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世事难料(1 / 1)
阳光明媚,但风中已有了秋的凉意。原野上的蒿草黄绿交错,也有一些泛着棕色。李慕容正独自在原野中穿行。附近草丛中,蛐蛐儿和蚂蚱所发出的声音不绝于耳。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河边,他蹲身洗了把脸,接着又继续赶路。天空上时而有大雁飞过,花丛中时而有蜜蜂萦绕。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条田野间的小路上。附近旱地的麦子和水田里的稻子正在抽穗,各种蔬菜和农作物长得都很好。一些美丽的蜻蜓在田野间飞来飞去。
李慕容边走边欣赏田间景色。穿过这一片大地,前方出现了一些横七竖八的茅草屋。草屋边有榆树障子,有淌水的水沟,也有一些柴草垛子。那些房檐上的茅草早已经发黑发绿,上面还长着蒿子,轻风一吹,微微地摇动着。
一路走来,李慕容有些口渴,就寻思着找一个农户家去喝点水。他见到一户人家的两扇木门敞开着,就迈过门槛,走进了院落。旁边仓房的门口两边措着铁镐、锄头、镰刀、耙子,地上放着簸箕、扫帚、犁杖、碾子等等,正屋的窗扇已经坏了,他来到窗前透过窗户向里面一看,发现屋里根本没有人。他接连走了好几家,也没发现人影。最后好不容易在一个土墙根下发现了一个筛豆子的长须老汉。老汉身上穿着带补丁的旧衣裳,脚上蹬着一双麻鞋,双手干枯皱褶,如同老树皮一般,但却很灵活。他身前是一张微斜的矮方桌,桌面两旁钉着木条,下边用筷子挡着,桌上放着一些豆子,他只要一松开下面的竹筷子,豆子就纷纷滚下去,落在桌下的盆子里。沙子、小土块儿、豆杆儿等都留在了桌上。
李慕容走上前来,看他那么专注,就在他旁边悄悄站着。过了一会儿,他轻咳了一声,问道:“老人家,你是这家的主人吗?”老汉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这老汉须发花白,脸上深深地烙着岁月的痕迹,两个眸子灰蒙蒙的。李慕容道:“我口渴了!想喝点水!”老汉哑着声音道:“你跟我来吧!”说着就缓缓站起来,驼着背一瘸一拐地往茅草屋走去。李慕容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穿过大门走进了院子,东边是仓房、鹅笼,西边是菜圃,西边院角旁边是厕所。老汉拽开二门,二人就迈过门槛走进了茅屋。屋内锅碗瓢盆、笊篱刷帚、勺子笼屉、刀铲炉灶、面案菜板、盖帘抹布,一样不少。老汉道:“缸里还有些水,是早上新打的。葫芦瓢在门后挂着,你自己舀吧!”李慕容拿过葫芦瓢舀了半瓢水,一口气喝了下去。他将瓢又挂了起来,用手背沾沾嘴角上的水珠,道:“这水好甜啊!”老汉道:“自家的井水,什么甜不甜的!”接着又道:“如果你不嫌屋里脏,就进屋坐坐!”李慕容正有些好奇的事要问他,于是笑道:“老人家太客气了。这里挺好的,我怎么会嫌脏?”说着他推开屋门,二人先后走进了里屋。
一铺火炕上铺着旧草席。四面是土墙,墙角轻微地结着灰丝网,墙根上的白灰早已经磨掉了。梁上用一些木杆儿拼凑叠架着,里外屋之间的墙上开着一个大窗户。炕梢放着一对木箱子,箱盖上是叠好的被褥。李慕容四处看了看,就坐在炕沿上。老汉道:“你是哪里人啊?”李慕容道:“我是大宋人。”老汉点了点头,叹道:“大宋的往金国跑,金国的又往大宋去。”李慕容心想:原来那些房子里的住户都跑大宋去了!就问道:“这里附近一带庄稼长势这么好,为什么人们要跑啊?”老汉叹道:“庄稼是给别人种的,好不好和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再加说这里连年争战,一些士兵到这里不是偷就是抢,谁能过好啊?”