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寂寞使人愁(1 / 1)
柔和的春风吹绿了杨柳,吹开了鲜花,却吹不走心头上那一抹轻愁!美观别致的庭园内,山水花树、亭台轩榭、楼阁回廊一应俱全。一间飞檐斗拱的六角亭矗立在绿色的池水中,六根红色的圆柱从水面以下破水而出,支撑着六角亭。亭子四周环绕着一圈儿灰色的镂空雕花的矮栅栏。亭子的顶盖是橙色的,六条脊檐从顶部呈放射状向四外伸出。六角亭的出口处有曲折的灰色回廊通向岸边,回廊的扶手上也都雕着复杂的花纹。回廊下面每隔不远就有一块石墩子从水面伸出来,支撑着水面上方的紧密相连的青石板。
午后时分,柳梦婷正坐在这间六角亭的围栏上,手扶栏杆,痴痴望着对面不远处的假山和花树。微风迎面吹来,穿过缕缕花丛,掠过绿莹莹的水面,轻拂着她额前的柔发。她雪白的衣袖和裙角在风中不断地摆动着,窈窕迷人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芬芳,白皙俏丽的脸颊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怨。整个人看上去艳丽如盛开的牡丹,清雅如怒放的幽兰。
不一会儿,李慕容从远处一路穿花过树,沿着回廊朝她缓步走了过来。到了亭前,向柳梦婷躬身施礼道:“属下参见堂主!”柳梦婷看了他一眼,缓缓道:“经过这次阵仗,飞鹰派有没有知难而退?”李慕容看着她的裙角,朗声道:“一切如堂主所料,他们三路人马全都受到重创,已经退回去了。而我们鹦鹉堂这边没有折损多少人。”柳梦婷轻轻点了点头,喃喃道:“我也不想大家互有损伤,这完全是他们自找的!”说着又向碧绿的池水上看去。
李慕容抬头看着她的花容月貌,轻声道:“如果没有什么事,属下先行告退!”柳梦婷幽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缓缓扭动腰肢,莲步盈盈地向李慕容走过去。李慕容只觉一阵香风迎面刮了过来。柳梦婷走到李慕容身前一步左右的地方,就停住了脚步,痴痴地看着他儒雅俊秀的脸庞。李慕容看着她的眼睛,她也在看着李慕容的眼睛。二人就这样相互对视着!柳梦婷那双黑亮的眼睛水汪汪的,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很让人疼惜。而李慕容的眼神里除了堂堂的正气之外,还多了一丝赏惜。
忽然柳梦婷轻轻一笑,柔声道:“咱们一块儿去那边的小桥上欣赏一下风景,好吗?”李慕容点头道:“好啊!”二人沿曲折的回廊并肩慢慢走着,上岸之后穿过了一排树屏,他们就踏上了一座木拱桥,桥身是拱形的,下面有拱洞,旁边有护栏,桥下缓缓流淌着清澈的河水。二人来到桥上倚着护栏停了下来。对岸一颗斜生的大柳树从桥边弯了过来,枝干上细长的柳丝一直垂到水面上。李慕容随手抚起几根翠绿的柳丝,笑道:“这柳树生得有趣儿,哪有水它就往哪长!”柳梦婷道:“树木都有向水性和向光性!人又何尝不向往光明和美好呢?”李慕容轻轻点头。这时从远处顺水游过来一对漂亮的鸳鸯。李慕容又道:“这鸳鸯也有趣儿,总是成双成对的在一起!”柳梦婷柔声道:“因为它们是自由的,不受任何条件的约束!”她心里想着:两个有情人也可以这样无拘无束的在一起,该有多好呢?
