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那一夜,明月被乌云吞噬,那唯一的光亮,可能就是偶尔张牙舞爪的闪电和轰轰直响的天雷了吧。到后半夜的时候,渐渐下起了沥沥的雨。
上官云止睡意全无,他睁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床顶。直到红烛燃完最后一滴血泪,屋里暗了下来。在烛火熄灭的一瞬间,上官云止无声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姿势依旧如初时一般。半响,他以指尖挑起放在一边矮凳上的外衫,利落的穿上。他将自己的身子挪到床沿。清亮的眼睛盯着轮椅所在的位置。他伸出手去,把轮椅拉近几分。如往昔一样,他以臂力支着身体,撑在轮椅上,移了过去。坐上去后,他动了动上半身,让自己坐端正。
屋外,风大雨大。
上官云止刚一打开门,狂风夹杂着冰凉的雨点向他袭来。不消片刻,他的衣衫已经湿了大半。庭院里,早已集满了水,如一条浅浅的小溪,向低处流去。那水里飘着点点粉的,白的小花瓣。朦朦胧胧的雨丝,像幕帘阻挡着上官云止的视线。他依稀可以看见那朵朵红杏,随风摇摆,散落一地,或是葬在土里,了却余生。或是随波逐流,不知何处是归路。
一片落花,灼人垂泪。两世恩仇,怎奈,人花两无情。
翌日。云收雾淡,朝阳似火。
一大早,上官云止令元汉收拾东西,准备前去为杨浅雪求取解药。两人刚一出门,烈枫迎面上来,他手拿包袱,对上官云止说道:“我要同你们一起去?”上官云止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不行。”仅是两个字,却回绝的干净。
烈枫环胸而立,不依不饶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去。”他向前两步,挡在上官云止的身前。上官云止没有抬头,他只能看到烈枫的腰部。他转过轮椅,侧对烈枫道:“你要和我比高吗,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真不知道烈焰山庄怎么在江湖上存活到现在的?”
诡异,绝对的诡异。烈枫慢吞吞的转过身子,嘴角一牵,戏虐道:“上官云止,你什么时候这么罗嗦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杨浅雪中的是”噬心“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去暗夜教送死吗,我敢保证你有去无回,怎么了,是不是应该先给我交待后事?是不是要说:如果你七天没回来,就要我替你葬了杨浅雪?真是可笑,我好歹一庄之主,我凭什么听你的啊?”
上官云止苦笑着,回头看他道:“你全都知道还问我?你刚才说得就是我心里想的,替照顾好她,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
烈枫把手里的包袱往肩上一甩道:“小爷还不去了呢,记得回来后不要死在我家里,晦气。”话毕,他不再理他,朝庄内走去。阳光照在他身上,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那挺拔的身姿宛然若仙。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上官云止才收回目光。他冷峻的脸庞变得柔和,连嘴角也抑制不住的向上扬起。但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他对着身后的元汉说了句:“我们走吧。”
一夜春雨,道路还没有干透。元汉赶马急驰过后,车轮上掀起一片泥泞。
话说,倾颜与杨浅雪大战三百回合后,也受伤不轻。
暗夜教分坛,倾颜躺在床上,她身体僵硬,半点也不敢移动。她双唇若雪,却依旧是美的惊人,甚至比起平日里,还多了点处处可怜的味道。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伤的有多重,杨浅雪那最后一剑,她硬生生的用身子接了,虽然杨浅雪那时力道已经不足五成,但是那拼死一击,还是让倾颜受伤惨重。
不过,一想到杨浅雪已经中毒身亡,倾颜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的眼里是与外表完全相反的怨恨。
外面传来急切脚步声,倾颜止住笑意,脸上恢复一贯的冰冷。来人并没有进屋,只是在屋外高声道:“右使,教主亲临,请右使速去相见。”倾颜楞了片刻,冲屋外的人道:“你先下去,我马上出来。”屋外的脚步逐渐远去。倾颜疑惑着,教主这个时候来,到底所为何事?她敛下心神,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就朝大殿而去。
暗夜教的分坛,与总坛相比,要简陋得多。离问天坐在高位之上,他的脸被一鬼面面具完全遮住,看不到丝毫。他慵懒的靠在大座上,闭目养神。大殿下方,分坛坛主,及其一众手下,恭敬的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多时,倾颜撑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来到殿上。她一咬牙,单膝跪地,俯下身子,她能感觉到她腰腹上的伤口被这一举动弄的裂了开来。但是,她不敢有丝毫懈怠。毕竟伤口裂开可以在愈合,命若没了就真的是什么都没了。倾颜低下头恭敬的唤道:“教主。”
座上,离问天猛地睁开双眼,一道寒光射向仍是跪在地上的倾颜。
他一闪身,一道影子掠到倾颜面前,快的让人眼花缭乱。倾颜明显的感觉到身前的气息,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离问天的声音如同葬在寒池里的玄冰,阴沉的厉害。他道:“起来吧。”倾颜默默的站起来,退到一边。
离问天不再看她,他对着远方又道:“你该知道违抗我命令的下场吧。”倾颜心里一惊,身体瑟瑟发抖,她连忙双膝跪地,把身子覆在地上,惊慌的道:“属下不敢,只是那杨浅雪屡次坏教主大事,所以我才……”她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离问天打断,“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你就该在杀死她的时候自尽,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离问天那如恶魔般的声音在倾颜耳朵里回响。她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倾颜没有求饶,因为她知道那时无济于事的。她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判决。或许,不会死,却一定比死更难受。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离问天才对分坛坛主道:“徐允,把邢堂里的所有刑具,一一给右使用上一边。”说完,他蹲下身子,以指尖挑起倾颜的下巴,怜惜般的摇着头道:“滋滋,可惜了这一张脸,真美。”离问天的手指渐渐上移,在倾颜那干裂的唇上摩擦着,又道:“如果受完刑罚还活着,你仍然是暗夜教的右使,如何?倾颜我已经待你不薄了。”他收回手指,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来,使劲的擦拭着摸过倾颜的手指,仿佛摸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