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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宫廷旧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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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此人来历不明,也不知在这草丛里蹲了多久,恐怕,恐怕是北辽的奸细。”王庭允的态度很是坚持,兵不厌诈,这是王爷教给自己的,可如今,为何这小王爷却是要犯了自己的戒,这小王爷平日的谨慎细心都到哪里去了,难不成,当真是要放虎归山吗?

“你只将此人的手掌摊开来看便知道。”赵回谨敛住方才那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激动和隐忍,反是又淡定如平常地说道,“若是平常奸细刺客,常年练武防身,手上定然是有茧的。”说完,赵回谨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以做示范。

手一收,又是侃侃继续,“你且看他的。”

“他手上亦有茧。”王庭允死死地抓着这砍柴郎的干枯如死木的手,举高了。

云璧静观众人反应,却是发现,虽然这砍柴郎一脸的不乐意,却是并没有惊恐之状,为何?难道,他知道,赵回谨一定不会杀了他?

“那是砍柴刀磨出来的。”赵回谨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握剑和砍柴力道手法皆是不同的,你且看看你自己的和他的是否不同,也就懂了,再者,此人茧不深,许是,这砍柴的时日也尚浅,我猜,该是不出一年。”

“一年”二字,拖得老长,似乎,带着深意。

赵回谨说完,嘴角微扬,带着一股子常人难以觉察的笑意,看着这与方才的怯懦相比,已经是平静得有些出奇砍柴郎。

略一点头,补上一句,“这位大哥,我说的,可对?”

砍柴郎先是一怔,确定这“大哥”是在喊自己,才是轻轻一笑,顿首道,“正是。”

单单两个字,不多,也不少。

“放了他吧。”赵回谨松了口气,看着王庭允依旧犹疑的模样,又是偏头吩咐着其他人,“给这位大哥一袋米粮,让他尽管往东去,如今西边战事频繁,已经不安全了。”

赵回谨一气呵成地说了许多,如今,也该是收敛而去,不多说,只是左右吩咐了些杂事,多半,只是照顾百姓的事,这眼睛,却是时不时的瞟向这正是唯唯诺诺的接着米粮的砍柴郎。

这眼神,这般暗中的注视,一点一滴,都是落在了云璧的眼里。

云璧此时,只是单单倚着这三米开外的一棵烧了一半的松树上,接着小孟子递过来的水壶,略略的抿了一口,紧接着,又是沉思一般,手指一下一下磕着这干枯脱水的树干,空心的树干被云璧颗的彤彤直响,这声音不大,可一旁的小孟子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主子心里有事?”小孟子低声一句。

云璧蓦然回头,似乎有些惊讶。

小孟子微微低头,不好意思的说道,“玉暖表姐说过,主子有心事的时候,就会喜欢磕着东西,打着拍子。”

玉暖啊玉暖,回想起这个丫鬟,云璧心中满是感激和暖意,只是,略一垂头,可惜了,为了自己的目的和计划,牺牲了着丫头去了掖庭宫那等苦命的地方。

此事,还是发生在琼贵妃病重后没多久的时候,记得那时,本该还是夏季,荷花香弥漫在千鲤池,鲤鱼戏水,浮光掠影,亭台楼阁,原本都是为了宠爱在身的琼贵妃乔芷兰建起来的飞檐回廊,如今,都已空空荡荡。

那天,云璧万万没有想到,秦昭容会将众姐妹约在哪里赏花,要知道,琼贵妃香魂尚萦绕人间,一气未绝,此番众嫔妃却是约在这里赏荷,当真,是唐突无礼。

纵然那日云璧心头十分不快,可也依旧赴了约,只因为,这被邀请的人里头也有着白话谊,若是自己不再,实在是担心,已经身怀六甲的白话谊会有丝毫的闪失。

可没想到的是,这出了事的,不是白话谊,却是自己。

不过,若是苏扶弱不恰巧落下那方香帕,自己也下不了绝杀此人的决心。

“哎呀,苏姐姐,这不是你的丝帕吗?”陆才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拾起那苏扶弱有意落在石凳旁边的一抹淡粉色的香帕,又是猛然一嗅,喊了句,“真是香,香极了,姐姐用的是什么香?”

