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番外 二（1 / 1）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生母在他还无记忆之时就已离去，那位高高在上的父君，从来对他的关爱都是严厉又苛刻。
然而今日这样一个陌生的女子，却能够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别说是百日，就是千日，我也是舍得的……
隔日醒来之时，晨光正好，有日光透过青竹缝隙投进来，洒落在身上，他缓缓睁开眼，看到窗外枝头上一只小小琴鸟正站树而唱，那声音清丽婉转，曲调缠绵。
而站在梨花树下的那一身红裳坠地的女子，更是艳丽如星辰。那时在他脑中唯一可想的便是，世间再也不会有女子，能把这血一样的大红，穿得如此这般艳丽美好，美好到一个人心底最柔软的一处，生了根，又发了芽……
在此之后，女子果真每日都入他房中，和第一夜一样，自割了血脉替他疗伤。
如此一过就是许多许多日，其实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是很不想就此醒来的。
可是在后来，他竟每每看着女子自割血脉，都心疼难忍到心肝纠结。所以归根结底的真正原因，是他实在舍不得再看女子每日这样不顾自己的割血来喂养自己。
于是在一个红梅花盛开的季节里，他选在了一过天气晴好的日子里苏醒。
睁开双眸，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女子那一双灿烂如星月的眼眸。
他故意糊涂，真如久病初愈的人一般，声音虚伪，又疑惑探究地看着她。
许久，才唇轻起，吐了一句：“神仙？”
女子摇头。“不，妖怪。”
“妖怪，有这么好看的妖怪。”
听这话，女子更加面若桃李。
笑说：“我叫元夙，你叫什么？”
他想了想，此山脉如世外桃源一般隔绝三界，又远离九天。而这一切，不正是自己一生都在梦寐渴求的吗？
于是便开口：“姓离，名九天。”
“离九天？离开九天？到是个奇怪的名字。”女子又笑，说：“是我救了你，你要这么报答我？”
他故意想了想，后深深看着她是眼睛，说：“不知道。不如，你来说。”
女子果然一点也不知害羞。
其实也可以说成是太过单纯，太不懂人间情愫，也太不懂一般女子若是与到这样的问题，或是对上他这样直接的眼神，最应该有的举动是面若桃花脸桃红，娇羞遮面的低头。
她竟然嘴一张，出口的便是：“不然你留下来，我们拜堂，你做我夫君，我们在一起一生一世？”
他强忍住笑，良久，终才吐了一字：“好。”
是夜，天地为媒，土地作证，他和女子便在这样一处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小茅屋了，真正拜了天地，结了连理。
秋风起红叶落，芙蓉帐里度春宵。
那一夜红灯蒙昧，女子细长的手指紧握他腰间衣带，幔帐映出床榻上交叠的两双人影。
男在上，女在下。
那一身长可及地的大红绸缎不知何时已被谁撕拉一扯，待轻风一吹，便慵懒地滑落肩头，露出女子消魂的锁骨和大片雪白美肌。然紧要关头，女子却一下推了他起来，任由他双手撑在腰间两侧，和饱含□□的喘息。
四目相对，女子却突然开口，她说：“我听说，人间新婚的夫妇在成婚之夜，都是要互相许下承诺的。你可有要对我说的话。”
男子低眸，实在无奈地看着自己身下这一个小娇妻。他说娘子，承诺是有，可能不能让为我先把事情办完。
女子好似一点也没看到他眼眸里似火一般的欲望，也不知道箭在弦上突然被叫停下的痛楚。依旧自我地开口，说：“不行，你要办何事？可我觉得此时此刻没有比互许承诺更加重要的事情了。难道你不这样认为？还有你刚才啃我的嘴，我虽然觉得是有那么一些舒服，但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用力太猛，会咬伤我的吗？”
四目相对，男子却突然觉得，在成婚之前没有经过母亲彻夜训话的姑娘，是多么的让人有想哭的冲动。
他有些欲哭无泪的捡起女子慵懒垂落在床边的手，握在手心，他说：“娘子，刚才是我太过激动，弄痛了你。可难道你不认为，你这样分心也是很不对？”
听此话，女子冥思许久，才说：“你说的可是要好好双交莫要分心？之前我大姐二姐成婚之前，我娘亲都会单独把她们带到自己的房间。说世间所有的姑娘，只有在成婚的第一夜见了落红，才能蜕变成真正的女子。如今你我可是要双交，做那可以让人落红之事？”
…双…双交？原来堂堂的浣天神女，竟是这样教导自己的女儿。
男子实在有些无言以对的憋屈。
可女子依旧不明所以，她伸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戳了戳。并唤了一声：“夫君？”
男子低眸，开口，他说娘子，若我以后落下什么毛病，你可要全权负责。
没想女子竟还郑重其事地点头，说好，这个你放心，你我既然已结为夫妻，那我自然会豁出性命的保护你不被其它妖怪欺负。要知你长得真的是极好的，就你这相貌，若是被山下其它那些妖怪捡到，也一定是要占为己有的。可如今既然是我捡到了你，那自然就该由我来保护你。
忽地，是男子重重一下趴落在女子身上的响声。
女子似乎被这突然的重力压得有些不悦，轻皱眉。予要推他起来，可试了许久，竟无一点成效。更是心中疑惑，一个刚受伤初愈的人，且还是一个凡人，力气竟有这般大？
刚要开口询问。那知他却一下反握住女子的手，她抬头讶然看他，他的唇就擦过她脸颊。温热的气息随着呼吸喷落在女子耳边。
热热痒痒的，弄得她很不舒服，连心都跟着酥□□痒起来。
女子此时似乎觉察到有什么不对，但又实在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要知她活了万八千里，这种感觉还真真是头一遭碰上。
待抬眸之时，却听上方男子一句：“把眼睛闭上。”