李慕容叹道:“要是能和心爱的人自由自在的在一块儿,没有别人来干涉,那该是多么幸福啊!”柳梦婷道:“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李慕容点了点头,道:“不过幸福在人的心里,而不是在外界。”柳梦婷喃喃道:“在遇到你之前,我还没有一个真正喜欢的男子!”说着她目光从远处转向了李慕容,眼神变得温柔起来。李慕容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既不说话,也没什么表示,但他的心却不禁为之一荡。随后二人从木桥上走了过去,来到岸边那颗斜生的大柳树下。柳梦婷见四下无人,就轻轻抓住李慕容的手臂,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李慕容躲闪着她的目光,缓缓从她白皙嫩滑的手掌中抽出了胳膊,向旁边走了两步。柳梦婷紧跟上来,软绵绵地贴在李慕容身上,双手搭着他的肩膀,目光痴痴地看着他。李慕容红着脸道:“堂主,请不要这样!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兄妹相称。”
柳梦婷用衣袖轻轻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喃喃道:“我又没怎么样?你干吗这么害怕?”李慕容只觉她芳香的发丝在自己脸上擦来擦去的,有些痒痒的,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就一把将柳梦婷推开,道:“柳姑娘,请你自重!”柳梦婷温柔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凄楚,很让人怜惜,看着李慕容轻声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冷酷?”李慕容和她目光一相接,立即转向别处,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不要为之动容,于是他看着远处,正色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你是堂主,而我是你的属下,我们之间不应该有儿女私情的。”柳梦婷道:“想不到你如此在意身份?你从来没喜欢过我吗?”李慕容低头不语。柳梦婷又道:“我看得出你是个性情中人,你骗不了我的!”
李慕容多少有些歉意,却又不知说什么好,长叹一声,看着柳梦婷道:“对不起啊!我实在配不上你!”柳梦婷道:“说不定我不愿意做这个堂主,而愿意和你一块儿浪迹江湖呢?”李慕容道:“快不要乱说,我可不敢奢望!”柳梦婷叹了一口气,道:“难道是我不够好吗?”李慕容道:“你很可爱,各方面也都很优秀。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美貌的女孩子!但我们……我们真的不适合。”说着眼前渐渐堆起了泪花。柳梦婷道:“难道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李慕容低下头去,沉思了一会儿,侧头向远处望去。柳梦婷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他身旁,看着远处柔声道:“两个有情人能够相遇,能够在一块儿,总算是有缘的。”李慕容接着道:“说的不错。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将来一定会有更好的人来体贴你、关心你、疼爱你的!”
柳梦婷叹道:“世间本就没有完美的东西。”李慕容朗声道:“所以适合的才是最好的!”说着他就转过身去。柳梦婷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任何人都有柔弱的一面!”她的目光中透出一种真诚和纯洁。李慕容道:“感觉你好像并不需要男人来保护!”柳梦婷道:“感觉不一定就正确!再说我又没让你来保护我。”这时李慕容转身冲她微微一笑,轻声道:“但我还是会保护你。”柳梦婷道:“你的笑容很有魅力,几乎让人无法抗拒!”李慕容道:“不过你笑不笑都是一样的迷人!”柳梦婷道:“真的?”李暮容点点头。柳梦婷叹道:“人总有寂寞和疲惫的时候,好希望在寂寞的时候,有一个人可以陪在身边,在疲惫的时候,有个人可以依靠。”李慕容道:“如果你现在累了,我可以让你依靠!”柳梦婷看了他一眼,轻轻将头贴靠在他身上。