李慕容点着头,道:“那些住户都逃到大宋去了吗?”老汉道:“不是。当初我们就是为了躲避苛捐杂税,才从大宋来到这儿的。哪还有回去的道理?”李慕容道:“那他们是躲进深山老林里去了?”老汉道:“我不知道。如果真是那样也好,虽然毒蛇猛兽很厉害,但总比受人欺压好得多。如果不是因为我腿脚不好,我也跟着他们跑了。”李慕容道:“你的儿孙也不管你吗?”老汉神色有些凄然,道:“我一共有三个儿子。他们和我一块儿给人种田,去年老大被朝廷点名服劳役去了。老二和老三被抓去充军,至今也没有消息。”说着深深叹了口气。李慕容道:“别难过了,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向老汉一递,道:“这些钱你收下,自己喜欢什么就买一些。”老汉推辞道:“我一年到头也不买什么,要钱有什么用?你拿回去吧。”李慕容只好收起银票,向外面看了看,道:“恕晚辈冒昧打搅!在下还要赶路,这就告辞了。”向老汉一抱拳,往外就走。老汉送他出了屋子,李慕容道:“老人家请留步!”转身匆匆走去。老汉等李慕容走远后,又坐到那土墙根下筛起了豆子。
天傍黑的时候,李慕容来到一条荒林中的小路上。四面雾气蒙蒙,到处都是飞虫的影子和昆虫的叫声。忽然有三个彪形大汉从一旁的矮树丛中窜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必经之路。一个穿铠甲的酒糟鼻子手中持刀,另外两个穿布袍的壮汉手中各持一支红缨枪。李慕容道:“你们有何贵干?”那酒糟鼻子道:“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李慕容心道:做强盗也无非是被逼无奈,但总算是光明磊落。那些做官的笑里藏刀,就阴险多了。他正想着,三个大汉纷纷吼道:“你到底有钱没钱?没钱就留下性命!”李慕容取出两叠银票,往地上扔下一叠,道:“这些钱如果你们要,就拿去。其余的我还要用!”一个穿布袍的刀条脸道:“全部留下!”李慕容将另外一叠银票揣在怀中,跟着从他们身旁大踏步走了过去,不再理会他们。这三人纷纷冲上去,将他围住,挥舞着手中兵刃向他刺来。李慕容拔身而起,一个“鹞子翻身”,翻出了他们的包围。
三人又追了上来,两个穿布袍的壮汉手中钢枪舞得呼呼生风,一阵风卷残云般的直刺横扫,都被李慕容逐一躲过。穿铠甲的酒糟鼻子也时而持刀欺身近前上来攻击。但李慕容仍然应付有余。很快他就发现了对方招式中的一些破绽,但他却迟迟不还手。十余回合过后,三人挥汗如雨,气喘吁吁,但他们连李慕容一片衣襟也没碰到一下。三人都开始气馁。这时李慕容一个“旱地拔葱”,跃上了一棵大树,向三人道:“我现在还要赶路,没工夫和你们玩儿!你们别再缠着我了。”说着他“呼”的一下从树上跃下来,沿小路向远处走去。
酒糟鼻子望着李慕容背影呆立在那里,两个拿枪的却大吼着又冲了上去。忽然一道银光朝他们二人闪了过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手腕上一疼,手中的长枪都掉在了地上。向腕上看时,每人手腕上出现了一道血线。两个大汉虽然粗鲁,这时也知道了厉害。他们见李慕容已经远去,就纷纷拿起地上的长枪,向那酒糟鼻子走了过来。酒糟鼻子早已拾起地上的银票,向二人笑道:“这些银子,足够我们用半年的了!”旁边这两个穿布袍的道:“方才这人虽然使用邪术,但他心里还是怕我们的!要不然怎么忽然跑了?”酒糟鼻子看着二人手腕上的血痕,知道是被一种厉害的暗器所伤,但他仍笑着道:“管他什么邪术,我们这就寻开心去!”说着三人大笑着朝荒林深处走去。
