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是非成败转头空（1 / 1）

覆巢之下无完卵,杨伶若生于帝王之家，这个道理她自然清楚，一朝覆灭，她所失去的不仅仅是国和家,一夜变换,她更是由一朝公主沦为亡国之女,大起大落后,还能沉淀下来的心悸,往往是可以埋藏得最深的！更何况,她身体里还流淌着一个生于帝王家儿女独有的敏锐血统,于盛世，这是天际生养不屑凡世尘埃沾染的惬意，于乱世,这是足以避世余生不受改朝换代遗祸的稻草，所以，杨伶若几经变故，还可以淡然处之，也并非冷漠，只是，这样的心态与她这个年纪，实有云泥之差。

她回转脚步，往自己的客房走了回去，嘴中喃喃道：“放心好了，杨伶若不会寻死的，现不会，以后、也不会……”。

东都洛阳

几方局势僵持多时，李密久攻洛阳不下，如今宇文化及西来，恐受两面夹击，正自烦恼，却不料洛阳有敕诏送来，可谓天助，他即上表称臣，且请讨灭宇文化及。而这也正是何了皇帝杨侗的意思，不日便下诏，封李密为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并以徐世勣为右武侯大将军，共同对付宇文化及，洛阳危机解除，宇文化及面临形势即是堪忧。

梁暮凝随军中，已是几日不见宇文化及来与她对弈，又听由侍女谈及，萧皇后似被冷落，看来昔日叱咤风云的枭雄，也是近了末路之时了。

七月，宇文化及渡永济渠，与李密战于童山之下，作最后一搏，两军混战间，李密身中流矢，从马上掉下摔晕，幸得秦叔宝单骑冲入敌阵救出李密，才能死里逃生，之后，洛阳军几员大将统兵合力奋战，最终，宇文化及因长途征战、粮草不济而败退，他率残兵败走魏县，从此便是一蹶不振，部下将领多半叛归李密。

征途中总是最易忘记时间，昨日明明还是炎炎夏日，转眼就又近了秋时。

一阵轻柔的脚步响起，梁暮凝一踏上魏县城头，身肩斗篷便飞扬了起来，她看着以立城上许久的宇文化及，眸中竟不禁泛起了哀伤。“义父召唤暮凝来，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亦是轻柔。

宇文化及转过头，眼神中有不知名的阴郁，从童山一战之后，他自知大势已去，如今栖身魏县，也只能安顿一时，不得长久；曾经一之下万之上的风光不了，而换之的却是弑君叛国的万世骂名，以及腹心之士越来越少、兵势日渐衰弱的逆境，明知前路渺茫，败局已定，他眉间不免会流露出彻骨悲凉的意味，只是眼角尚留英锐，因为他心中，还有最后想要企及背负的一种荣耀，“来了……”，宇文化及怔了片刻，不由叹息的应了一声。

“是！”

“老夫的登基大典，将三日后举行……”

“义父决定了？”

“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

“……，暮凝先行恭贺义父，可以荣登帝位。”

“…………”

梁暮凝微微躬身，宇文化及却无半点喜悦的回头远眺，极目中原，脸上泛起哀伤的神色。

武德元年九月，宇文化及命制定奉天禅让的继位礼仪，又暗中派鸩杀了杨浩，自己称帝，建都于魏县，国号许，建元天寿，册封萧皇后为淑妃，设置文武百官，割据一方。

同月，洛阳王世充趁李密童山战后疲惫之时，精选兵卒二万余，进至偃师，李密骄矜，不听部将裴仁基以精兵把守要道，然后西进东都击其虚弱的策略，反是安于现状，让王世充有了可乘之机，以精骑二百潜入北邙山，伏兵突袭李密军营，纵火焚烧房屋辎重，此战，瓦岗军大败，李密带万余逃回洛口；王世充乘胜攻占偃师，俘获裴仁基、郑颋、祖君彦等几十，邴元真、单雄信等骁将也不得不向王世充投降，李密见自己大势已去，只得率部二万余西入关中，投降李唐，自此，曾是风生水起，盛极一时的瓦岗军亦以失败告终。

这一战也使得王世充声名大振，他尽收李密部众十余万返回东都。皇泰主因王世充败李密有功，封其为太尉、尚书令，掌管内外诸军事，并许他开太尉府，设置官属，精选员，从此，东都之中王世充再无劲敌可言，他自恃功高，势倾内外，除裴仁基父子骁勇而对其深礼之外，再不复优待贤士。

之后数月，中原各地虽纷纷有起义首领称帝之闻，但也多为小股势力，不足为患，天下大势分布已以长安李渊、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三方为主，而部分中小势力的摇摆不定，又使他们利弊之间有了牵制，不敢妄动；更有聪明之，借此养精蓄锐之机，树立声威，招揽天下群雄，图谋后事，李渊二子李世民便算这中佼佼，少年英雄，战场杀敌建立功勋无数，秦王府内招贤纳士，秦王美名，天下传诵。

“夫，要布料已织好了……”窗外寒风骤起，看来又将是场大雪，雅雅进屋刚放下托盘，便又转回身将门窗都关了上。

“咳咳……，谢谢…谢……”

“夫，您、真的没事吗？”

“没事……”

“…………”

雅雅由床边拿了一件厚披风，帮梁暮凝披了肩上，又到桌边倒了热茶递给她，然后习惯性的帮她整理着边上篮中刚绣好的锦帕，嘴中还喃喃道：“夫的绣艺又精进了，只是秀的图案、还是怪异，谁家孩子能长成这个样了呢？”

听她说话，梁暮凝实是忍不住的噗嗤一笑，“那是卡通物，不是谁家的孩子呀！”

不禁皱了皱眉，摇头看看梁暮凝，“这些、还是烧掉吗？”雅雅面部的表情还是很少，但说话时，给的感觉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收敛了笑容，梁暮凝一如以前一样，低下眼睑，继续手中刺绣，过了片刻，才轻轻回了一声：“嗯”，之后，就又继续忙碌，看不出心情，更不理解其心思何？

拿起锦帕，雅雅站那里看着梁暮凝的动作，犹豫许久，终是忍不住的跨步上去，拦住她上下翻动的手腕，“够了，夫您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她抢过了梁暮凝手中的锦绣，扔到一旁，“雅雅实不明白，您为什么还要留这里，宇文化及早就大势已去，您不会真的把他认作义父了吧……！”

“……，是不是有听到什么消息？”梁暮凝蹙眉看向雅雅。

“雅雅没有！”

“…………”

“雅雅只是不明白夫的行径。”

“……，也不明白、即已回了长安，为什么还要再回来？”

“…………”

“又到一年末时了，又会是翻新景象了……”梁暮凝见雅雅不语，便整了整身上的披风，起身走到窗前，抬手推开一个缝隙，屋外寒意顿时袭身体，她不禁掩首，又是一阵咳嗽；雅雅忙上前关窗，“您染风寒已有时日了，万一调养不好，很易引发旧疾，所以，还是不要招风的好！”她搀扶着梁暮凝靠上床头，就帮她铺盖被子，目光无意与梁暮凝交过的瞬间，某种不详的意识，让她浑身竟是不由一震，雅雅停下手中动作，依旧面无表情、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