李慕容只觉浑身都被温香软玉所包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他就这么呆呆地站着。风轻轻的吹着,二人的衣襟和头发随风飘摆。谁都没有说话,只闻旁边树上的燕雀叽喳欢叫。柳梦婷那双柔荑般的玉手在他背上来回轻轻滑动着,挑动着他敏感的神经。李慕容深吸了口气,鼻孔中呼吸的都是她的芬芳。他的心跳加速了,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了,双臂不由自主地搂住了柳梦婷的身体。容婷二人一动不动地抱在一起,互相陶醉在对方纯真的柔情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李慕容摆脱了她的手臂,离开了她的身子,轻声道:“柳姑娘!”柳梦婷痴痴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扫描着。李慕容缓缓道:“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这就告辞了!”柳梦婷点点头。接着李慕容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向远处。
柳梦婷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我不怪你,只怪自己!也许我奢望的太多了。”说着她的眼睛渐渐湿润了,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沿着她白皙娇嫩的面颊滚滚滑下来,滴落在地上。人世间,真情常有,而缘分不常有。就算一对有情人可以相遇,但是彼此没有缘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林天愁骑着骏马晓行夜宿跑了两天,穿过了茫茫的草原,踏过了浩瀚的沙漠,这天上午来到一片苍翠连绵的山地之中。沿着崎岖的山路纵马奔驰了没多久,就望见了起伏在崇山峻岭之间的雄伟壮观的长城。林天愁心道:过了长城,就到中原的地界了。这时他翻身下马,来到路边的一颗大树下小解了一下,整理好衣裳四处看了看,吹了吹风,同时也让马吃了一会儿地上的青草,跟着他又翻身上马,继续前行。不多时望见了前面一座雄伟的关隘,上面的顶楼修建的很威武,这正是他出来时所经过的雁门关。当年这里曾是辽宋交兵的一个战场,不知有多少鲜活的生命英勇战死在这里,埋没于长城脚下。如今只见漫山遍野的荒草和小树,再不见那些冲锋陷阵的身影了。林天愁立住马遐想了一会儿,缓缓向前走去,就要到关口时,忽然只听一阵狂笑,跟着从旁边的长草丛中蹿出了三个彪形大汉,挡在林天愁马前。
为首的一个大汉面色红黑,扫帚眉、铜铃眼,嘴边和两腮上生着一些寸许长的黑胡子,右手中提着一口青黑色的大环刀。在他身后是两个黄脸汉子,一个长脸塌鼻子,一个方脸八字须,二人手中各拿着一支红樱枪,枪尖雪亮。林天愁勒住马,看着他们三个道:“三位好汉有何指教?”红脸大汉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林天愁从身上翻出一块儿银子朝地下一扔,朗声道:“在下还要急着赶路,恕不奉陪!”说着打马从三人身旁跑了过去。塌鼻子的黄脸汉拾起了银子,道:“一块银子怎么分啊?”跟着三人各自施展轻功,连续几个纵跃,都超到了林天愁的马匹前。林天愁猛地一提缰绳,马匹受惊,两只前蹄儿抬了起来。林天愁道:“三位到底要怎么样?”三个大汉都道:“你就给这么一块儿银子,实在太少了。打开你的包袱,让我们翻一翻,就放你过去。”林天愁笑道:“假如我不让你们翻呢?”红脸汉子道:“那你就先下来和我们比划一下再说吧!”林天愁一个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向前走了两步。三个大汉舞刀弄枪都冲了过来。
林天愁等三人的兵器到了身前,向旁边迅速一闪,抓住八字须的红缨枪,用力一拽,夺了下来,跟着一脚将八字须踢翻在地。他向后一个翻身,等红脸汉和塌鼻子的兵器攻上来,用枪杆斜刺里一挑,就将一刀一枪都架开了。两个大汉各自向后退了几步。紧跟着红脸汉子又跑上来,挥起大环刀横扫直劈,呼呼生风。林天愁躲闪了两下,寻了一个空隙,用枪杆朝红脸大汉的手腕上一打,红脸大汉手中的刀就掉在了地上。林天愁舞了一个枪花,将枪杆竖在地上,另外两个黄脸汉子一块儿扑上来时,他撑着枪杆跳起身来,双腿连环踢出,只听“嘭嘭”两声,两个黄脸汉子的脸上各中了一脚,身子一晃,都栽倒在地上。这时红脸大汉也拾起了地上的刀,却不敢再擅自向前了。两个黄脸汉子支撑着爬起来,都聚拢到他身旁。红脸大汉上前一步,抱拳道:“今日得少侠指教,我等受益非浅。适才冒昧,敬请谅解!”林天愁轻轻一笑,朗声道:“不要紧!在下多有得罪,还望多多包涵!”说着扔了手中的红缨枪,来到路边翻身跃上马背,向关隘口的拱门跑去了。