这天傍晚,李慕容路过市集时买了一些新衣裳,在客栈洗过澡,住了一夜。第二天他换上新衣、吃过早饭,就继续起程。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天一早,来到了一个群山环抱的山谷。早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朦胧间但见花草鲜艳,溪流清澈。他沐浴着柔和的暖风沿着溪流缓缓走着,清新的空气中夹带着泥土的芬芳,一阵阵地沁入他的心肺。走了不一会儿,忽然听到花树丛中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李慕容听见笑声,就加快了脚步。
他在花树丛中转了个弯,两个女子俏丽的身影就呈现在他眼前,正是柳梦婷和田蓉蓉。李慕容只觉眼前一亮,笑道:“两位姑娘真巧啊!”柳梦婷道:“是啊!”田蓉蓉在一旁微微笑着。李慕容道:“这儿这么偏僻,你们怎么来了?”田蓉蓉道:“因为这里没有世俗的浊气。”李慕容四面看了看,点头道:“有道理。”柳梦婷看着李慕容,柔声道:“你饿不饿?如果你想吃东西,我们这就离开这儿?”李慕容道:“看见你们两个,我很开心。一点也不饿!”三人顺着小溪向下游走去。走着走着,小溪就分开了岔,他们沿其中一个支岔走去。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前面出现了一座木制的阁楼。柳梦婷道:“我们过去看看!”三人就沿着小径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河。岸边的草地上有一个少女正蹲在那里刷牙。三人踏上木桥走了过去,只见对岸那少女高高挽着袖子,嫩白的手臂如冰似玉,手上拿着一块湿布条正往晶莹洁白的牙齿上擦抹着,接着又拿起两条柔软的柳枝,用咬软的前端蘸着药膏在牙齿上轻轻刷着。柳梦婷道:“小红!”那少女忙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在嘴里漱了漱,一口吐了出来,接着就站起身来看着柳梦婷。但见那少女衣装整洁,身姿俏丽,举止间富有灵气!不是小红却是谁?
小红将东西收拾一下,就带着柳梦婷、田蓉蓉和李慕容三人走进了阁楼。小翠正在屋内擦桌子。小红道:“有朋自远方来!”小翠侧头看见柳梦婷,嫣然道:“柳姐姐,见到你我真高兴!”看了看李慕容和田蓉蓉,又道:“你们一路辛苦了!萧大哥一早打猎去了,这会儿就快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忙着给他们让座。小红这边早为三人各泡了一杯茶,端放在桌上,跟着就坐在一旁看着他们,道:“怎么你们今天这么有空?”柳梦婷笑道:“本来我们是随便玩的。谁知歪打正着就摸到这儿了!”她给小红、小翠和李慕容、田蓉蓉互相介绍了一下。大家都是性情中人,情投意合,没说几句话,很快就熟识了。
柳梦婷四处打量着,见屋内虽朴素却很规整,墙壁都是木制的,窗子很大很敞亮,旁边有隔壁,顺着木梯还可以通到楼上。她喝了一口茶,缓缓道:“这里真是不错!”小红道:“还没收拾好,你们就来了,哪儿也不像哪儿的?让你们见笑了!”田蓉蓉看着一旁的床铺,道:“这张床铺好大!”小翠笑道:“那是萧大哥的!我和小红在楼上住。”田蓉蓉道:“城里那么热闹,你们为什么要住在这山野之中呢?”小翠道:“我们是跟定了萧大哥的。他喜欢去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正说着,萧如声就开门走了进来。众人都朝他看了过来。他也逐一扫视着屋内每一个人。当他目光经过柳梦婷和田蓉蓉二人时,心内微微一荡,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有些女人,只要你看一眼,就足以让你意乱情迷!
