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梦色(1 / 1)
锁绿捻着发尾,墨色双瞳却氤氲上些许水色,云雾空濛、甩甩头,想甩去脑海中的旖想。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这“妍媚香”也太霸道了,对男子催情就罢了,为什么自己一个姑娘却也心生了些许绮念。
今天之前,或许柳依依之于锁绿的意念里只是个美人,有名的美人罢了。而今次之后恐听到含烟阁都要退避三舍,不愿扯上关系了。魅香怎是这个用法,隐藏在寻常脂粉里已是不易,且又有这般长的药效,炼药之人若无有七八年的经验自己是怎么都不信的。拿出帕子掩着口鼻用力地扇着,只可惜这魅香似乎如影随形,挥之不去。锁绿真是想破头都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呀,无冤无仇的。
抽出描金画骨扇,没了命似的扇着,自己应当足够小心了,今次也掩在人群之后,并未有何逾越动作,理应不受波及。而且此事不像是针对白江云,若说之前此人行为种种大大咧咧不过就是掩盖车大小姐行踪的调虎离山罢了,在确定车大小姐无恙之后也自觉自愿地带上假面皮,又有自己这么好的同行者掩藏行踪,当真不应该啊。
想到这里,敲了敲隔壁白江云的门,见其面色如常,并未有何异样,想随便找了点理由搪塞
过去就回房了,突然计上心头,连忙谄媚一笑,“白大哥,这几日休息的可好?”
白江云何时见锁绿这般,一时间摸不上意思,只是笑着点头应答。
“那武功恢复的如何,特别是轻功!”
“唔……武功大概恢复七八层,轻功是不受阻碍的,只可惜我不是踏雪无痕幻玲珑,不要指望我能做什么飞天遁地的事情来。”看着李雀替那越来越谄媚的脸,只觉得这话是越说越没底,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哎呀,飞天遁地,白大哥也太看中自己了,我不会要求一只山鸡像凤凰那样飞的,山鸡嘛,留人吃就好了呀……”锁绿谄笑,“所以,我拜托白大哥的就像是待俎鱼肉一样的事情哦~”
白江云当即觉得命运总是带有不可预知性的,当自己以为凌驾其上时,它总是适时地出现然后当头棒喝,带着三分傲慢,七分轻蔑地看着你,看着你在命运的洪流中沉沦反复。
原来像待俎鱼肉一样的事情就是半夜爬人房顶看不相干一场活春宫,不知是自己这些年的礼教道德太过严谨,还是这个李雀替太过离经叛道。
只见他双目圆瞪,瞠目结舌,而李雀替一双似女子的杏眸倒是看得聚精会神,不时凝眉思考,倒似有什么难解的谜题似的。倒是苦了自己,不仅要注意周遭情况更要时刻提防旁边的孩子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惊动下下面的一对鸳鸯,怕是又要惹上大麻烦,一般做这种事情的人被贸然打断都会心情不好,特别是当知道自己刚才做的全被不知名的两人尽窥眼底,想必脾气会更不好的。他为什么要答应呀,为什么呀……
眼下是一场勾引与被勾引的旖旎春梦,画梁雕栋,薄纱香雾,逐梦笙歌。可惜锁绿对这些无有兴趣,或者确切地说是她没法集中精神地看,更多的馨香之气涌入,熏得自己真是无语凝咽。不知道周围的人是怎么受得了的,狠狠地掐了自己手臂一把,留下了重重的红痕,颇有点壮士断腕的感觉。自暴自弃地叹气起来,要是余襄在身边就好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没了判断,太多的可能性与假设。
没错,眼下的两人便是柳依依与那个所谓的张记酒坊老板。半身卧在毯子上的人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留着小撮的胡子,当然恐怕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下身那空落落的裤子,的确如人所言,是个不良于行的人。只是这人眼中的计量却又不像是声色犬马之徒,酒囊饭袋,否则张记也不会成为柳州三宝之一。
锁绿捻着发尾,若说真爱这似乎说的通,只是这场声色俱佳的表演,怎么看也不该如此。任由心爱女子这般露骨的勾引,纤腰毕露,衣衫已解大半。脸上精致的妆容倒是妖冶至极,如梦似幻了。以她浅薄的认识看来那男人很享受,很享受女子的勾引,又觉得哪些地方有些怪异。
