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大婚(1 / 1)
虽然放箭,可钟娴清楚,单凭这两排弓箭手是奈何不了顾双二人的,是以示意侍卫统领卫昭速叫人来。
卫昭本来还有些不以为意,可观战一会儿,但见场中男子单手作战,另一只手死死攥住一端喜绸就是不松手,而女子腰间受束却行动无碍,飞箭流矢,铺天盖地,却偏偏射不中那两人。咯噔一下,卫昭心道,遇到硬茬了!
不过场中很快就发生了变化,只见顾陲城一手用力,喜绸一带,将双思执拽到后面,继而他将喜绸缠在自己腰上,双手迭出,竟将那些弓箭悉数拢来,而后一推一送,只听铮铮之音,那数十支箭尽皆插在那两排弓箭手身前半尺处。
一时寂然。
只听顾陲城中气十足地喝道:“大胆卫昭,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卫昭被他这反客为主的问话唬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好你个乱臣贼子……”
“帝皇寝宫,你也敢放箭?”
回过劲儿来的卫昭登时脚下一软,险些站不住——他一时头脑犯热,竟忘了此处是皇帝的寝宫,他竟然还放箭!别说是毁坏了那件古玩珍品,就是在这宫殿之内弄出一丝一毫的破坏,他都小命难保!
这样想着,他往殿中一看,只见那女子和男子身旁各有一堆箭矢,却是横陈地上,分毫没有损坏殿内建筑,想是他二人故意为之。可他面前这一排箭肯定就留下了一排空洞……
“你若再放箭,本座可就不能保证什么了。”顾陲城似笑非笑。
他话音方落,只见那侍卫面前那一排箭竟然应声而倒,再看地面,光滑如初,分明之前,箭立之时,并非是没入地下,而是以残余内力所摄,这份力道把握的精准,简直神乎其技,瞧得卫昭的眼睛都直了。
“是,是,是,不放箭,不放箭……”卫昭讷讷应着,心思却急转如电,眼下是骑虎难下,若是不放箭,直接进去厮杀也未免会毁坏宫殿,而且以那二人的功夫,胜负难料;可若拿不下这二人,众目睽睽之下,名誉扫地还是小事,若被皇上治罪才是真正的要命。他现在不由暗恼起钟娴来,若不是她将这消息告知自己,这俩人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谁都不知道,岂不皆大欢喜?
正愁眉不展之际,手上突然一片如软,那钟娴小娘子竟摸上自己的手,他看着她那国色天香的容颜,不由又痴迷起来,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自己手上写了个字:“拖”。
皇帝要走,还要带着裴铭湛和镜逐琅一起回宫,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条彻底惊动了这南朝的两根顶梁柱,舒朗与双锦程再次化干戈为玉帛,双双膝行上前,拦住皇帝去路,哭天喊地道:“不可啊皇上,万万不可啊……”
年轻的皇帝难得皱了眉头:“朕也不打算追究你们了,还有什么不行?”
一旁的裴铭湛听得却是一怔。都说皇帝年幼,朝中政权落入双锦程手中,兵权在舒朗手中,现在听皇上这话,这倒不仅仅与他的年龄相关,性格也有着莫大干系。堂堂一个皇帝,连行刺这样天大的事情都可以不予追究,实在是诸多心酸无奈啊。
“皇上,皇上,此言差矣,先不说今日九霄主成亲之日,新娘失踪,就这镜逐琅也是来历不明,不闻其名,更不知其人,什么时候不好出现,偏偏皇上为难之际出现,说她居心叵测也不为过啊!”
“照舒元帅的话,朕合该命丧凶徒之手,才算合了天意?”
“微臣不敢!”舒朗叩首。
双锦程道:“皇上,今日本该大喜之日,却是新娘失踪,随后见血,是为不吉,老臣恳请暂延新婚之日,九霄主也该先找到思执才是正事,而不是于此时进宫。”
“这……”
“皇上,”裴铭湛躬身,因他不是南朝子民,又是九霄之主,所以不需下跪行礼:“天子所居,皇气最重,草民新婚大喜之日,却是履遭坎坷,定是邪气沾身,草民恳请皇上赐予福泽,去晦压邪,以便婚礼照常。”
“不错不错,若论去晦压邪,又有何处能比得上朕之所居,九霄主和镜姑娘就先和朕回宫一游吧。摆驾。”
双锦程与舒朗面面相觑,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让裴铭湛和镜逐琅跟着进入皇宫。
两人互视一眼,又不动声色移开视线。身后各有自家小厮扶起两人。
郭亮走到近前,道:“帅爷,计划……”
舒朗目光狠厉:“不变。”
就在卫昭苦思冥想这档口,顾陲城手中用力,将喜绸另一端的双思执拉入怀中。他笑睇着她,突然俯身倾下,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就这一瞬间,他轻轻对她说了一个字:“拖。”
他们在拖延时间。双思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看着双思执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顾陲城又换了另一边脸颊亲她,咬牙道:“快想办法。”若是一旦裴铭湛来了,他就是插翅也难飞。然而顾陲城却清楚,双思执不会让自己落入裴铭湛的手中。只是他低头看她,她浅笑盈盈,不着不忙,也没有打算帮他的架势。
他们两人在这里“相亲相爱”,有一个人自然瞧得如鲠在喉。钟娴道:“双夫人和九霄主今日大婚,没料到此时竟在前夫怀中,莫非双夫人做那出墙之人已做成习惯了?”