苏扶弱顿首,却是无语,只是低着头,好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楚楚可怜的。

“让我看看,”秦昭容接茬,笑颜荡荡的样子,当真让人以为,此人不过,真的,只是看看,一出排好的戏,演得十分流利。

云璧抿着茶水,又是递予贪吃的白话谊一块她最爱的桂花糕,看着这眼前一曲活灵活现的窦娥冤。

“这香味,我貌似知道,”秦昭容含笑说道,“太医院里头,有位董太医,不仅医术超群,这近个,还制出了一种叫‘云香’的安神香,那味道,怡人清爽,可谓是,过鼻不忘。”

一个“过鼻不忘”,让这在座的也不得不都随着秦昭容这个作为铺垫了冷笑话陪笑了几声。

秦昭容手腕一转,又是问着这苏扶弱道,“只是听说,董太医这香十分金贵,旁人找他去讨,他都只说是分量不多,或者还在试研阶段,且不知妹妹和这董太医有什么私交,能让董太医割爱相送啊。”

这一句,论说起来,可大可小。

苏扶弱适时的小肩一抖,身子一颤,眼角的泪水就是直溜溜的越积越满,双腿一软,竟然就是怕极了似的跪了下来,连忙就是对着秦昭容磕着头谢罪。

“姐姐饶命,扶弱不是后宫里头的一个小小御女,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也不过是绣线刺花,哪里敢和外臣有什么私交,姐姐饶命啊。”

“哎呀呀,你快些起来,”秦昭容一副不忍心的模样,亲自伸手去扶,口里还念着,“哪里说是你了,既然不是你,定是别人,好妹妹,别是委屈了。”

亲手去扶,亲口去劝,又是亲手替哭得梨花带雨的苏扶弱擦去眼泪,这一套套的下来,旁人都会觉得,这秦昭容当真是个贤淑德高的好女子。

“是啊是啊,姐姐别哭了,这和外臣私交的人,定然是别人,姐姐这香帕上的香,指不定是从什么别的地方染过来的呢。”陆才人瞪着大眼睛,也是帮着解围。

云璧端坐在这圆凳上,身子微微一偏,看着这陆才人一副天真烂漫,秦昭容一副德行皆备,而这苏扶弱,云璧略一挑眉,看着有如受惊了的小兔子一般可怜的苏扶弱。

此人装可怜,当真,是装得像极了。

“这香,我院子里有。”

清凉的一声,和着这夏日的徐徐清风一同散在空气里,化作了丝丝凉意,在秦昭容的心里,却似化作了丝丝得意。

身子微微一转,秦昭容偏头一笑,似乎是不满意,又似乎是要更有把握,开口道,“妹妹方才说什么?”

“我说,”云璧直直地站起身子来,不卑不亢的,又是带着一副温婉得能挤出水来的模样,轻描淡写一般的回道,“姐姐,妹妹是说,这云香,我院子里有。”

很好,秦昭容微微昂头,自己满意,很满意,相当满意,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周折,如此一来,此人倒是自己就上了钩,快哉,当真是快哉。

“妹妹可知,后宫嫔妃和外臣之间的礼数规矩,按理来说,妹妹实在是不应该和外臣有私交,纵然,此人,是你家表哥。”

秦昭容由婢女牵着坐下,又是端着这墨绿色的莲花口的茶盏,细细地抚了抚这茶盏里头的莲花叶子,这是今早新摘的叶子,泡茶最好,一股子荷香扑鼻,尤其是现在,秦昭容觉得更是香气宜人,只因,自己,要赢了。

“这是自然,”云璧一副谦卑模样,婉婉而谈,“后宫有规矩,外臣除了太医,而太医除了应诊的时辰,没有宣召一概不得入后宫,云璧虽然愚钝,这个自然是知晓的。”

“哦?”秦昭容略一挑眉,充满了兴趣和期待要听着云璧会如何说下去。

“只可惜啊,”云璧十分怜惜地叹了口气,直道,“可惜我那婢女,却是个糊涂人,啧啧啧,真是可惜了,玉暖手脚麻利,梳头也是梳得极好,如何,就是解不开一个‘情’字。”

