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入局(1 / 1)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是最浅淡的蓝色。
这时还不见半个行人,两个米来宽的小路上,只在一棵大的树边停着一辆朴素简单的马车,一个典型的中年车夫坐在驾车的地方,似乎还没有从梦里醒来。
入秋微凉的空气里传来的阵阵马蹄声,杂乱而急促,从远处狂奔而来,卷起一阵黄色的飞沙。
为首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容颜清俊,气度不凡。
你不用费心的去猜测少年的身份,因为在当今世上敢一身明黄加身,五爪飞龙环绕的,除了当今皇帝不做第二人想。
在他身边的,也也同样是个少年,一身天青色华服,身带配剑,腰板笔直,面色凌然。
“来人啊,把这辆马车给朕围起来!”
一群军装的八旗子弟,把朴素的马车团团围住。
那个车夫像是被惊醒了,睁眼一看这阵仗,惊吓的从马车上滚落下来,他马上就被一个军官押到少年马下。
少年盯着他,面色冷然,眼中火光迸发,似乎还带着恨意。
那普通的中年车夫却除了一开始滚落马车,虽一直表露出胆怯,但不曾有磕头求饶的举动。
另外一个军官在马车前恭恭敬敬的作揖,说道:“臣恭请静妃娘娘下车。”
等了半晌,却不见马车里有半点动静,那人试探性地掀开车帘,饶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也变了脸色。
“皇皇上,马车里没有人!”
那将军跪在少年马前,四肢伏地,全身颤抖,不敢直面马背上的天子。
伴君如伴虎,任谁来都知道如今的天子正在怒火之中,若是此时被激怒,有谁会掉脑袋,谁也不敢保证。
少年一听这话也嗖的变了脸色,一张本来就紧绷绷的脸,更是变得铁青。
他看着前面的中年人,恶狠狠到开口:“她人呢?张校尉。”
被称为张校尉的中年人却连头也没抬,只回答了一句:“回皇上,臣的马车里除了臣,再无他人。”
“好啊,你还真是忠心护主!”黄衣少年气急了反而露出冷笑来,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来人啊,把果贝勒给朕拖下去,押入天牢,给朕好好的审!”
“你们,”少年指着四人:“率人给朕沿路搜,务必要把人安全完好的带回来!”
“是,臣等领命!”
“至于你,博果儿!你真的不打算把静妃的去向说出来?”
青衣少年抖抖衣襟,微微抬头看了一下淡蓝的天空,一脸坦诚无畏:“回皇兄,臣弟不知。”
黄衣少年怒极反笑:“好,好,好,好你个博果儿,你真以为朕不敢把你怎样是吧?这笔账朕回去再跟你算!”
青衣少年一脸淡然,说出的话却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帝哥哥,为什么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呢?你明明比谁都知道她有多不适合皇宫的生活。本来你也不喜欢她,何不借此放她走,也许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知道的她以前可以把自己皇后的位子弄掉,被打入冷宫,今后也很可能因为各种不确定的原因而把自己的命都搭上。皇帝哥哥你一定要看到她死在皇宫里你才高兴吗!?”
黄衣少年脸色阴沉如水:“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是嘛。”青衣少年嘴角讽刺:“他连皇宫是牢笼这样的话都能当着我说,要是跟皇帝哥哥你说呢,你也可以接受?就算现在皇帝哥哥你可以因为她一时的转变觉得新鲜而接受,以后呢?帝皇长情?臣弟不信,恐怕连皇帝哥哥你都不信吧。”
“等你厌倦了,再关她进冷宫?反正你也不喜欢他,给她自由吧,她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好的。皇帝哥哥,放手吧!”
黄衣少年每听一句脸色就沉上一分,双手死死的握住缰绳,眼睛盯着地面,许久才吐出两个字:“不行!”
一行人陷入了窒息的沉默里,明黄少年看着伸向远处了路,似乎那一眼就是一生一世,那个躲在被窝里笑得不自然说要等他回来的女子就在那头对这他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他努力的睁大眼睛,似乎下一秒彻夜的失去的恐惧就会让那些液体夺眶而出。
握紧缰绳,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策马追去的念头,才能逼着自己开口:“回宫!”
爱和不爱,都不重要了。只是不能让她离开,仅此而已,其他的,他都已经不再去思考了。
“爱新觉罗.福临。”在一片沉默中,这一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天下间最尊贵的男子转过头来,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我坐在树上,太过疲倦连表情都如此生硬,做不出多余的样子:“你是,在找我吗?”
他只是看着我,沉默不语。
“我去哪里都要找到我吗?”就算转换了时间空间身份和姓名,你也能认得出我,也要找到我吗?
他在马上向我伸出手来:“迁言,我们回宫吧。”
我没有动,只是看着那只手。
要跟他走吗?回到那个笼子里,从此一生一世?不再去管那个世界的虚假,也不管不远的以后那样残酷的结局?
跟他走吧,管他去哪,只要牵着他的手,就好了。
手指抓进树皮里,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我想我是疯了,才会放弃这唯一的机会,才会把自己又推回那个深渊里去。
“福临,你要能抓住我,我就跟你走。”
他蹬开马,身一轻,下一秒就稳稳当当的停在我面前。
我依旧坐在树上没动,只是看着他在我面前蹲下,一张从来都有微笑的脸双眼红肿,显得有些狰狞。
也任他把我揽入怀里,那个怀抱虽然颤抖着却如铜墙铁壁般密不透风。
而我,无处可逃。
把头埋在我颈间的他,看不见我眼里一瞬间涌出的泪水。
我知道,我完了。
回到皇宫,还没来得及回锦绣宫就被召到了慈宁宫,太后姑妈气的直接家法就要往我身上招呼,还好福临在身边给挡了,不然我可能会被盛怒中的太后姑妈直接了结。
最后,活罪可免,死罪难逃。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我被罚到去有列代祖先牌位的祠堂里去闭门思过。
要跪到太后姑妈气消为止,还不准送吃的,连皇上求情也不管用,看来这次把太后姑妈气得够呛,居然这么失仪,不成体统。
祠堂很大,但终年不见阳光,一进去就是刺骨的寒意,那种阴森恐怖的气氛,让这里格外渗人。
我在黄色的跪垫上跪下,注视着那些檀木制成的年代久远或是崭新的牌位,双手合十,如果你们在天有灵,那些历史,求你们不要让它们发生,求你们了!
到晚上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像在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而且还在不停地冒汗。眼前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双脚已经痛到麻木,全身都在发抖。
不知何时耳边恍惚传来一声‘吱呀’的声音,接着在朦胧中感觉有个人在我身边坐下,身上的味道让我觉得安心。
一双手小心翼翼的把握环住,那个怀抱也让我安心。
“没事了,朕会保护你的。”
在那个怀抱里我终于放松了高度紧绷的神经,昏睡过去。
是谁在我耳边说:“静妃,来我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