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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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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斯在二十四小时内组织起一场反侦察,派人将正在搞侦察的贡当松当场抓获。贡当松扮成巴黎中央菜场的搬运工,已有两次将亚细亚早晨在那里买好的菜送过来,两次进入圣乔治街的小公馆。科朗坦那边也重新采取行动。但是,由于卡洛斯·埃雷拉这个人物确有其人,这就使他无法动作,因为他很快获悉;这位教士是费迪南七世的密使,于一八二三年底来到巴黎。可是,贡当松不得不研究是什么原因促使这个西班牙人去保护吕西安·鲁邦普雷。科朗坦很快就看出,艾丝苔给吕西安当了五年情妇。因此,用那个英国女人代替艾丝苔,是为了维护这个纨绔子弟的利益。然而,吕西安没有任何生活来源,人家不想把德·格朗利厄小姐嫁给他做妻子。他于是刚刚买下价值一百万的鲁邦普雷地产。科朗坦巧妙地使王国警察总监采取行动。巴黎警察局长告诉总监说,关于佩拉德的事,前来告状的不是别人,正是德·赛里奇伯爵和吕西安·鲁邦普雷。

“这下清楚了。”佩拉德和贡当松叫起来。

两个朋友很快制订了计划。

“这个妓女过去有不少关系,”科朗坦说,“她有一些女友,这些女友中不会找不出一个倒霉的。我们中间应该有个人扮演外国阔佬去供养她,叫他们友好往来。她们这些人为了情人的事总是相互需要的,这样我们就能打入内部了。”

佩拉德自然想扮演这个英国人的角色。他已成了这个秘密事件的牺牲品。在揭开这个秘密事件所需的时间内,他可以过放荡生活,这很合他的心意。科朗坦因工作劳累,身体衰老,倒不大关心这桩事。

贡当松扮成黑白混血儿,很快摆脱了卡洛斯的反侦察。就在佩拉德与杜·瓦诺布尔夫人在香榭丽舍大街相遇前三天,德·萨尔蒂纳先生和雷努瓦先生[注]时代的最后一名警察持完全合乎规定的护照,住进了和平街米拉波旅馆。他来自海外殖民地,途经勒哈佛尔,然后坐一辆敞蓬小四轮马车来到这儿。马车满是污泥,仿佛他真的从勒哈佛尔赶来,实际上他只走了圣德尼至巴黎这段距离。

[注]萨尔蒂纳在一七五九至一七七四年间任警察总监,雷努瓦于一七七四至一七八五年间任警察总监,其中一七七五至一七七六年为约瑟夫·德·阿尔贝所代替。

卡洛斯·埃雷拉呢,他在西班牙大使馆办好了签证,在马拉凯河滨作好了去马德里旅行的一切准备。他这样做的原因是:十二天后,艾丝苔要成为圣乔治街那座小公馆的主人,她将获得三万法郎年金的票据。欧罗巴和亚细亚施用诡计,想叫艾丝苔卖掉这票据,把所得的钱偷偷交给吕西安。吕西安可以假托他妹妹对他慷慨解囊,这样便能支付鲁邦普雷地产款项了。这种做法谁也不能指责,只有艾丝苔可能泄露出去,但是她宁可丢掉性命,也不会轻易地皱一下眉头。

克洛蒂尔德刚刚在她细长的脖子上系上一条粉红色的小头巾,这说明对格朗利厄公馆那边已经赢得了胜利。公共马车的股份投机已经赚了三倍。卡洛斯好几天内销声匿迹,他由此挫败了一切敌意。所有谨慎措施都已采取,不可能有任何疏漏。冒牌的西班牙人本该第二天动身。然而头一天,佩拉德在香榭丽舍大街碰上了杜·瓦诺布尔夫人。当天夜里两点钟,亚细亚乘马车来到马拉凯河滨,在卧室里找到了卡洛斯这个大烟囱,他正在检查上述安排,就像一个作者翻检自己的书页,发现错误加以纠正一样。像他这样的人再也不愿重犯对泰布街看门人的疏忽的错误了。

“昨天下午两点半,帕卡尔在香榭丽舍大街认出了贡当松。”亚细亚凑近主子的耳朵说,“他装扮成黑白混血儿,给一个英国人当佣人。那个英国人为了窥测艾丝苔,三天来一直在香榭丽舍大街转来转去。黑白混血儿装成菜场搬运夫的时候,帕卡尔和我从他的眼睛认出了他。帕卡尔把小姑娘送回来,同时继续盯着那个家伙。他住在米拉波旅馆。但是,帕卡尔说,从贡当松跟那个英国人交换的那些暗号上可以看出,那个英国人决不是真正的英国人。”

