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 / 1）
数声鸡鸣之后，天渐渐亮了起来。
众人早已回去休息，留在上官云止卧房之外的，便只有杨浅雪，画祎，凌宇，以及问云谷数人。
这几个时辰过去了，内屋里依旧是安静一片，听不见一点儿声音。杨浅雪以手掌支着额头，斜靠在座椅之上。
她闭起双目，似乎想将所有的不安，深埋在心底。耳边除了凌宇浅浅的呼吸声，便是画祎时而站起，时而坐下，半刻也不曾停下的脚步声。她该是很喜欢上官云止的吧，杨浅雪在心里想到。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外进来。杨浅雪猛的睁开双眼，同大家一起，看着这闯进屋来的人，是烈枫。他双眼血丝缕缕，身上的锦衣略显皱折。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已。
他一进门，画祎就再也坐不住了，她飞快的扑到烈枫怀里，带着哭腔的声音，渐渐传来：“枫哥哥，云止哥哥受伤了。”
烈枫亦是一惊，他张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将屋里之人，扫过一圈，才把画祎从怀里拉开，柔声道：“不要心急，慢慢说。”
画祎哽咽着，乌溜溜的大睛里，有晶莹的泪光闪动。她把今晚发生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末了，她还嗔怪般的加了一句：“你说你去哪儿了，要是有你在云止哥哥身边保护他，他就不会受这样重的伤了。”
烈枫的神色明显一暗，半响他才苦笑着道：“我，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以云止的武功且被伤成这样，即便是我在，又能如何？也不过是现在与他一起躺在床上罢了。”
烈枫一句话，把画祎堵的哑口无言。她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责怪。其实，她是如何也不希望他们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人受伤的啊！
“对不起，对不起枫哥哥。”画祎微红的眼眶泛起点点湿润。她嘴角下抑，小声的道歉。
瞅着画祎那副可怜样儿，烈枫心里最后的一点怒气消失殆尽。他摇摇头，看着紧闭的房门，神色复杂的道：“不要担心，云止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回头看向杨浅雪所在的位置。杨浅雪抬头，两人刚好四目相对。像是知道烈枫有话要与她说，杨浅雪对在身边的凌宇道：“我出去一下。”
凌宇对杨浅雪一笑，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走了许久，才在一处悬崖边停下。
如目群山巍峨，连绵不绝。飘渺的云海翻翻滚滚，镶嵌其间，不时，青翠若现，云与天绘成一副极美的画卷。有晨光初露，古朴的武当山，完全沐浴在橙色的光芒里。再无半点黑暗。
这柔和的晨光，似乎在慢慢驱散着心底的寒意。杨浅雪望着初升的朝阳，对身后的人道：“你想说什么？”
“你可知道是谁伤了云止？”烈枫富有磁性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杨浅雪心里有些紧张，手无端捏紧了藏在袖口的衣料。嘴里却说着谎：“我不知道。”
烈枫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很快说道：“是吗？那我便告诉你，我怀疑是凌宇，你信还是不信？”
“我不信。”杨浅雪转过身，不断摇头，坚定的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头。
“是吗？那你只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烈枫淡淡笑着，如此说道。
“为什么，你要怀疑他？”在烈枫转身正要离去之际，杨浅雪突然问道。
“不止是云止遇刺，廉叔叔和智空大师的死，可能都与他有关，也许他就是暗夜教主离问天。”烈枫看了看杨浅雪的脸色，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宇哥哥，人这么好，他怎么可能是离问天？”杨浅雪迷惘片刻，穆然，如发了狂一般，疯狂的质问道。
烈枫上前几步，站在悬崖边上，任徐徐清风吹乱黑发，他的声音，迎风传来：“不信是吗？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怎么证明？”不知是急切想证明凌宇的清白，还是怎么的，杨浅雪急切的问。
“你只需跟他说，辰风还活着，如今在我手里，明日午时，我会带他上武当就行了。”
“为什么要我去说？”
“因为这个世上，除你之外，他怕是不相信任何人。”
“我不想骗他。”