进入雁门关,林天愁打马沿着一条崎岖的山间小路飞驰而去。一直跑了大半天,到了日落时分,他才来到一个小市镇,在街上找了一家客栈投宿下来。他在客栈里吃了些东西,又和店伙打听了一下前方的路,就回房休息去了。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用水桶打了些水饮过了马,跟着又跳上马背匆匆赶路。提着缰绳,跑了整整一天,等天黑下来时,他就在荒郊野地间用枯草树枝生起了一个大火堆,在火堆旁边坐着休息了一夜。天光放亮之后,他又接着上马继续前行,朝东南方向匆匆跑去了。跑了没多久,前方出现了一座苍翠的小山。山脚下横七竖八横着一些又旧又破的茅草屋。林天愁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喝到一口水了,嗓子眼儿里早渴得冒了烟儿,于是就直奔这些茅草屋纵马跑过来,希望在这里可以讨得一口水喝。
沿着一条干硬的土路奔驰了一会儿,来到村落近前,林天愁下了马,手提缰绳顺着村口小路往村子里走去。走了没多远,只见一座石桥从小路上横穿过去。桥头边的青石栏杆上坐着一个衣衫粗旧的黄瘦青年,他正看着桥下面那滚滚流淌的溪水。林天愁从黄瘦青年身边经过,黄瘦青年抬头看着他道:“兄弟,你是打哪里来的?”林天愁愣了一下,道:“北边!”黄瘦青年道:“北边好啊!看你一身穿戴也像个富家子,怎么跑到我们这穷山沟来了?”林天愁勒住马,看着他道:“我是路过这里的,顺便进村来讨口水喝!”黄瘦青年点点头,道:“还好你是讨口水喝,要是吃饭可就没人欢迎你了。”林天愁道:“这是怎么说?难道你们村里人都不热情吗?”黄瘦青年道:“虚套还是有的。不过这儿的人都很抠门儿,我已经不想和他们打交道了。但我一个人生活反而更加艰难!”叹了口气,又道:“生活在穷乡僻壤总有说不出的苦啊!”林天愁又道:“那你为什么不走呢?”
黄瘦青年道:“能走早走了!我们这儿的人凡是外面有门头儿的几乎都走了。像我这样没钱没势的,走到哪里还不是一样受罪?俗话说‘有钱有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林天愁道:“走了这一路,见这附近的庄稼长得还蛮好的嘛!”黄瘦青年道:“世上的事,看着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一回事!”林天愁道:“这我就不明白了!”黄瘦青年轻咳了两声,笑道:“像我们这等庄稼汉做多少苦力,还不都是为人作嫁?大地里的庄稼长得好不好是东家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只不过是看人眼色给人做事,到头来混口吃的饿不死罢了。”林天愁道:“你的苦处我能理解!”黄瘦青年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热乎乎的,看着林天愁道:“你真能理解?”林天愁点头道:“是的。我也曾经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受尽了白眼和欺凌!我算弄清楚了,凡是在人手下做事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啊!”黄瘦青年道:“可是做工和务农就是两回事了!”林天愁道:“天下的事情都一样。能受住窝囊气的就能混口饭吃,受不了的除了打家劫舍也只能四处乞讨了!打家劫舍的让人憎恨,而四处乞讨的让人蔑视。人生在世,无论怎么样,日子都不好过啊!”黄瘦青年笑道:“你这么说我倒有些心理平衡了。原来天下的人忙来忙去,吃的就是这口受气的饭!”
林天愁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但是同样做事,不同的行业差别可就太大了。油头滑脑的人到哪里都有空子可钻,老实巴交的人到哪里都受人欺负。”黄瘦青年连着咳嗽了几声,道:“你说得对极了!像我们这种乡野之地也有不少欺人太甚的。他们往往把苦活儿累活儿都推给老实人,自己去一旁睡大觉,到头来捧东家几句好听的,照样可以有零钱花。那些不善言辞瞎出力的可就有苦说不出了。”林天愁笑道:“咱们不去招惹别人,可是人家要欺负咱们,咱们也不能做缩头乌龟啊!”黄瘦男子皱眉道:“欺负人的是自然都是有倚仗有后台,咱这小门小户的哪里招得起人家呢?”林天愁道:“同样是一条命,有什么招惹不起的?”黄瘦男子道:“人要依势而行。光靠一时的冲动是要吃大亏的。早些年我也像你一样,结果现在依然一贫如洗,而且受人唾弃!人们都是谁有势力向着谁说话,很少有人讲道理的。”林天愁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也不能任人欺辱啊!”黄瘦男子道:“为了生存,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要面子就死,脸皮厚就活。世上好像很少有人为了要面子而选择去死吧!”林天愁笑了笑,道:“既要面子又要活!二者都要,行不行?”黄瘦男子道:“行!只有皇上才行!”林天愁道:“凡事没有绝对的。关键要看你怎么做了!”
