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节（1 / 1）
女生之间的争斗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的。大到家世背景，小到一次考试，一件衣服，一双鞋。她们总是乐此不疲。
陆筱扬认识何曼是在很早的时候。具体相识的场景已经变得模糊，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那场相识的必然性。
她们啊，都是不愿意认识彼此的。
如果人们有预测未知的本领，这种不愿意，会更加强烈的。会比年幼的陆筱扬与何曼更加痛恨这场相识。
时光静静流淌，她们辗转离合。陆筱扬对何曼的印象，却始终停留在幼年。
她穿着一件很漂亮的公主裙，微风轻轻吹起了裙角。她额前有几缕发丝飞舞着，下巴抬得高高的。哦！真是个高傲的小公主！
陆筱扬说，我跟她认识十余载，却总是只记得这一幅画面。
因为，当人们开始老去的时候，就会怀念年少时的桀骜。
不知别人是否如此，陆筱扬却总是有这样的困惑，回忆之于她，好像是那种一路走一路丢的存在。
她实在不是一个好记性的人。
每每听见别人谈论过往的温馨，她都是要驻足感慨一番的。那时候，内心是深重的迷恋。
大抵是，自己的记忆太破碎。
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陆筱扬和傅梓蒙聊天。
“梓蒙啊，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幼儿园的时候，别人抢我玩具，你帮我忙啊！虽然我们在一个小区，可是真正认识是在那时候呐！”
陆筱扬点了点头。这些事，她完全没有印象。
“那么多事情，你都记得吗？”
“当然记得啊！那是很珍贵的回忆呢！”
陆筱扬扭头看着身旁的女孩儿，她笑得明灿灿的，像个闪闪发光的小太阳，温暖得让人想要逃离。
可是，她突然就有些恍惚。思绪定格在那张笑脸上，无法转动。
眼前的人为什么要笑？
她经常有这样的时候，间歇性地忘记许多事情。
这不是一种疾病。这是人类作为生物的趋利性。
“筱扬啊，你记不记得，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李小胖刚转到我们班的时候，他老欺负我来着，你就很凶地把他赶跑了，我可崇拜你了！”傅梓蒙做羡慕状，两眼放光。
“筱扬啊，我们筱扬啊，你怎么那么厉害呢！”傅梓蒙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原来，有这么些事啊。”陆筱扬埋着头，脑子里一团乱，她真的，一点也想不起这些东西。
她能感觉到，它们那样熟悉，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却不在她的记忆里。
她的记忆，是黑色的，有木头发潮的味道，馊馊的，让人反胃。
那些东西太过强大，以致于，生活中温馨的、可爱的部分都失去了颜色。
于是，陆筱扬说，我总是想要逃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变了模样，变了性格，开始全新的生活。
可是，无论我到哪里，我都能看到“我的朋友们”，那是我的朋友们呐。我发誓，我是一点也不寂寞的。
顾夏到L城的那一天，阳光格外明媚。金黄的光晕铺满男孩的脸庞，染出华丽的色泽。
正是午后，陆筱扬在第五教学楼后面的草地上躺着晒太阳，耳朵里塞着耳塞，双眸低垂，脸上有平日看不见的微笑。
天空中有阵阵飞鸟缓缓流移，阳光正浓烈。
一束束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投下来，恰恰落在陆筱扬微微侧着的脸庞上，点点光斑晃来晃去。
恍惚间，那些隐忍的空气也都雀跃起来。
顾夏是在这个时候，气喘吁吁跑过来的。
那时，她的少年，虽未脱稚气，清冷帅气的脸庞，却也足以令一众女生疯狂。
少女么，总是有些偶像剧情结的。
顾夏看到没有人，才终于放缓了脚步。好看的剑眉皱成一团。刚刚有不少女生见到他，兜头就是一句，“帅哥，啥名儿啊”。
名字啊，我是，顾夏。
少年额角的汗水还未散去，经阳光反射，闪着晶亮的光。
那棵油桐树，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了。它就那么坚定地屹立在第五教学楼后方。
在那里，少年第一次看到那个女孩。他看到，光影在她脸上缓缓流动，白皙的皮肤几近透明。
顾夏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眼前这光景，教人不忍心打破。如此静谧安宁，让人舒心。
初见的场景还是太过美好，以致他们都没能察觉，命运的诡谲。
那天陆筱扬穿着浅紫色的衬衣，那件衣服有温柔的下摆，神秘的颜色，温柔的女子，好像阳光也格外耀眼。
陆筱扬终于回过神来，是在十分钟之后。
后来想起那十分钟，顾夏常常会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可是就等了，有点莫名其妙哈。”
因为，那是，你的女孩啊。
陆筱扬发现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自己，她的第一反应是，真是一双好看的眸子啊！然后，那种潜在的敌意才突然溜出来。
在那一刹那，有一丝惊慌从她眼中掠过，很快很快。
但顾夏看到了。
他把陆筱扬这一生唯一的惊慌抓住了，并且紧紧握住。
他用一种玩味的眼光看着陆筱扬，嘴角微微上翘，感觉像是在微笑，又像是深深的探寻。
“看什么？”陆筱扬皱紧了眉头。
她的眉毛是比较短而直的那种，总带着些无辜与稚嫩的意味在里面。眉毛皱紧的时候，更象极了委屈的小孩。
少年挑了挑眉，斜睨着眼，“这位同学，你说话都这么充满敌意的吗？”
陆筱扬不答，把头扭向了别处。眼睛飘来飘去，像是没有焦点的黑洞，深不见底。
她伸手把掉在额前的几缕散发别到了耳后，随意而悠闲的动作，却轻易撩动人的神经。
“不是的。”陆筱扬淡淡的声音，在微风中延展开来，越展越开。
陆筱扬的头发又被吹乱，她不停地抚平，又不停地被吹乱。
这样相遇的情景，如此深情款款，后续发展应当是男女主角瞬间擦出爱的火花，最终谱写出一段美丽的故事。
可是，陆筱扬一句“你准备看到什么时候”把美感硬生生地破坏了。
多年以后，顾夏还在不依不饶，“扬扬啊扬扬啊，你看你，本来我们的故事多完美啊！”
然后他学着《倚天屠龙记》里的张无忌说，“你承不承认你毁了我一桩美好姻缘？”
“就是说，你现在很不美满？没有姻缘？”合着那份结婚证是作假的？
顾夏瞬间黑脸，个熊孩子，一点亏都不吃。
少年终是移开了视线，用极小的声音说，“这学校的女生，怎么都这么热情啊？”言语间是带着羞涩的苦恼。
身旁有一瞬的寂静，几乎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与空气接触的声音。
“噗……哈哈……”陆筱扬就那么笑了，她笑的时候，眉毛会微微上挑，眼睛亮晶晶的，洁白的牙齿露出来。
后来想想，其实，也没这么好笑吧。
陆筱扬转到正对顾夏的方向，端详了半晌后，缓缓道，“嗯，很标致。”严肃的表情像极了小孩子办家家酒当老师时的模样。
顾夏黑脸。
彼时的陆筱扬和顾夏，已经是L城一中的学生。
那一年，他们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