“我们的背上叮着牛虹,”卡洛斯说,“我只能后天动身了。叫泰布街的看门人来找我们的人,正是贡当松。必须弄明白那个冒牌的英国人是不是我们的敌人。”

中午,萨缪埃尔·约翰森先生的黑白混血仆人郑重其事地服侍主人吃饭。约翰森先生在吃的方面精心打算,所以总是吃得很好。佩拉德希望自己被看作是一个嗜酒型的英国人,出门总是醉醺醺的。他带着内装垫料的黑呢护腿套,一直裹到膝盖上,好让双腿显得粗壮些。他的裤子也衬着一层厚厚的毛料织物,背心的扣子一直扣到下巴上。蓝色领带高高地系在脖子周围,碰上了面颊。他戴一副检红色假发,遮住了半个前额,他设法使自己身高增加三寸[注]左右,以至大卫咖啡馆资格最老的常客都几乎认不出他了。过路人看到他那如英国礼服一样的宽松干净的黑色方格礼服,大概会把他当成一个英国百万富翁。贡当松摆出一副富豪人家心腹仆人的冷淡高傲姿态,沉默不语,大模大样,目空一切,感情很少外露,作一些不同寻常的手势,凶狠地大喊大叫。佩拉德正要喝完第二瓶酒时,旅馆的差役将一个人径直带到他的住处,佩拉德和贡当松认出这是一个穿便衣的宪兵。

[注]法国古长度单位,一寸约合二十七点零七毫米。

“佩拉德先生,”宪兵凑近富翁的耳朵说,“我奉命带你去警察局。”

佩拉德站起来,毫不分辩,寻找自己的帽子。

“门口有一辆马车等你。”宪兵在楼梯上对他说,“警察局长本想派人将你逮捕,现在只派治安警察来,要求你把自己的行为说清楚。治安警察就在马车里。”

“我应该跟你呆在一起吗?”佩拉德上车后,宪宾问治安警察。

“不用了。”治安警察回答,“请你小声告诉车夫,把车拉到警察局去。”

现在,佩拉德和卡洛斯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卡洛斯手头有一把匕首。驾车的是一个心腹车夫,他能使卡洛斯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车里溜掉,能使马车到达一个地方时,在车里发现一具尸体而显得惊骇不已。一个暗探被谋害,人们从来不去追究,司法部门几乎从来都让杀人犯逍遥法外,因为这种事很难弄得水落石出。佩拉德用暗探的目光朝警察局长派来的人看了一眼,卡洛斯向他展示出令人满意的形象:光秃的脑壳,后颈窝一堆皱褶,头发上全是扑粉,温和的眼睛,眼圈发红,需要治疗,戴一副轻巧的官僚气派的金丝边眼镜,镶着厚厚的发绿的镜片。那眼睛证明他患有难言的疾病。他穿带襟饰的高级细纱衬衫,旧黑缎背心,法官穿的裤子,黑色粗绢丝袜,系饰带的皮鞋,黑色长礼服,价值四十个苏、已经戴了十天的黑手套,一条金表链。这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下级法官,而人们都名不副实地称为“治安警察”。

“亲爱的佩拉德先生,像您这样的人成了监视对象,还要叫您对自己的行动加以说明,我真感到遗憾。您这副装扮局长先生不感兴趣。如果您以为这样便能躲过我们的警觉,那就错了。您来的时候是走从英格兰到博蒙苏尔瓦兹那条路吗?……”

“对,到博蒙苏尔瓦兹。”佩拉德回答。

“还是到圣德尼?”假法官问。

佩拉德感到慌乱了。这一次的问话要求作出答复。可是,不论怎样回答都很危险。如果说“是”,那是自我嘲弄;如果说“不是”,万一对方了解实情,佩拉德就完了。

“他真狡猾,”佩拉德心里想。他试着抬头望一眼治安警察,同时微微一笑,以这微笑作为回答。这微笑被接受了,没有遭到拒绝。

“您乔装改扮究竟为了什么目的?您不是在米拉波旅馆租了一套房间,而且还叫贡当松扮成黑白混血儿吗?”治安警察又问。

“局长先生要对我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我的行动只能向我的上司汇报。”佩拉德庄重地说。

“如果您这样说是要叫我理解为您是在为王国警察总署干事,”假警察生硬地说,“那么我们就改变方向,不去耶路撒冷街,而去格勒奈尔街[注]吧。对您,我已经得到确切的命令,您得要当心啊!人家对您并没有多大意见,可是,有时候,您又把事情扰乱了。我本人嘛,不想让您为难……可是,哎……告诉我实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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