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单翼（1 / 1）

太多的理由，太多的借口，为了爱你，我也失去了所有。

是夜。

在整个锦绣宫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来了一位至尊的不速之客，大清国的皇帝—爱新觉罗.福临。

没有人高声通报，没有身后长长的尾巴，所有人都在宫外守候，所以我也是当他走到我身后，把手放在我肩上才发现。

在我的印象里皇上似乎不是今天到锦绣宫留宿的。

这些年来，宫里似乎出现了一人专宠的现象，皇上几乎不再踏足除承乾宫的其他地方。

这些都不奇怪，让我奇怪的是，每个月皇上会雷打不动的在这里留宿几天。

但在最初，我根本不曾有过好脸色，甚至一夜相对无言，或冷言冷语。

我以为他早回拂袖而去，却没想，这一晃竟是四年过去了。

那他今天过来，很明显了，是来兴师问罪的。

早有预感的，不能说是出乎意料，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也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情他那么上心。

也对，这皇宫里哪有瞒得了的事，又哪有他不知道的事呢。那些事，端看他心情好不好，愿不愿意放一手罢了。

那此刻皇上他出现在这里，就不奇怪了。不止不奇怪，反而还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好吧，是福不是祸，是祸本就躲不过。况且，我也没打算躲，等着他呢。

我起身行礼，还没转过身，就被他用手压住：“爱妃免礼了。”他的声音倒是没有多少愤怒的意思。

那我也没有坚持，就安静的坐在玄烨的床边，看着那家伙睡得香甜的模样，沉默着等待我身后的人接下来的话。

我不是不说话，只是，大多数时间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话。只能沉默，等他打破沉默，或者，一直沉默。

死小孩，你倒是睡得香。知不知道你干妈我为了你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看你也就知道你你不知道，你最懂得大概就是怎么不把我放在眼里，怎么气我了。

他抱住我，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过了很久才问我，说得很慢，声音很轻：“玄烨睡了？”

“嗯。”

然后又开始漫长的沉默。

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了，就好比现在，明明应该是气势汹汹来问罪的人，却把我这个公然违抗他的人，抱在怀里。

明明在我这里，我也不会说好听的话，来哄他开心。这几年来也不曾真的和颜悦色，他也不是喜欢我，明明喜欢的另有其人，却偏偏总有些时候要来到这里，难道我们两个人相顾无言的尴尬场面，他特别怀念吗？还是，他就喜欢别人对他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感觉特别有趣新鲜？

福临，我常常会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所知的那个人。

如果是，那很多事是不该发生的；如果不是，你做的事情，那些已发生的事却又太过契合。

“朕听说，你今天去景仁宫了。”

本该是疑问的句子，皇上你却说了陈述的语气。那么，既然你已洞悉一切，又何必多此一举，来求证呢？想听到我的谎话呢，还是想听到无谓的辩解呢？

我不相信在皇宫里满是你眼线的情况下，这种事情你还只是‘听说’。

“回皇上，是的。请皇上降罪。”

“你有什么罪呢，要朕降罪于你。”

我想起身却被他抱得更紧，只听他长叹一声，说出的话却如平地惊雷：“静妃，看你也喜欢玄烨这孩子，想必玄烨跟着你也会有出息。所以朕打算把玄烨过继给你，你以为如何？”

“皇上！”

他捂住我的嘴，阻止我说话：“静妃，这些年你一个人过着，朕看着整个锦绣宫越来越安静，你也越来越沉默，也许你不信，以为朕在说谎，可朕真的很难过。”

“你知道吗静妃，你已经很多年不曾与朕对着干了，你那次惊天动地去景仁宫都是六年前的事了。还记得你那是的样子，朕很怀念。朕知道自从玄烨来了锦绣宫，你才有了笑容。如果，玄烨这孩子可以让你重新快乐起来，那朕就把他过继给你。”

“迁言，朕可以这样叫你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小心翼翼，好像这个名字是从他心里发出的一样。

我也有被这样的声音蛊惑的时候，常常的，那样声音让我的心那么柔软，像融进了温柔的水里，那样眷恋不舍的，层层泛起的都是又甜蜜又疼痛的涟漪。

可是我也早已过了那个柔软的年纪，那声音除了徒添感慨外，什么作用也没有。

“皇上，还是请叫臣妾静妃吧。”

抱着我的身体我能感到一瞬间明显的僵硬，我却只能那么坐着，什么都做不了。

笨拙如我也能知道他要求叫那个名字的意义。

那个名字代表我的曾经，我的过去，我天真无畏的生活的证明，我宁愿放弃一切追逐爱情的热情，还有我对这个我爱入骨髓的人无边无际的怨恨。

可是皇上，你知道吗，能在你身边的，只有静妃。

而苏迁言，不可以。

她的爱，她的恨，她的痴，她的怨，她的失望，她的执念，她的不甘心，像是一个巨大的银河，隔开她与这个世界的距离，与你的距离。

所以，这些年，为了待在你身边，那些属于苏迁言的一切，她的天真，她的敢爱敢恨，她的过往，我都已经统统都抛弃了。

聪明如他，该明白我的回答是最坚定的拒绝，拒绝他要把孩子过继给我的打算，也拒绝他温婉的回到过去的希望。

我不是不愿对你微笑 ，只是，为了留在你身边的我，已经失去了所有。

背叛了一切的我，背负着如此罪恶感的我，要怎么跟你说明我已经没有对着你微笑的力气了？

我不知道高位者的心思是不是也会受伤，也会需要紧紧抱住什么，来汲取能量。

我只知道，那抱着我的力度很大，我几乎不能呼吸。

可是我除了在心里叹息，却连反手给他一个拥抱都做不到，我做不到，这个胆小又懦弱的人。

“静妃，朕刚进来的时候听见你在唱歌哄玄烨睡觉，你也给朕唱唱吧，朕很久没听爱妃唱的歌了。”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有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迁言，我想你了…”

在四下无人的夜里，被窗外的风带到很远的地方。

那声在梦里的呢喃，没人听见，自然也就没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