“……”
两人的对话还未结束，便看见一个娇俏的人儿，飞一样由远奔来。
她白衣红裙，红扑扑的脸蛋，一双如新月般弯弯挑起的眉眼，她墨发飞扬，白皙的额头上，一窜亮晶晶的汗珠，格外耀眼。
杨浅雪看着因奔跑而气喘吁吁的画祎，抿唇一笑，对烈枫道：“你喜欢她是吧！”
不是问句，是肯定的语气。烈枫浑身猛然一怔，而后老脸一红，连舌头都开始打结了：“没，没有这，回事。”
画祎已近至眼前，烈枫生怕杨浅雪再说出点什么话来，连忙抢先道：“祎儿，怎么了？”
“云，云止哥哥，醒，醒了，要见你呢？”画祎俯下身子，两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道。
“我这就去。”说完，他回头看着杨浅雪道：“杨姑娘一起吧。”
上官云止醒来的消息，令杨浅雪心里一松，她微微一笑，对烈枫颔首道：“好。”
两人顾不得，仍在喘息中的画祎，并肩就要回去。
画祎有一瞬间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烈枫对哪个女子这般好过，他语气好温柔，他脸上带着令人心醉的笑容。这些，对她都不曾有过的美好，如今却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另一个女人面前。
心里有一丝怪怪的感觉，她不懂那是什么。
赌着气跟在两人身后回来，眼见着两人一起，踏进上官云止的房间，画祎赶紧加快脚步，跟了进去。
三人的脚步声，惊醒了床上的上官云止，他眯起双眼，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几乎与昨日一样。
杨浅雪心里一颤，便停在门口，止步不前。画祎半蹲在床边，烈枫坐在床沿，杨浅雪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贪婪的多看了几眼，杨浅雪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正要转身。便被一个虚弱的声音唤住：“浅雪，不要走好不好？”
这般低微的哀求，怎么可能是出自云清公子之口呢？杨浅雪用力摇摇头，只当是幻觉。前脚刚要跨出房门，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浅雪，浅雪，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肯回头，看我一眼？”
这样幽怨的声音，这样沉痛的质问。像一把枷锁，紧紧拌住她的脚步，叫她移不开半分。木讷的回过头来，看进上官云止宛如死海的眼里，他干裂的唇瓣，终于动了动。笑得高兴，满足。
烈枫自然看得懂形式，他一把捉起画祎的手，道：“我们先出去了，你们好好聊聊。”最后，在画祎的叫喊声中，两人拉扯着离开，并顺手关上了门。
放一切归于平静，一只细长苍白的手，从被褥里伸出，在空气里摇摇欲坠。好半响，上官云止已经再无力气去支撑，他的手，便缓缓的滑落下去。他心死的闭起双眼，眼角竟是一滴通透的泪珠。
手，没有磕在坚硬的床上，而是被一双暖暖的手掌包裹起来。上官云止惊讶的睁开眼，就看见杨浅雪跪在床脚，虔诚的握紧他冰凉的手。
“浅雪。”千言万语拥在胸口，上官云止却独独只唤了她的名。
要怎样深刻的爱情，才能让她懂得他的心伤？才能让她无论怎样也放不开他的手？
“云止。”简单的两个字，对上官云止来说，却胜过世间万千情话。
这温馨的一幕，被门外偷看的两人，尽收眼底。终于，烈枫合上门房。把一脸心碎的画祎拉出好远，才叹息道：“想问什么？我可以回答你。”
“杨浅雪喜欢云止哥哥对不对？”
烈枫无奈点头。
“云止哥哥喜欢杨浅雪对不对？”
点头继续。
“云止哥哥不会喜欢我对不对？”
这次，烈枫没有点头，他望着画祎欲哭不哭的样子，声音极度飘渺：“不只是你，这世间除杨浅雪外，云止绝不会再爱上第二人。”
拉着画祎偷看，烈枫承认他是有私心的。他想让她看个明白，云止的爱，云止的心，都给了那个名叫杨浅雪的女人，而她，也该趁早死心，收回那把迷恋当爱的感情。
“我很难过，心里酸酸的。”画祎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声音低沉的说道。
烈枫无言已答。心里极不是滋味。
“可是，我也很高兴，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开心的云止哥哥，我想只有杨浅雪才能让他笑。”
烈枫怔了一怔，很是满意她的这句话。
“什么是爱情呢？枫哥哥。”
“等哪一天，你眼里出现的第一个人是我时，我再告诉你，什么是爱情。”烈枫幽幽的叹息被风吹散，他没有去看身边的人儿，只因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一切早已刻在心底，挥之不去。
那一天，烈枫希望快点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