可她还是不听，依旧睁大了双眼。看着他。
男子唇慢慢落下，慢慢的已经在离她嘴很近的距离，在那温热的唇印在自己嘴唇上的时候。
暮地，女子竟破天荒地一下绯红了面额。
此时男子嘴角却擒了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笑，在他说完：“你如此睁着眼，莫非是想要把我永久的烙印在心上不成？”这样一句之后，那近在咫尺的唇终于彻底落下。
辗转反侧，便是天长地久的一段纠缠。
在他进去的那一刻。女子流下了一滴眼泪，莫名地，连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这滴眼泪为何而流。
可能全天下的女子，不管人、妖还是仙，亦不管是懵懂无知还是经历漫长，在自己第一次的时候，总是会有那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催使着自己落泪。
许多年以后的魔族帝君在回忆这一段属于自己，却又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过往时。他看着在那净蓝结界里面沉睡的女子，脑中不断重复着那一句：‘莫非是想要把我永久的烙印在心上不成？’便觉一股凄凉情愫流遍周身。
若是当初的凤族太子没有说过这句话，若不是当初红叶满山的那一次错误的相救，那么今时今日，这里是不是也不会有长眠千年都不睁眼看他一眼的狐族公主元夙？更不会有当日乾坤阵下，替他挡去天雷的那一个痴傻女子……
除此之外，他还记得，那一夜男子确实有对她许下些什么承诺的。
是什么样的承诺呢？
是男子的承诺，又好似是女子自己开的口，她说：“今夜你我既然已成婚，又行了这双交之事。那么此生此世茫茫九州，你就已经是我元夙的人，无论生死或其它。即已是我的人，那就须得一生一世心里只有我一个，若有一日我发现你爱上了别的姑娘，或是和别的姑娘做了此事，那么我必定亲手挖了你俩心肝来做酒引。你可听明白了？”
怀中女子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说着这些。因刚才之事，他也有些乏困，朦朦胧胧中，还是清清楚楚听清了女子最后那一句，必定手挖了你俩心肝来做酒引，你可明白？
他点头，在她所看不到的黑暗中缓缓点头。
手中还握有她一缕滑落于肩头的发丝。他说今生今世天上地下，我离九天心中就只有阿元一人。若有违背，定当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女子听完这句，终才舍得闭上双眼，沉沉地，在他怀中安然睡去。
魔族帝君回忆着这些，又似透过别人的一个梦境，看着这些历历在目的过往，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梦境中两人琴瑟和谐相守十年之久的画面，也清楚地感受着当年那凤族太子对这位狐族公主的爱意是有多深。
他知道当年那位凤族的太子其实并没有真正伤得很重，只是在和魔族几位使者连斗了十几日的法之后，有些乏累，便找了处稍微安静的山头准备睡上一觉。
只是这一觉睡得有些长，睡到秋叶都变了红。
有一天山中却突然来了这样一个女子，竟不问缘由地二话不说就把他捡回了家，还当成快要死去的病人一样接连喂了几大碗的草药。而他，也陪着这女子一起上演了一出被相救后以身报恩的煽情戏码。
且为了这个有些荒谬地‘恩’，自己还不惜自隐仙脉，封印自己本身的所有灵力。
却没想最后竟被自己这自毁仙脉的一举给反噬了个满怀。
当许多年之后，那几个魔族使者再来寻仇之时，他竟没办法以最快的速度来唤醒那沉睡了十多年的灵力。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本来是他该要保护的妻子，不惜生命的来保护自己。更是不能自主地被自己深爱的女子推向别人的怀中。
他还记得当日她是这样对那只琴鸟说的，她说：“你先带他出这山，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不必回来见我了。”
而后在他要出口反驳的同时，一道迷魂决直拍过来。懵地，一头栽地。
于是便有了后面不省人事时被琴鸟强封记忆，撒谎欺骗甚至忘记自己所爱的一竿子可笑又糊涂之事。
魔君史珠看着这一幕幕已成过往的画面。
他看到在当年的凤歇殿上，那一伤心欲绝的女子在利剑刺入琴鸟胸腔时，被自己夫君反刺之后的肝肠寸断；他看到那一日即墨城里，那个被自己夫君一道涅槃之火差点夺去生命的糊涂女子；看到凤鸣山上，那个被彻底伤了心肝之后痛下杀手的刚毅女子。也看到当日云端之上，那个不惜用生命为他挡去天雷的痴傻女子。
同时，他也看到那一日九州冰岛之上，那个发鬓凌乱双眼被泪水浸满，抱着自己夫君已然冰凉的身体仰天长喊痛不欲生的执着女子。
他记得她的那一句：“我和他本就是不该被祝福的一段孽缘。如此重生之后若能忘记，也是甚好。元夙这里反倒指望魔君重生之后，莫要再记起这段情愫。至此你我二人互不干涉，才乃甚好！”
他不知道，要有多深的恨，才能在最后选择用‘忘记’这个词来终结一段曾经刻苦铭心的过往。他不知道，要有多大的爱，才能连自己生命也舍得的去为另一个人死。
同样他也不知道，这世间的情情爱爱，到底有那般好。既然明知道会给自己带来那么多的伤害，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白痴一样的人，如飞蛾一样往那里面跳？
他是上古的魔君史珠，同时也拥有凤凰族太子的全部记忆。然他，却不明白那份纠缠他一生甚至要去他性命的爱，到底是为了那般！
他是杀念满天，傲视群雄视天下万物为尘土的魔君史珠，他实在太不懂，这样伤人又伤己的情爱，到底是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