黄瘦男子道:“我是一个种田的,你说我能怎么做?”林天愁道:“离开这里,自己开垦一片田地,自食其力!”黄瘦男子道:“这好像不行。我从小就随父母来到这里安家,在这儿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外面无亲无顾的,我又身无分文,离开这儿我怎么生存呢?”林天愁道:“你的父母还在吗?”黄瘦青年道:“在!他们身子还都硬朗,只是我和他们之间话说不到一块儿!一见面,两句话不到头儿就开始争吵,他们总骂我无能,我也嫌他们无情。我们之间已经外热内冷了!当初我十来岁时,有个游方僧人见我机灵,想收我做徒弟,要教我武功,当时我很愿意。可父母说什么也不同意。结果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到现在我也没学到功夫,反而弄了一身病!”林天愁缓缓点着头,道:“仁兄就没读些什么书吗?”黄瘦青年道:“我们这里一共才两个落弟秀才,其余都是一个大字不识的,上哪里弄书读去?再说我们这些人连衣食都不得周全,哪还有心情念什么书呢?”叹了口气,又道:“话又说回来,我们这里的人都不喜欢读书!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林天愁道:“这也不能怪他们!实践出真知。读书也只是求知的一种手段!”黄瘦男子轻轻点头。
林天愁道:“我看仁兄很好学啊!仁人志士自然有远大的理想,非凡的抱负,所以总是感觉自己能力不足,怎么学也学不够;而那些庸俗之辈总是得过且过的混日子,思想行为也是小来小去的。他们喜欢做白日梦,却不付出努力,自以为了不起,当然就不喜欢学习了!”黄瘦青年道:“如果能学以致用,当然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件。只可惜有很多人想要出人头地,但却求学无路;也有很多人学了一六三遭以后,一样的不明事理,和没学也差不了多少。”林天愁道:“仁兄志向远大,只是被残酷的现实限制住了手脚。”叹了口气,又道:“一个人若是陷入了贫困孤独的境地,仅仅依靠个人能力翻身,只怕比登天还要困难!”黄瘦青年道:“富贵贫贱都是命啊!我的父母都是佃农出身,祖上也都是些苦命人。所以我就常常想要翻身,立志摆脱困境,可现实的苦恼让人不敢有太多的想像。”林天愁道:“现实中矛盾太多,不合理的事情也太多了!”黄瘦青年叹道:“我小时候,父母在外面干活儿回来,常常受了别人的气,回到家里就和我发火,弄得我从小就遇事心惊胆战。这个地方我虽然从小长大,但我是忍着羞耻和泪水,在万般无奈下长大的,几乎每一个地方都会让我联想到一段不愉快的往事。有时真想离开这儿,可是离开这儿又能去哪儿呢?一个人总是呆在一个固定的贫困角落,久而久之他的思想观念也会变得保守起来。”
听完他的话,林天愁朗声道:“别乱想了!在一个地方如果看什么都不顺眼,就说明这个地方不适合他。有机会的话,还是出去闯闯吧!”四下看了一眼,又道:“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我也一整天都没有喝过一口水了,实在渴得要命!”黄瘦青年道:“到我家里去吧!”说着他从桥头的栏杆上跳下来,走到林天愁的马匹前,用手摸了摸马头,道:“真是匹好马!”林天愁道:“这匹马想必也有些渴了!”说着二人一块儿沿着进村小路走去了。不多时二人经过一颗大槐树时,只见树下有一些中青年妇人正围在那里张家长李家短,那些妇人见了林天愁和黄瘦汉子走过来,声音放低了一些,冲二人指手划脚,嘁咕嚓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等他们转了个弯来到一条小巷时,巷子边的一溜儿土墙根下蹲着一些花白头发、满面皱纹的半大老头子,这些半大老头子正眉飞色舞地胡乱扯皮!他们并不避讳旁人,公然大声在那里说一些粗俗露骨的脏话。林天愁从这群半大老头子身边经过时,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心道:为什么世间总是有人如此没羞呢?