“你可知你为什么会输?”双思执从顾陲城怀里挣出,又转出一条喜绸的距离,方站定开口。
钟娴不动声色道:“我输了什么?”
“你我心知肚明。”
钟娴默然。片刻之后,她平静开口:“我为什么会输?”
“你只输在了一样。”
“哪一样?”
“你没有认清你的对手。”
“对手?”钟娴双瞳晃过一道迷光。
“你把所有的心力都用在了女人的身上,我却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顾陲城的身上,你不输谁输?”
钟娴一怔过后,随即大笑:“双思执你开什么玩笑!你错把战利品当成对手,反倒说起我的不对来了?!我告诉你,我之所以输,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一直没能除去你!”
双思执轻叹口气,瞥了眼犹自茫然的顾陲城,淡声道:“爱情也如对弈,你想方设法除去棋子,却是因小失大。”
“狗屁不通!”钟娴冷嗤:“你为报仇,我为爱情,你叛夫出墙,我坚贞守护,我输只是输在了时间上,我只是比你晚遇到了他,而你,也没有赢,因为你到底要嫁给九霄主!”
双思执浅笑:“谁说我没赢?你难道不知,一贫如洗时言道不慕财贵与坐拥万贯时再散尽家财是两种境界?”
正如他不爱她时,她的黯然放手与他爱她时,她的不屑一顾。
钟娴一时沉默。
双思执观察她的神色,知她已是心旌神摇,又放了一把火:“你可知道凤婵曦为什么决定退隐桃源?”
话题突转,无论是钟娴还是顾陲城都为之一怔。
顿了顿,钟娴冷笑道:“凤婵曦心高气傲,她的家族偷了顾陲城的银子,她又怎么有脸回来!”
双思执道:“心高气傲未免不是源自正气浩然。”
“……你什么意思?”
“她对顾陲城有愧,但贪污的银子终究有还完的一天,但她于你有愧,却是怎么也还不完的,这才是她真正避世不出的原因。”
钟娴诧然,脱口而出道:“她于我又愧?!该是我于她有愧……”
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双思执一双清眸盛满悲哀地看着自己,她的浑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不可能,不可能……”
卫昭茫茫然地听了半天,也就好歹搞明白这几个人的身份,此时见美人浑身颤抖,暗道表现的机会来了,连忙脱衣上前,欲要给她覆在身上,却被钟娴一袖甩开:“滚!”
卫昭正想大怒,可看到钟娴那骇人的神情,不由又缩了回去,只颤悠悠地道:“你……你……给老子等着……”
顾陲城却也莫名其妙地瞅着突然神情大变的钟娴,不明所以。
双思执手指捋过长发,眼帘半垂,道:“凤婵曦心有正气,再加上生性高傲,根本不屑参与当年堡中那些争争斗斗,然而,为母则强,她虽不愿意参与纷争,但为了她的儿子能够平安长大,她就不得不争。堡中七个女子,也只有你,酷爱阴私一道,也唯有你,让人防不胜防。恰好你们两人生产前后不过就差了几个时辰……”
“不可能!”钟娴神情阴狠地打断她:“这绝对不可能!当年生产,我费尽心力算无遗策,她绝对不可能有机可乘!”
双思执摇摇头:“当年之事到底为何,我也不清楚,我也只是从中推测……”
“推测!”钟娴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重复着这两个字。
“可你想想这些年来凤婵曦对待儿子的态度,还有顾玧身亡之后她的无动于衷……”
说到此时,已经无需多说,顾陲城算是明白了当年凤婵曦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竟想出与钟娴换子一法,如此一来,若是钟娴想要对孩子下手,只会尽数报应到自己的亲子身上。顾陲城震撼之余,只觉得悲哀莫名,还有无尽愧疚。
可他不知道的是,当年堡中大难,钟娴故意将凤婵曦的孩子留下,为避免遭人怀疑,她还牺牲了一个女儿,若是双思执所说属实,那……
就在钟娴面色越发惨白、神情恍惚之际,顾陲城突觉手上喜绸一紧,双思执一字低喝:“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