儿再过去,在客厅等我吧。可以去看看你爸妈。优子说想看看龙雅已经很久了。”真田爷爷闭上眼睛,淡淡的说。
我大舒一口气,慢腾腾的挪出茶室。说实在的,这个茶室是很修身养性,但是,我的确是很怕弦一郎爷爷啊……你要是被他拿着竹刀手把手“教导”你什么是剑道,并且宣称“剑道是要投入全身心来体会参悟的”,你也会跟我一样见到他就发抖,说不定抖得比我还厉害。
跪坐在茶室的外面走廊里,我已经忍不住双手撑地,稍稍抬起右膝盖了。天杀的啊,我今天又没有做什么触犯神灵的事,怎么会突然犯这个旧伤呢?以前的训练比这痛苦的多,也没有问题啊……
想了想,可能是请假那一个星期,我总是抓紧时间跟哥哥玩儿,所以训练量有所下降。再加上头一次车轮战,一下子运动量过度导致的吧。我心里后悔不跌,早知道,就不再花精力跟她们几个绕弯子逗她们玩的了。
唉,自作孽,不可活啊。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我仰头看着这座稍稍带点西洋建筑风味的三层洋楼。
方方正正的正方体,褚褐色的主墙,米黄色的边窗。正门上面分层檐部和山花做成重叠的弧形和三角形。纤细的肋架伸展盘绕,极为华丽。许多下垂的漏斗形花饰,穷极工巧。平面与天花装饰强调曲线动态,立面山花断开,檐部水平弯曲,墙面凹凸度很大,装饰丰富,有强烈的光影效果。扶壁和墙垛上也都有玲珑的尖顶,窗户细高,这一点很像是哥特风格。
我讶异非常的张大嘴望着这座非常华美的小楼,愣头愣脑得对弦一郎来了一句:“弦一郎,你家真的不是什么大财团之类的吗?”
弦一郎狠狠瞪了我一眼,二话没说,推开大门进去。
进去之后,我又被惊吓到了。
细腻柔媚的布置风格,温馨柔和的客厅。墙壁上的装饰花纹采用不对称手法,多用弧线和S形线,尤其爱用贝壳、旋涡、山石作为装饰题材,卷草舒花,缠绵盘曲,连成一体。天花和墙面有时以弧面相连,转角处布置壁画。
可能是模仿自然形态,室内建筑部件往往做成不对称形状,变化万千。室内墙面粉刷,大多用嫩绿、粉红、玫瑰红等鲜艳的浅色调,线脚大多用金色。室内护壁板有时用木板,有时作成精致的框格,框内四周有一圈花边,中间常衬以浅色东方织锦。
呆呆的望着右边壁炉上方悬挂的那柔美娇嫩的以玫瑰花为装饰的淡绿色花环,我默默地——真田,你们家有像你和爷爷这样的硬汉存在,这样的装修风格……很互补?
“啊,”弦一郎徒劳的解释道,“这是我母亲的喜好……”
我低下头,再次抬起来后我狠狠拍了拍弦一郎的胳膊说:“兄弟啊,我理解你……”
拍别的地方我够不着。
弦一郎沉默了三秒,带着我顺着盘旋的楼梯走上二楼,指着临楼梯口右边第三间房间对我说:“雅,那是你的卧室。”
“……”我无语的看着那个已经被鲜花和彩娟包围的门,已经不想进去了。
“算了,母亲大人……很热情。所以……”他张张嘴,还是叹口气,拉开与我相邻的一间房门说:“你先进来吧,这是我的卧室。”
整个卧室没有任何过于抢眼的颜色,白色、木色、咖啡色相互映衬,整体色调单纯而不单调,干净的白色床品搭配咖啡色和条纹靠包,使卧室看起来理性、含蓄、现代味十足。利落的线条充满整个房间,原木色的宽边床,可移动的小几,背景墙上错落安置的CD架,多层次色彩变化,中和了深色家具带来的冷静,带有灰度的柔和色调让整个房间停留在雅致迷人的氛围里。
线条简洁的立柱床,富于个性又简洁大气,让卧室有宽敞的空间感,床尾几有光亮的色泽极富质感,透露着低调的华丽,既优雅轻松,又井然有序。优雅的配色似如歌的行板,浪漫温馨,装点出如水一般纯净又内涵丰富的卧室氛围。
“咳。”弦一郎帮我把网球袋和他的网球袋都放下,转身对我说:“没别的地方,坐床上吧。”
真的啊?哇~
我二话没说,蹦到床前毫不客气的坐下了。好舒服,好柔软啊!对,就是这个感觉!