柳梦婷等人的到来,让萧如声又高兴又意外。这时小翠跑上来,道:“萧大哥!柳姐姐身旁这位是田蓉蓉田姑娘,那位公子叫李慕容。”萧如声逐一抱拳示意,接着笑道:“我打了一只黄羊回来。外面的花荫下,还有我窖藏的美酒。今天我们就喝个痛快!”小红、小翠下去做饭,田蓉蓉也跟着忙活去了。萧如声在床头坐下来,看了看柳梦婷和李慕容,道:“我素知李兄的暗器非比寻常,今日一定要开开眼界!”说着他从身上取出了三枚铜钱,捏在手中,然后忽然向空中一抛,就见李慕容轻轻一甩手,三枚铜钱就被三根钉子钉在了木板墙上。每一根钉子都不偏不倚恰好串在钱孔里。萧如声和柳梦婷一齐发出了赞叹。柳梦婷看着李慕容,笑道:“还不知你的功夫竟这样厉害?小女子实在眼拙!”萧如声道:“耳闻不如亲见!看来李兄的暗器手法比传说中的还要厉害!”李慕容笑道:“我只不过才学到恩师的五层功夫,这也算不了什么。”
萧如声看着他道:“令师在当年一定是位名满江湖的前辈!”李慕容道:“他老人家一生默默无闻。连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只可惜现在连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说着叹了口气。柳梦婷道:“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我看关键还是李兄有习武的天分。”李慕容笑道:“好像师父也这样对我说过。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差得太远!”萧如声叹道:“真正醉心于武艺的人,是没有心思争名逐利的。因为他们把全部的热情都投入到了武学研究之中。”柳梦婷红着脸,道:“听你们两位讲述,我真长了见识!虽然我对武功有些兴趣,但看样子我不是习武的料。”李慕容心道:习武固然要有天分,但也是要付出相当代价的。他缓缓道:“武学之道,学无止境!何况一山更比一山高。就个人水平,武功的深浅也是常常不稳定的。他的功夫可能有时高一些、有时低一些。这与一个人是否勤学苦练、持之以恒有关,和个人的身体素质、心理素质等也有些关系。”萧如声道:“李兄的见解果然不凡!”看着柳梦婷又道:“我们三个出去走走吧!外面的风景很不错的。”柳梦婷应了一声,随后三人就出了屋子。小河边田蓉蓉和小红、小翠正在洗野菜、切羊肉。附近的暖风很轻柔,拂在脸上很舒服!
萧如声和柳梦婷、李慕容在阁楼周围慢慢地走了一会儿。柳梦婷向萧如声道:“雇些仆人,置些田产,在这里生活倒真的很不错!”萧如声笑道:“等小红、小翠她们找到了好归宿,我就四处云游去,这里好不好有什么打紧?”李慕容道:“萧贤弟性情洒脱,见识不俗!”萧如声望着远处淡淡地笑着。柳梦婷忽然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绝情刀?”萧如声敛住笑容,道:“绝情刀,据说是数十年前一个关外游侠所创的刀法。那位前辈曾经凭此刀法纵横一时,后来在泰山顶上和武林群雄比刀论剑,一个疏忽败于铁剑门掌门的剑下。”柳梦婷缓缓点着头,道:“后来那位前辈的下落呢?”萧如声道:“这就不知道了。”忽然他看着柳梦婷道:“你怎么忽然想起这茬儿了?”柳梦婷道:“前些天听别人谈论到这种刀法。”萧如声和李慕容都轻轻点着头。三人在附近转了一圈儿,又回到了阁楼。屋内已经放好了桌子,桌上摆着有香有色的几样小菜。萧如声拿着小锹到阁楼旁边的树底下挖出了两坛美酒,很快他抱着酒坛子走了进来。
大家纷纷围着餐桌坐好。萧如声为每人倒了一杯酒,大家一起干了下去。之后李萧二人互相对饮,柳梦婷等几个女子则以茶代酒。席间小翠起身到隔壁的厨房去添了一次菜。大家开心地吃过饭,柳梦婷向李慕容使眼色要走,李慕容就向萧如声告辞,接着柳梦婷和田蓉蓉也一同告辞。萧如声和小红、小翠一再挽留,可李慕容等坚持要走。小红向柳梦婷道:“楼上还有两张大床,你们可以放心在此休息!”柳梦婷轻轻拍着她的肩,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有机会我们好好亲近一下,不过目前我真的有些事情!”看了看小翠,又道:“大家保重!”向萧如声扫了一眼,就和田蓉蓉一块儿向外走去。小红和小翠走出门去送柳梦婷等三人。