不多时,林天愁随黄瘦青年来到一间破烂不堪的草房前,一个两鬓斑白、面色黄黑的老妇人正坐在门口旁边,用水盆洗衣服。她看了林天愁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低头洗衣服。林天愁在门口停住了马,随着黄瘦青年走进草屋去。进入屋子就有一股甜腥的味道传入鼻孔。他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见屋内的粉墙上挂着一层灰,角落里结着蛛网,还有小蜘蛛在上面爬行;地上的乱草、乱麦秆、乱树枝等等乱糟糟的东西堆了一地;锅灶上和碗架上都冲得黑漆漆的,完全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厨房里的各种东西摆放得乱七八糟,盆儿不像盆儿碗儿不像碗儿的,全无一个头绪。他看了半天,好容易在一堆瓶瓶罐罐之中找到了一个葫芦瓢,于是用葫芦瓢在一个陶制的大水缸里舀了半下水,一口气喝了下去。喝完之后放下水瓢,抹了抹嘴角上的水花,道:“这水还不错,很清甜!”黄瘦青年道:“进屋里坐坐去吧!”林天愁笑道:“不了!我还要急着赶路呢!”说着他又舀了盆水,端出屋去,黄瘦青年也跟着他一块走出来。到了老妇人身旁,林天愁道:“大娘,晚辈打搅了。”老妇人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他,反正没有接他的话茬儿。林天愁饮过马,向黄瘦青年道了谢,就牵着马向村口走去。黄瘦青年一直陪着他。
到了村头的石桥上,林天愁从怀中取出一块银子,送给黄瘦青年道:“这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请你务必收下。仁兄身体也不太好,就买些东西好好补养一下吧!”黄瘦青年推辞道:“无功不受禄。这银子我不能收!”林天愁道:“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了!我也不太富裕,你就别嫌弃了。”黄瘦青年本想再推辞,听林天愁说得这么诚恳,也只好接了过来,朗声道:“既然是贤弟的一片心意,在下也只好笑纳了。”林天愁道:“这就对了。四海之内皆兄弟,互相帮助理所当然。人生在世,只有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区区钱财又算得了什么?”黄瘦青年道:“贤弟果然见识不俗。”林天愁四下看了一眼,道:“大娘好像不欢迎我啊!”黄瘦青年道:“不是的。她不太愿意和生人说话。”林天愁点点头,道:“顺便向大娘问声好!”黄瘦青年点点头。林天愁又道:“只要努力奋斗,我相信你一定能摆脱困境。”黄瘦青年道:“感谢贤弟的祝福!遇见你真是我的幸运!”林天愁笑了笑,四下看了一眼,朗声道:“也许这个地方不是君子的容身之所!俗话说‘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仁兄在如此环境中成长,所受的苦楚岂是常人所能预料的?”黄瘦青年道:“你就知道我是个君子吗?”林天愁笑道:“通过仁兄言行,我能看出你绝对不是一个庸人。”
黄瘦男子笑道:“贤弟过奖了!其实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总会产生一些惰性,可能心里面还有很多割舍不下的东西。”林天愁道:“坚决果断之人方能干出一番事业来!”黄瘦男子唯唯连声道:“是,贤弟说的是。”林天愁道:“一个人若想改变命运,首先要做一番切实可行的计划,接着就是坚决果断的行动。在行动中还要不断去总结经验和教训,以便于将事情做得更好。”黄瘦男子道:“可在下好像已经没有少年时那种闯劲儿了。”林天愁道:“只要你有决心,其它一切都无所谓。看起来你也并不比我大多少,一定是你的消极心理在作怪。要想干出一番事业来,首行要有一个足够的自信心才行。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就要一直坚持下去。有了信心,才可能会有成功。”黄瘦男子道:“多谢贤弟的指教!”林天愁翻身跨上马背,冲他一抱拳,就提起缰绳拨转马头,匆匆沿着山边的硬土路跑去了。山路上的土是浅红色的,两旁的野草是黄绿色的。