□□突起,女子突然拔下发簪飞星疾射,一出手便是二十四式连环锁的功夫,那簪子竟然是暗器,且不说能将针械收纳在如此细小的簪子里,单是女子的手法已是上等,断然不是无名之辈。而那男子眼中精光一闪,竟然舍身为器,用双腿接下那二十四根银针。不,男子的腿已经断了,那是什么,竟然是半截木桩,是一截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的木质义肢。
而后那男子也不再卧榻,反身欺上,踩着那截木桩竟然如履平地。这是什么样的功夫,锁绿有些惊愕,更加惊愕的则是在后头,那男子长袖一甩竟然从袖中放出一簇流星镖,这已经不是手法的问题,这种速度和角度仿佛计算好的一般精妙。
“没想到烟波小筑也要踏这趟浑水……”男子声音沙哑,此时开口更是让人觉得犹如砂纸在耳,呱噪的很,“那就不要怪我步客气了。”说完又是扬手突射,眼前又是一番银光闪烁。
那女子也非等闲之辈,纤腰后仰,后翻之后也避过,几番缠斗之后,转而攻其下盘,没想到那男子竟然动也未动,女子已觉不妙,立刻回转身形,那截义肢里竟然自行弹射出形状诡异的暗器,那女子便是灵活如斯,在去势一定之下也难以转圜,就待她准备硬生生接下这一道暗器时,突然从房顶上方斜刺突下一支木箭,堪堪挡下了暗器的去势。
女子男子皆是一惊,方才的相互试探已攫夺两人大部分精力,并未有人察觉到房上有人,此人何时造访,此箭是何意思,是敌是友?女子但求稳妥,见今晚计谋已破便不恋战,破窗而去了。
锁绿此时也是拉着白江云飞得疯狂,对,是飞。如果非要追溯她为何会如此狼狈也不过就是那一箭。在那两人缠斗之时,千种万般思绪飞过,再抬眼锁绿已恢复清明,便是用藏在袖中的机关连弩射出的那关键一箭。她是没有内力与武功的,所幸她还有公输家的力量,机关木甲术。那暗器柳依依不认得,她可识得,木甲术的一种,看起来是暗器,若浸入人血便会启动内里机关,怕是越割越深,射中的地方不仅血流不止,运气不好的筋肉都会被斩断,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不浸毒的前提下。所以,权衡之下,锁绿还是射出了那一箭。幸好白江云的功夫不错,特别是轻功没有掉链子,追上来的也就是一些虾兵蟹将,轻松地甩掉之后,两人还是迂回了一圈确定无人跟踪这才又折返回客战。
结果是白江云看自己的眼神又怪上了几分,希望不要向什么奇怪的地方去想。自己身上除了机关连弩之外还有好几处都附有木甲机关,之所以不让人他乱碰也是为他着想啊,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啦……
锁绿捻着发尾,唉,需要处理的问题太多了,那个男人是鲁班门的人,他的木甲术跟柳家继承的不是同一支,而柳依依则是烟波小筑的人,着实让她吃惊不小,都是低调的门派,怎么都被自己碰到了这不低调的一面呢?而这柳依依定是看准了他鲁班门的身份才会躬身引诱,导致这香气扰了她的情绪,谁让行走江湖除了她也就只有柳家与鲁班门出门才会带那么多木器,这香气是附在木头上才会显效的魅香,难怪对其他人没有影响……
忍下喉头的腥甜,刚才跑得太猛,身体已然撑不住了。身体的衰弱在每时每刻都告诫自己,时间无多。她还要继续接近事件的中心才行,还要更努力的!紧闭双目,压下不适感,也为了习惯突如其来的晕眩,真是再糟糕不过的状况。
等躺倒客栈床上,锁绿还没来得及思绪翻飞,就被黑暗彻底覆盖。那一夜,她梦到了余襄,那双优雅透着些许透明的手,摸着她的头。墨色的眸子染了些许月光的银白,在一黑一白间绽尽了光华,乌发欺夜,散在身上,说不出的闲适,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人一般,温柔地唤她“绿儿”。
画面一转,他已不是那个少年,冷漠寂寥,如一把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眉眼中带着凛冽的寒光。冷峻的脸部线条,配着劲瘦的身形,修长的手指握着竹笛,白衣鼓风,衣袂翻飞,如神明般不可侵犯。她叫着他小襄儿,回答她的却是如同永夜般的深邃黑暗……
接着画面湮灭在自己的咯血之症中,留下绝望的猩红色……
从梦中醒来,已无心睡眠,抬头便是一地月光,极致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