而萧如声则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晨风凉飕飕的,独孤雪头戴草帽,手拿钓具,来到了河边的一颗大柳树下。当他甩起鱼竿正准备垂钓时,忽然发现鱼线上没有了鱼钩。他仔细想了想,怀疑是红蜻蜓干的。这时红蜻蜓和林天愁手拉着手从草丛中走了过来,明媚的阳光斜斜地从二人背后射来,将他们二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转眼间二人来到了小河附近。独孤雪放下鱼竿,转身看着红蜻蜓。红蜻蜓走到他面前,笑嘻嘻的道:“干吗这样看着我?”独孤雪道:“鱼竿上的鱼钩不见了!”红蜻蜓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呢?”林天愁看着她道:“到底是不是你干的?”红蜻蜓道:“是又怎么样?”林天愁道:“快把鱼钩拿出来!”红蜻蜓道:“早让我扔了!”林天愁叹了口气,向独孤雪解释道:“她太顽皮了。下次我去集市上多买些回来给你!师父,你千万别怪她!”红蜻蜓在一旁摸着头发,显得很得意。独孤雪看着红蜻蜓,叹道:“为什么不让我钓鱼?”红蜻蜓道:“那河里的鱼和你无怨无仇,你堂堂一个大侠,为什么要和它们过不去呢?还它们一个自由,不好吗?”独孤雪一时哑口无言,呆呆地看着红蜻蜓,过了半晌说道:“那我以后就不钓鱼了!”说着他也不要那地上的鱼竿了,匆匆朝远处走去。
林天愁道:“可能他真的不再钓鱼了!”红蜻蜓道:“是吗?”林天愁点点头,轻声道:“看样子他这回认真了!”红蜻蜓笑道:“那好啊!这下子水里那些鱼儿可幸运了。”林天愁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也就不再回言,随后几个起落,人已经落在远处的草丛中。红蜻蜓紧跟着追了上去。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荒路口的一家小酒铺。二人在一张空桌前坐下,要了两样小菜,一壶老酒。很快店伙就整治齐备,端了上来。林天愁喝了口酒,接着拿起筷子又夹了两口菜,放入口中慢慢嚼着。他看着红蜻蜓道:“你也吃啊?”红蜻蜓以手支颐看着他,笑道:“我还不饿!”林天愁吃着吃着,忽然就觉得头有些晕。红蜻蜓忙问:“怎么了?”林天愁道:“可能是这酒劲太大!我不喝了,让伙计上碗面吧!”红蜻蜓就告诉伙计再添一碗面。伙计远远地答应着。
忽然林天愁手中的筷子落在桌上,心道:情况不妙!他想站起来,可是觉得腿酸,向红蜻蜓道:“我感觉浑身无力!”红蜻蜓道:“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这时旁边几个食客操着兵器纷纷围拢过来。红蜻蜓拉着林天愁往外就走。林天愁方一踏出酒铺,就瘫软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红蜻蜓心头一震,停下来转身看着那些人。
两个拿刀的怒吼一声,一齐向红蜻蜓砍来。红蜻蜓虽然空手对战,但她身形灵活,很轻松地解招还招。其中一个年轻的操刀向她舞来,红蜻蜓侧身一闪,一脚踢飞那人手中的刀,一个纵跃将刀接在手中,就势将那人砍翻了。另一个年长的舞着钢刀从斜刺里向她劈来,红蜻蜓用刀一挡,一脚正踢在他胸口上,跟着那人就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半晌没有起来。还有一个唇上留着一排小胡子的,挥舞着一根长木棍恶狠狠地向她袭来。红蜻蜓见木棍舞的呼呼生风,一时难以欺近身前,于是她不断地变换身法,想法子出奇制胜。这时有一个矮胖子直奔倒地的林天愁冲了过去。红蜻蜓一刀削断了眼前飞舞的木棍,连续几个侧翻身,接着又是一个空中转身,在她下落之时只见白光在矮胖子头上一闪,在红蜻蜓落地之时,矮胖子也跟着倒了下去。那小胡子早已丢下手中的半截棍子和方才被红蜻蜓踢倒在地的那人一块儿跑了。