——等等,注意姿势!
我看着弦一郎盯着我的目光,尴尬的坐了起来。
“啊。”弦一郎也没说什么,清了清嗓子,对我说:“你把右腿伸过来。”
我奇怪的抬起头,只见弦一郎手里纱布,药品,冰袋一应俱全。
“啊,那啥,弦,弦一郎,我自己来吧……”我嗫嚅的小小声不好意思的说道。
“右腿。”他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单膝跪地,把冰袋纱布什么的都放在地上。见我半天都没动静,他抬起头,仿佛没见到我满脸红晕一样的,毫不客气的伸手就把我右腿拽过来了。
喂喂,那是我的腿啊……
低着头静静的看着弦一郎小心翼翼的轻轻把我的裤子卷到膝盖以上,露出已经高高肿起的受伤部位。奇怪,当时倒是没多大痛不欲生的感觉,为什么直面伤处震撼力这么大呢?我看到弦一郎已经紧紧皱起的眉头,开始为我的以后祈祷了。但愿他不要他发脾气,直接取消我明天的比赛吧……
静静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弦一郎是怎么想的,反正他的棺材脸确实看不出什么波动。最终他几不可闻的叹口气,什么也没说,从旁边拿来一条冷水浸泡的毛巾,轻轻的,几乎是不敢用力放上去的慢慢擦拭着那块儿肿起的地方。
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手中握着一块儿珍宝,怜惜到了连碰都不敢触碰的地步。这个奇怪的念头让我心中立刻起了些许波澜,我不得不抖一下腿,暗中甩甩头来狠狠告诫自己赶快中止这种无聊的荒谬的念头。
腿部的抖动他立刻察觉到了,他停了下来,凝视着我说:“疼么?”
天啊,为什么我感觉他的话居然很温柔?难道他不应该先大骂我一顿然后在禁止我明天的比赛吗?一定是我那些荒谬的念头又来了!
赶紧再甩甩头,我低声说:“不,嗯,很……很好,很舒服。”
说完才感觉,好像怎么貌似于有些……歧义?
弦一郎倒是再次装作没听见一样,低下头继续慢慢擦拭,不过明显力道又放轻了不少。我不知怎么又盯着他看了起来,越看越觉得他这动作……怎么好像求婚啊?
完了完了~~~
我仰天长啸。看来今天不仅是膝盖出了问题,连大脑也出问题了!为什么总会冒出这么些个荒谬绝伦的问题啊!
正在那漫无边际的遐想呢,突然感到伤口一凉,低头一看,弦一郎已经换上了冰袋了。
“冷敷受伤的区域,每两小时至少冷敷10分钟,以减轻疼痛和肿胀。”他以专业的口吻说,“冷敷可以使受伤区域麻木,减轻疼痛,同时收缩血管,限制对受伤处的供血,减轻肿胀,同时还可减轻肌肉痉挛。如果你觉得太冷,我可在冰袋和皮肤之间放一块毛巾。”
“嗯,不,谢谢,我想不必了……”刚才还在对人家胡思乱想,真是太对不住人家这么体贴的关怀了。
尴尬的想要站起来接替他的工作——他这样子一直单膝跪着我承受不起啊——结果还没等我的脚挨地呢,站起来时我忘了右小腿还在弦一郎手里,结果一个重心不稳,晃晃悠悠就向床上栽去。弦一郎想起身拉我,又忘了先放开抓着我小腿的手,结果从下方加了一把劲,直接把我放倒在床上了。他满脸歉意的急忙松手,结果转身时被我左脚绊了一下,像泰山一般也向床上倒来,好死不死的压在了我的左侧身子上。
更加让人郁闷的是,正在这关键时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门缝里露出了弦一郎爸爸和弦一郎妈妈震惊万分不可置信的脸……
苍天啊!我不得不仰天长叹。什么叫祸不单行,TNND劳资我总算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