秦昭容手微顿,不说话,只是看着云璧依旧侃侃而谈的小嘴,就连着一旁的陆才人和向来淡定的苏扶弱也是面露质疑。

“姐姐也知道,玉暖是随着我从扬州一同入宫的,我待她,向来如待亲姐妹一般,可哪知道,原来,这小丫头早在这柳家就心仪了我那董表哥,此番,在宫里又和这心尖尖上的人偶遇,难免忍不住,可惜我那董表哥是个木头人,丝毫不懂女儿心思,这不,这玉暖听说了我这董表哥试验了一种新香,抢着就是要作试用的人,每日每日都带着各种香料往我那院子里去,熏得我那院子,当真是各种香气都齐全了,我还嫌味儿杂呢,倒没想到,各位姐姐喜欢。”

好长的一段话,这恐怕是,云璧入宫一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说完,云璧依旧面上带笑,逐个打量着这脸色微变的秦昭容和苏扶弱。

看着对方的恍然失措,云璧反是继续道,“如今,我也是罚了她去掖庭宫服役,也是让她好好思思过错,免得,害了自己不说,若是给我也惹来了麻烦,可也就不好了,是不是?”

秦昭容尴尬的匀出几分笑,“是。”

云璧手腕一转,嫣然一笑,手里的茶盏漾起一层涟漪,看似无心的说了句,“只不过,我是听说,这苏姐姐,是闻不得香的,如何,又会将这香帕时时带在身上呢?”

末了,云璧低眉瞅着这脸上泪痕才干的苏扶弱,自己从未如此逼问过她,只因为,自己还曾一度流连过前世的感情,以为,这一世,两人的关系已然是不同了,可是自己,终究是错了。

人,该是怎么样的,还是怎么样的,白苏啊白苏,那一世你夺了我对你的信任,夺了我曾近最为信赖的男人,这一世,你当真还以为,你可以继续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吗?你还以为,我还可以被你继续蒙在鼓里。

我一忍再忍,如今,也是忍无可忍了。

“有……有吗?”苏扶弱紧张地搓着衣角,那上好的云州锦纱一下下就是被揉成了一团破布条一般,带着明显的局促不安。

云璧微微一笑,方才因为想起往事而激起的怒火已然是在眼里渐渐熄灭,忍,自己要布一张大网,不仅是对眼前这个和白苏长得一模一样的苏扶弱,是对那些所有害过自己,背叛过自己的人一张大网。

深吸了一口气,云璧用着这世上最为平静的语气,只是轻轻的回了句,“哦,那许是,我记错了。”

一出由秦昭容策划导演的好戏,就这般无疾而终。

此事一出,众嫔妃自然也是没有赏花弄月的兴致,一个个的,都是寻了些莫须有的借口回了各自的院子。

只有云璧,独坐在这荷花池旁,忍不住的,眼里又是泛起了泪丝,那日自己焦头烂额之时,是玉暖甘心当这个炮灰,可怜一个好丫鬟,对着自己这个霸了她真正小姐身子的一缕来自21世纪的幽魂还能忠心如此,此生得玉暖,也就足矣了。

且不知,如今的玉暖,在掖庭宫里,过得怎样。

“主子?主子?”小孟子惊天一般的一声呼唤。

云璧擦起了眼角的泪点,方才往事如烟,想了许久,如今,却是如梦般,不过一瞬,眼前,方才那砍柴郎才是拿着那慢慢一袋米粮,几番踌躇,回顾那撑着长枪指点军士的赵回谨好几次,才是决然地背过身子,踏着草鞋,准备离去。

“跟着他。”云璧的声音恢复了冷静。

“是。”小孟子拱手应下,四处一观望,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就是跟着这砍柴郎遁走而去。

方才在回忆里尚还是夏日,如今一打秋风卷着落叶而过,带着这战火后独有的沧桑和焦灼的味道,时时地在提醒着云璧,如今,已然快到冬天了。

冬天,向来,是很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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