贴着路边是一个小山丘的断层面,上面黄土和红土互相叠交着,一道道水流冲刷的痕迹清晰可见,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老树根也从泥沙中探出头来。林天愁沿着山边的荒路一直跑出了很远去,过了有一个时辰,总算绕出了山路,上到了一条又宽阔又平坦的沙土路上来。强烈的阳光直射下来,照在身上说不出的炎热。跑了不一会儿,林天愁身上的衣襟就被汗水浸透了。这时旁边一股岔路上有四个青衣少女骑着四匹白马缓缓朝大路上跑过来。林天愁见这四个青衣少女比较眼熟,就勒住马停了下来。不多时,四骑马跑到林天愁近前也都停了下来。四个青衣少女正是前不久找林天愁麻烦的冰凌霜雪。她们四人一样的身形婀娜,容颜俏丽,但也各有不同的气质。林天愁扫了她们四人一眼,笑道:“真巧啊!想不到在这里能遇到四位姑娘!”冰儿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有什么事吗?”林天愁道:“没有。”冰儿道:“请你别挡着路口,让我们过去。”林天愁道:“你们这是去飞鹰派,还是回冷香小筑呢?”冰儿没有回话,霜儿赶过来道:“我们先去飞鹰派,然后再回冷香小筑。怎么了?”林天愁笑道:“没什么。”霜儿道:“你去哪儿呢?”林天愁道:“我回杨府去,正好也往南走。咱们可以一块儿顺路走!”说着他就拨转马头闪在了一旁。
冰凌霜雪四人纵马纷纷从林天愁身前经过,都朝大路上跑过去。林天愁在荒山野岭中跑了这一路,正有些烦恼,四个少女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而她们身上那种特有的芬芳也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有了佳人相伴,再苦的路途也不觉得辛苦了!没等冰凌霜雪四人跑远,他打马就追了上去。很快就赶到了四个少女身旁,和她们并驾齐驱。凌儿看着林天愁道:“你跟着我们干吗?”林天愁道:“这一带山势险峻,我怕有强人出没对四位姑娘不利,所以在下自告奋勇愿意保护四位姑娘。”凌儿道:“可是你跟着我们,一路上可能会有些不方便!”林天愁道:“我也是一片好心,就让我跟着你们吧!”雪儿看着他,朗声道:“说自己好心的人,通常都不安什么好心的。再说我们也不用你来保护,你滚远一点儿,再不滚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林天愁痴痴看着她,道:“既然这样,那……”冰儿看了雪儿一眼,道:“别胡闹!”雪儿伸了一下舌头,不再说话。冰儿看着林天愁又道:“算了!你就跟着我们好了!反正我们在路上也正缺一个保镖。”林天愁一抱拳道:“谢谢冰儿姑娘!”冰儿道:“不用客气。”接着五个人就一块儿沿着沙土路飞马向前跑去了。
傍黑时分,他们五个来到了一片荒草丛生的野地里。众人下了马,将马匹拴在附近的小树上。林天愁在附近拾了些枯枝,在一块儿空地上用随身的取火工具燃起了一个大火堆。冰凌霜雪四个少女围着火堆旁边的草地坐了下来,林天愁道:“我去打些猎物来!”说着就起身走向远去。随后冰儿和凌儿一块儿到长草丛中方便去了!雪儿看着霜儿笑道:“想不到这小林子还挺殷勤的!”霜儿道:“那你还要赶他走呢?”雪儿道:“我是吓唬他嘛!要不他怎么会怕我呢?”霜儿道:“只怕人家不是怕你,而是被你的冷漠无情刺伤了。你想想这里前不巴村后不着店,你又对他那样冷言厉色,他心里不难过才怪呢?”雪儿道:“我管他呢?谁叫他当初对我们那么凶了?”霜儿道:“我们和他在这里相遇,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不可以对人家太无礼的!”雪儿“哼”了一声,道:“我对他已经算是客气的了!”不多时,冰儿和凌儿一块儿走回来,在火堆旁边坐下了。四人一块儿叽叽喳喳说笑起来。