林天愁满意地看着她,接着视线移向她身后。红蜻蜓微一侧头,瞥见身后还站着店伙计和一个满脸病容的黄瘦汉子。红蜻蜓手上的刀正一下一下往地上滴着鲜血。她向这店伙计和黄瘦汉子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交出解药来?”其中那黄瘦汉子以手捂嘴轻咳了几声,道:“我还没有领教姑娘的功夫呢?”红蜻蜓上下打量着他瘦弱的身躯,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倒,于是淡淡地道:“难道你想寻死不成?”黄瘦汉子笑道:“不想!”他手中拄着一支长枪,枪尖是黑色三棱的,枪缨深蓝色。红蜻蜓道:“你可以发招了。”黄瘦汉子道:“还是请姑娘先动手吧!”红蜻蜓也不多说,就舞刀向他冲了上去。黄瘦汉子挥舞着长枪不住地招架挡隔,就是不进着。店伙计也不走,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很快红蜻蜓和他对战了有十几个回合,黄瘦汉子开始寻隙进招。他们二人一时杀得难分难解!林天愁看这黄瘦汉子一支枪使的有章有法、丝丝入扣,心中暗暗着急红蜻蜓的处境,可是他此刻实在有心无力,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对招。林天愁心道:江湖上比较有名的枪法有江东霸王枪、岭南伏魔枪。可这人的枪法却自成一家,让人摸不清底细!忽然那黄瘦汉子长枪枪尖眼看就要刺到红蜻蜓的咽喉,林天愁的心也跟着一阵紧张,不料那黄瘦汉子枪尖微微一斜,刺了个空。红蜻蜓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手下留情,她的脸上不住地流着汗,继续挥刀进攻。那人几次有机会可以将红蜻蜓击败,可到关键时刻都收住了手。红蜻蜓虽不觉得什么,但林天愁却很担心她的安危。最后那黄瘦汉子故意卖个破绽,小腹上挨了红蜻蜓一脚,向后趔趄了几下,站稳道:“多谢女侠赐教,在下佩服!”跟着连续几个空翻,身形消失在草丛之中。
红蜻蜓已经浑身湿透,用手背轻轻抹着额上的汗。这时那店伙计转身刚想跑,红蜻蜓一个轻巧的翻身,落在他身旁,用刀架在他脖子上,道:“将解药拿出来。”店伙道:“你别杀我,我就将解药给你!”红蜻蜓道:“好的!但是如果你敢使诈,马上就送你归西!”店伙忙在腰间翻出一个小瓷瓶,扔给红蜻蜓,道:“他中的是‘软力散’,所以浑身无力。只要将瓶里的药服下两粒就没事了。”红蜻蜓撤刀在他背上踢了一脚,就奔林天愁跑去。伙计则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红蜻蜓来到林天愁的身前,蹲下身子打开瓶塞,倒出两颗白色的药粒。接着就将林天愁扶起,将药粒喂入了林天愁口中。待林天愁将药粒咽下之后,她的小手轻轻地抚着林天愁的前胸。不一会儿,林天愁就用手支撑地面站了起来。红蜻蜓见他比方才强多了,心中不禁一阵高兴。她挽着林天愁手臂,二人沿着小路一步步地向附近的山林中走去。
山中都是矮树丛,枝叶却很繁茂。红蜻蜓扶着他走了一路,就在一处树荫下挨身坐了下来。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射下来,落在二人身上。茂密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地摆动着,沙沙作响。
他们一块儿又说起了各自的故事。林天愁讲的时候,红蜻蜓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而红蜻蜓讲的时候,林天愁却只注意到她的表情,完会没去听她讲的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们相互依靠着,慢慢合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阵打斗声由远及近传过来。但他们二人却毫不理会。很快打斗声到了近前,他们就隔着枝叶的缝隙向外一看,原来是些江湖人士在厮杀,其中有冰凌霜雪还有一些黑衣刀客。他们静静地看着,林天愁有心出去相助冰凌霜雪,但他和红蜻蜓在树荫下忽然冒出来,总觉有些不妥,而且他见到冰凌霜雪她们在打斗中占了上风,也就不用动身前去相助。红蜻蜓道:“是冰凌霜雪她们!”林天愁道:“我们飞鹰派的仇家实在太多,也分不清是哪一路上的!”红蜻蜓道:“明的仇家还好应付,就是那些暗中使手段的不太好办。”林天愁道:“我现在已经好多了!”红蜻蜓道:“看情形她们还应付的来。”果然那些黑衣刀客渐渐都倒了下去。还有不几个在奋力支撑,边打边向远处逃窜,冰凌霜雪她们也跟着追了上去。最后看不见她们的人影,只听到刀剑的相击之声渐渐远去。
