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血液(1 / 1)
这一听,锁绿真是又恨又急,急的是虽这一时半会无事,可以两人目前态势,遇到突发状况只得坐以待毙。若是等到余襄毒入心脉回天乏术,自己一定会愧疚一辈子。他还这么事不关己的语气,仿佛要的不是他的命,就算抱怨几句也好啊!
可是她也在明白有着这样想法的自己不过是在撒娇,做了错事还希望得到谅解,大概就是这样的怯懦想法吧……愧疚是救不了命的,锁绿干脆同他一样坐在地上,好凉。
她不过就八岁,名门之女,受到的挫折几乎没有,一路平顺。若不是今次终其一生大抵也不会有这样愧疚无助,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自受!一意孤行与骄傲虚荣一再将他们置于险地,可绝不能让别人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丢了性命。锁绿紧握双手,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一切。
赶紧想想还有什么是自己可以做的。不能全部依赖余襄,他不是救世主,他只不过年长两岁罢了,他能解决的问题,自己一定可以想到,就算不能完全做好,但至少要撑到韩藏生来救他们。
“昨夜下了场雨,他一定找得到。”余襄看锁绿一副懊丧的样子,摸摸她的头,一字一字说得清楚。
啊!昨夜下了雨,一路上多有不便,自己还抱怨呢,莫非余襄他……再看看他的布履,果然布满了泥渍。想来是故意字泥地上留下了脚印,谨防二人入林过深,不得归路。
“从偏离处开始,我便留下了脚印,本为防止走入太深,迷了方向,如今一看,却是用处多多了。”莫锁绿暗骂自己思虑不周,光顾着性子,都没有想过回去的问题,就算仗着识路辨位的本事,也太过自负,到底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有这般考量。
锁绿依言从够得到的山缝间拔些野草,树枝,再从台子上捡些枯枝败草,分开来,枯草易燃,而这些含水分的东西就难了,准备等火势稳定后再扔进去。锁绿做完这些就缩在岩壁前,让余襄静坐调息,不敢打扰。自己那筐草药留在山崖上,否则凑伙些药材也好让他服下,就算没有汤药,咬碎敷在伤口处也是好的。
这一坐就是四个时辰,已是黄昏时分。余襄突然睁开眼睛,一向寡淡的脸上神色暗沉了几分,锁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不免悲愤起来。远处天色晦暗,黑云压顶,奕奕玄霄,山雨欲来,难道真要亡我二人于此吗?
“咳咳……咳……”男孩嘴角留下一丝暗色血液,“锁绿,你听着。这雨若下起来,你就拿身上膏药瓷瓶蓄些雨水,可能要在这过夜了……”还没说完,就见他用手按住胸口,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这些举动就可以知道他现在承受的痛苦。锁绿挪过去,男孩出人意料地跌在了她怀里,昏了过去……
锁绿换了一个姿势,让余襄平躺在自己膝上,舒展开来。膝上的男孩有着一头柔软的黑发,总是被一丝不苟地系着,散发出一种凛然而疏离的气质。但是,只有锁绿知道,这头黑发有多么的柔软,每当余襄散了头发,锁绿总是忍不住去摸上一摸。比起上好的丝绸不遑多让的顺滑触感,她实在无法抗拒,每当那时,余襄虽然无甚表情,却总是在纵容自己。
山雨骤降,没有一时半刻是停不下来的,倘若畏惧蛇毒,留在洞外,待衫子湿透又兼寒风,余襄就算侥幸蛇毒不死也会死在风寒上,他只考虑了她,却完全没考虑自己。可是,洞里发现的蛇已全数灭尽,可不能保证没有漏网。怎么办?我可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或许是精神一直处于焦虑状态,又突逢诸多变故,急火攻心,锁绿也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为了止住身体的颤抖,她用手掩住嘴,却见血红的液体顺着指缝流到衣服上,是自己的血,余襄也许有救了……
韩藏生来到洞口,就算有雨水的稀释都不免为那冲天的血腥气退后两步。山崖上层外伸,正好呈斗状,下面石台上的火堆明灭不定,如风中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自己在竹楼里,见了远处黑云密布就料得孩子们出事了,以余襄的思虑,断然不会让两人身处险境,应当刚有预兆便折返。于是便起心上山间一寻,见得岔路就更加料定想法。可正当追寻到紧要关头,突然压抑着的天空下起雨来。他也无瑕顾及,只得与时间争夺,自己一生中遇到太多这样的时刻,脚印会被雨水冲刷干净,再找到他们就难了。冒雨继续搜索,总算是几十年的江湖经验派上了用场,见两人的背篓留完好,就在四处走了一圈,偶然瞥见崖下石台火光闪烁,目测一番,固定了绳索器械,就施展轻功跳到石台上。
猫着腰进去一看,饶是他从医多年也不禁有些触目惊心。两人身边用血画了一个圈,而锁绿那孩子胳膊上横七竖八地刻着十字,有的地方结了痂,又被扯裂,有的皮肉翻卷,这孩子用力也不知轻重,还好避开了动脉,即便如此,胳膊上干了的黑色血迹和新鲜的伤口混在一起也足够让人头皮发怵。她纯白的棉质长裙盖在余襄身上,泥浆,雨水,枯枝,血液,已经杂糅在一起难分真色了。
“韩伯伯,快看看余襄。我喝过麒麟竭,不知道能不能驱蛇。”脸颊上残留泪痕,有明显的鼻音,眼眶发红又偏偏忍着。看她唇色极为淡薄,伤口犹在,应是失血过多所致,但又强撑着不愿昏倒,真不知道该称赞她坚强还是该骂她乱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