又过了有半个时辰,林天愁拎着一只黄羊走了过来,看着四个少女道:“这儿也没什么像样的猎物,走出好远去就只发现了这么一只羊。这只羊就当我孝敬四位姑娘的,希望你们能原谅我从前的冲动和鲁莽!”冰儿笑了笑,道:“不要紧!过去的事大家都有不是。”凌儿也跟着道:“是啊!我们知道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林天愁道:“只要各位姑娘开心就好!”雪儿在一旁朗声道:“啰嗦什么?”霜儿在旁边拽了一下她的衣襟。林天愁看着雪儿笑了笑,把羊放到地上,到附近走了一圈儿,拾了几根粗实的长树枝回来。冰凌二人把猎物拿到附近的小溪边洗弄了一番,这时林天愁在火堆旁已经搭好了木架,也调旺了火。在众人说笑声中,猎物被架在火堆上烧烤起来。林天愁用树枝小心地翻动着烤羊。没多久熟肉的香气就四散开来,弥漫在火堆周围。约莫烤得差不多了,林天愁就从怀中取出一小瓶盐来,分散地洒到羊肉上面。不多时将烤好的羊肉撤下来,晾了晾热气,撕下了四只羊腿来,分别递到四个少女的手中。冰凌霜雪四人分别取出匕首来,削着羊腿上的肉吃起来。而林天愁也用腰上的刀在烤羊身上削下一块儿肉来,拿着吃了起来。
他吃了几口,看着四个少女道:“味道虽然差了一点,但我也不会做什么美味,改天有机会我一定请四位姑娘到大酒楼里好好吃一顿!”雪儿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林天愁道:“当然了。你什么时候要我请都可以!想吃几顿都行!只要四位姑娘高兴就好!”冰凌霜雪四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有作声,但每个人的心里都觉得他很有男儿豪气。四人吃完了烤羊腿,各自用一块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就互相依靠着一块儿闭上了眼睛。林天愁走到不远处一颗大树下,倚着粗树干坐了下来,不知不觉也合上了眼睛。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点缀着黑沉沉的夜空。附近除了轻微的风声就只有一些昆虫低微的叫声。不知不觉间一夜过去了。天空发白的时候,林天愁就睁开了眼睛,这一夜他似睡似醒,始终探察着周围的动静。他双臂一展,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走到火堆旁边,叫醒了冰凌霜雪四人,接着他们五个就各自解开了马匹的缰绳,纷纷翻身上马,踏着荒草朝着东南方向飞驰而去。
跑了一上午,林天愁和冰凌霜雪一块儿来到了太原府。街上道路宽广,人物繁华。他们五人找了一家上等的客栈住下来,每人定了一间上房,跟着他们又一块儿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他们的房费和饭费自然都是林天愁付账的。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说笑。林天愁吃完之后,向四人告辞,就回房沐浴休息去了。这些天来,他旅途劳顿,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更不用说温水洗浴了。冰凌霜雪四人吃完饭漱了口,就一块儿结伴上街去,买了些漂亮的衣服、名贵的首饰,沿街逛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客栈去。晚饭后,林天愁和冰凌霜雪一块儿出了客栈,到热闹的大街上闲游散逛。五人边走边品评风土民情,忽然迎面有一队金兵从街口处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匹高头大马。一时间大街上人仰马翻,稍微躲得慢一点儿的都挨了一顿鞭子。林天愁和四个少女也都闪在了一旁的绸缎庄里。林天愁喃喃道:“这些当兵的太凶暴了!真想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冰儿看着林天愁道:“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天下的不平事数不胜数,谁能管得过来?不该管的,就不要胡乱插手,自寻烦恼!习武之人一定要能忍让,不可以到处逞强,惹是生非。”说着看着凌霜雪三人,抬高声音道:“你们也都听见了?”三个少女齐声道:“冰姐姐教训的是!”林天愁轻叹一声,低头不语。等金兵从街上走过去之后,他们才从绸缎庄里出来,回客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