山林中因为有了打斗,惊得一些小动物四处奔逃。而这一刻,独孤雪正倒在一颗大树的树杈上闭目养神!渐渐地,他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到了大树底下就停住了。忽听一个少女道:“雪儿,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声音很清脆!独孤雪心道:原来是冰凌霜雪这几个女孩子。接着又听一个甜柔的声音道:“手臂又麻又痒。可能那人的兵刃上有毒!”又有个娇嫩的声音道:“让我看看!”接着又听这声音道:“伤口青黑色,果然有毒!看样子不太好办!”一个细软的声音道:“这却如何是好?”只听那甜柔的声音道:“不要紧,反正我用右手使剑,现在我就将这只手臂砍了!”接着就听“锵”的一下宝剑出鞘之声,随后众少女一片声喊道:“雪儿,雪儿……”这时独孤雪在树上咳了两声。
冰凌霜雪四人都抬头向树上看去。独孤雪冲她们点点头,“噌”地跳了下来。他看了看雪儿那受伤的手臂,只见白嫩细滑的肌肤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周围泛着青黑。雪儿红着脸垂下头去。独孤雪道:“幸好中毒不深!”冰儿道:“可有什么办法救治吗?”凌儿和霜儿也围了上来。独孤雪看了她们一眼,目光转向远处,道:“先将伤口处的毒吸出来,之后再用些药物就没事了。”说着他从身上取出一个纸包和一个小瓶,向凌儿一递,道:“纸包里的每天外敷一次,小瓶里的每天内服两粒,不出三日就可彻底去除雪儿身上的毒了!”这时霜儿正一口一口地将雪儿伤口处的毒往外吸。独孤雪转过头向前走去。
冰儿追上去,在他身后朗声道:“多谢独孤大侠相救雪儿师妹!”独孤雪回身道:“不用客气!”说着就转过身去,继续前行。冰儿又跑了几步,独孤雪只觉一股香风在他身旁刮过。忽然冰儿娇美的身影挡住他的去路。独孤雪停住脚步,看着冰儿的眼睛,轻声道:“还有什么事吗?”冰儿道:“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说完这句话时,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从独孤雪身旁匆匆走了过去。独孤雪深吸了口气,又接着迈步前行。
等冰儿再回到那颗大树下,凌霜二人已经将雪儿的伤口用布条缠了起来。她们二人掺扶着雪儿一块儿靠着大树坐下,雪儿倚在树干上轻轻闭上了眼睛。凌儿笑道:“这次多亏有独孤雪相救!”霜儿道:“是啊!这人外表冷冷的,没想到竟有一付热心肠!”见冰儿走过来,又接着道:“我们一会儿回冷香小筑去吧!”冰儿点着头,正色道:“你们守着雪儿,我去附近采些野果,很快就回来。”说着就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人影消失在远处。
不多时,日上中天。林天愁和红蜻蜓携手从路旁经过,红蜻蜓看着树下的三个少女坐在那里,高兴地道:“是雪儿她们!”林天愁四处看了看,道:“怎么少了一个人?”二人向树下走去,凌儿起身向他们道:“林少侠、红女侠!”红蜻蜓笑道:“不敢当!”她看着雪儿手臂上缠着透着血渍的布条,轻声道:“这位姑娘受伤了?”凌儿点点头。红蜻蜓道:“伤势怎么样?”凌儿道:“现在没事了。”林天愁看着凌儿,慌道:“那你们的师姐呢?”凌儿道:“她没有事,不过这会儿也快回来了。”正说着,冰儿捧着一把水嫩的野果从远处向这边走来。凌儿接着道:“她回来了。”冰儿一个翻身就落在了众人身前。她向红林二人道:“新摘的,你们尝尝?”红蜻蜓和林天愁各拿了一个。林天愁用衣襟轻轻擦了擦,咬了一口,笑道:“又脆又甜!”几口就吃了下去。接着冰儿将野果分给雪儿、霜儿和凌儿。她们和红蜻蜓都是先用一块手帕将野果擦拭干净,然后小口咬着慢慢地吃。林天愁在一旁看得不好意思,只好扭过身去。
红蜻蜓向冰儿道:“谢谢你!冰姐姐。我们这就走了。这里不太安全,你们要当心啊!”冰儿道:“一会儿我们也走!”红蜻蜓向她们挥了挥手,和林天愁一前一后沿小路走去。这几个少女都在暗暗羡慕红蜻蜓,可是她们转念一想,当年师父曾说过:如果动了情,剑就不会快了。可有时她们并不能完全压制自己的情欲。所以她们的剑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人有时就是这样的,越是告诉自己去忘记一件事,却反而怎么也忘不掉。
林天愁和红蜻蜓从山林一路走来,到了广仁街,下起了毛毛雨,二人就走进了逍遥仙酒楼。宽敞的大厅内灯光明亮,里面没几个食客,空桌子很多,他们就来到靠窗的一张餐桌旁坐下。小二肩搭白手巾走过来,林天愁向红蜻蜓道:“想吃什么,你点吧!”红蜻蜓取过菜谱,看了看,笑道:“泡一壶西湖龙井,再上一盘枣泥糕、一盘蛋黄酥!”小二答应着跑了下去。
红蜻蜓道:“这家酒楼名字起得俗,不过这儿的环境还算干净!”林天愁道:“逍遥仙酒楼?只怕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真正逍遥的。”红蜻蜓道:“你还记得那个逍遥客吗?”林天愁道:“怎么不记得?不过那位仁兄只怕并不像外表看去那么潇洒!”红蜻蜓道:“你想得多,烦恼自然就多!快不要乱想了!”林天愁轻轻一笑,看着桌上的酒瓶,道:“清醒是痛苦的,糊涂才是快乐的!酒可以让人麻痹,难怪很多人喝了酒之后就会觉得飘飘欲仙。”红蜻蜓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凡事多想想将来,也许心情就会好的。”林天愁道:“将来的事还没有影!”红蜻蜓道:“世间的事,多算则胜,少算则败。尽管没有影,我们在做事时也还是要定出一定的计划。”小二端上了一个托盘,将茶壶和茶点放在桌上。
红林二人一边聊着,一边慢慢地品茶。这时外门的帘栊响动,随后李慕容和柳梦婷、田蓉蓉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红林二人见他们身上湿漉漉的,连忙起身让座。桌边还有些闲凳子,三人就围着桌子坐下了。李慕容为红林柳田四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大家都很高兴,柳梦婷和红林二人以前的过节儿自然不再提起。小二忙给这一桌加了几个杯碟。李慕容翻过菜谱后,征求了众人意见,点了一条糖醋鲤鱼、一只清蒸鸡、一盘胡萝卜丝拌黄瓜、一盘红烧茄子肉丝、一钵莲藕汤,还有五碗桂圆香米粥,一壶陈年老酒。小二听了半晌,嘴里嘟囔着菜名走了下去。
红蜻蜓为大家各倒了半杯茶水。大家一边喝茶一边闲话。渐渐地,外面劈哩啪嚓的雨声越来越清晰。过了一会儿,饭菜上来,大家就慢慢吃了起来。这一顿饭,他们有说有笑,吃得很愉快!
雨声平缓下来,他们也吃完了。就在林天愁要结账时,忽然外面进来三个头缠青巾、衣装整洁的汉子。他们纷纷围着旁边一张空桌坐下,拍着桌子要酒要菜。其中一个麻脸胖子道:“这回我们青龙帮可以扬眉吐气了。现在通过交涉,五湖派、黄山派和华山派都对我们做出了让步。尤其是五湖派,居然把他们江北的地盘分一半给我们。这真是想都想不到的。”另一个长着八字浓眉的年轻人笑道:“是啊!关键是现在我们每月都有时间出来喝酒了!”又一个小眼睛的白面郎君跟着道:“就算喝花酒也没人管啊!”他们相互又说了几句,渐渐停住了口。这时红蜻蜓、柳梦婷和田蓉蓉三个分别用茶水漱了漱口,然后以手帕遮掩着将口中的水轻吐在桌旁的漱盂里。她们的动作是那样的柔美!柳梦婷和田蓉蓉正好面对着这三个大汉。她们和红蜻蜓谈笑间粉红的唇瓣不停地一启一合,时而闪露出洁白整齐、光润如玉的牙齿。她们的玉手一会儿缓缓抚弄着茶杯,一会儿漫不经心地比划着,一会儿又轻拢着黑亮的秀发。这三个汉子都看得不住地咽着口水。不一会儿,婷蓉二人和红蜻蜓一块儿起身,相互挽着手臂,腰肢轻扭着缓缓向外走去。直到三个倩影消失不见,三个大汉才慢慢回过神来。他们各自心道:原来世上竟有如此纯美优雅的女人!连每个细小的举动都是那么韵味十足!万花楼的姑娘够美的了,可是和她们却没法比!林天愁在结账时和李慕容争了一番,最后由李慕容在柜台上放下一块银子,二人就一块儿离开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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