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1 / 1)
楚宣珩进来的时候,余姚正在他的寝宫内来回踱步,手中的帕子攥得紧紧的,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故而见他进门,急急迎上去道:“皇兄,究竟是怎么了?”话才问着,目光落在他疲惫的俊颜上,不免又吃了一惊,“皇兄,你不舒服么?”
楚宣珩微微摇头,吩咐宫女们都先下去,自倒了杯茶,浅饮一口,忽然道:“你那沁雅宫的小宫女呢?”他只是想知道她是否做了愚蠢的事,希望她没有寻了短见。
余姚怔住,这么说,果然是楚宣珩做的。但是,为何?
她愈发不解,只茫然地开口:“在我宫内,我找人看着她。”
闻言,楚宣珩的脸色似稍稍缓解了些许,将手中的杯子搁在桌上,略微沉思起来。
“皇兄,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会对铛儿……”楚宣珩的神色令余姚紧张起来,急急地问着,她到底也是女子,却又实在说不出口。微微咬着唇,小脸憋得通红通红。
楚宣珩冷笑一声,抬眸瞧向余姚,眼底尽是一片憎恨之意。他顿了下,才缓声道:“朕的妃子呵,当真越来越厉害了,都敢给朕下药了!”
他一字一句说着,字字如银针般,直刺入耳中,惹得余姚心惊胆战起来。这样的楚宣珩,是她从未瞧见过的。
只是,下药……
她已然震惊得不知所措了,咬着牙愤恨地道:“冯妃那个女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皇兄,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轻饶了她!”
没想到楚宣珩却未答话,微微扯了下松垮的睡袍,欠身坐下,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皇兄……”余姚越发不懂他了,如今这般情况,他倒是忍得住了?只是,他能忍,她不能!
霍然转身,她浑身的怒意非凡,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只听楚宣珩沉着声音问:“你去哪里?”
回头瞪了他一眼,他不是明知故问么?她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去储良宫找冯妃那个贱‘人!
“放开我!皇兄,这口气你怎么就能忍得下?”她是万万忍不住了。
为了楚宣珩,为了小韵子,为了铛儿,她也再是忍不住了!
楚宣珩脸色未变,他是帝王,能忍天下人所不能之忍,皆因,她还有利用价值!沉吟良久,他终于浅声笑开,音色却是冷冷的:“或许这一次,朕还要谢谢她!”
原本一步死棋,他甚至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下,她却说要帮他……
再加上这次他被下了药……呵。
那么他便将计就计了,又如何?
余姚被楚宣珩说得更加糊涂了,谢谢?她皇兄莫不是脑子不好使了?否则又怎会说出这般话来!
才要开口,便听楚宣珩道:“你回去,好好看着那小宫女。朕以为,该光明正大给她一个名分了。”
“皇兄……”
给铛儿一个名分……余姚讶然了,不过又一想,也许对于铛儿,这个便是最好的结果。若然无名无分,纵使替她讨回了公道,又如何?
只是,可怜了铛儿那丫头,只因她知道,楚宣珩不可能对她动情。
放开了她的手,楚宣珩抬手轻柔着眉心,开口道:“你回去吧,朕也要休息了。”
“皇兄……”瞧着他满脸的倦色,余姚心中实在不忍,担忧地道,“如果太累,早朝便不去了吧。”
“朕心里有数。”面对余姚的关心,楚宣珩的语气终于温和起来。
余姚放心了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楚宣珩的脸色又阴沉下去。纤长的手指扣在桌沿,他沉声道:“来人,传令替朕拟旨,即日册封铛儿为御女!”
“遵旨!”来人马上叩首下去了。
片刻,楚宣珩又唤了一名太监进来,伏在他耳边轻言一番。太监应了声,方又下去。
楚宣珩的嘴角微扬,待到天亮,铛儿被封为御女的消息便会不胫而走,他倒是急着想知道,她听到了,究竟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
由于失血过多,子韵沉沉地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像如今这般抱着青楚睡过的被子睡,闻着属于他身上的淡淡药味儿,子韵觉得就算是身上的伤永远好不了,也值了!
她正喜滋滋地想着,隐约感觉面前被一块黑影挡住了,并且,还在微微地晃动着。她微吃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啊!”本能地大叫一声,急急扯紧了被子,由于幅势太大,牵动了伤口,痛得眼泪马上打起了转儿。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人,恶狠狠地道,“你做什么?”
大清早的,这小靳子怎么会在这里?
小靳子未曾想她会突然醒来,也是吓了一跳。又被子韵这么吼了一声,心中憋了一口气,绷着脸道:“你凶什么!”是担心她,便过来瞧瞧。恰巧碰见她依旧熟睡着,苍白的容颜中竟夹杂了小小的羞涩,他趴在床边看得呆了,一时不忍心唤醒她。却不想,竟是这般收场!
警觉地看了看周围,子韵又道:“喂,青大人呢?”
“喂!”为什么每次她总先想到青楚?为什么每次听她提起青楚他就会生气,而且不是一般的气啊?
若不是看她重伤卧床的份儿上,他真想把她拎起来,好好地毒打一顿不可!
强忍着要爆发的怒火,他狠狠地道:“把你救出来的看是我啊!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事啊?”
他不说,子韵倒还真的忘了。
心底掠过一丝尴尬,却是怎么也不肯低头。看他一副欢蹦乱跳的样子,他能有什么事啊?不过,她所奇怪的是……
“小靳子,你怎么会功夫?”子韵故意压低了声音,既然他救了她的命,那么就算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也打算帮他隐瞒了。
哎,谁让她深谙知恩图报这个道理呢?
小靳子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如此问,却依旧是面不改色道:“呵,我有说过我不会功夫么?”
“啊?”子韵未曾想他竟然会反问她,拼命地想了想,似乎真的没有啊。该死的,她本来还想替他隐瞒的,他竟说得这般光明正大。看来还真是她多虑了呢!
正在子韵破觉尴尬之际,小靳子突然俯身靠近她,俊目眯成了一条缝,笑颜逐开:“子韵,上回我伤的时候你帮我上药。这回,我便来还情,可好?”
他说着,伸手去掀子韵的被子。子韵先前一直不曾发现,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瓷瓶……
“喂!”这下子韵可吓得不轻,苍白了小脸吼道,“住手住手!快住手!”
小靳子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一时间愣住了。
子韵又道:“不用你帮我上药,呵呵,不麻烦了。”
她的话音才落,却见小靳子的脸突然变得铁青。憋了好一会儿,才愤愤地开口:“是不是你就喜欢他给你上?”
他?
他不说破,子韵依然知道他说的是青楚。瞧着小靳子满脸隐忍的怒意,却在那紧蹙的眉宇之间,透出了一抹醋意。恍惚中,子韵似乎闻到很浓很浓的醋味儿在空气里蔓延开来,并且愈演愈烈。
猛然吃了一惊,这小靳子不会喜欢上……她了?
可是,她现在是太监呀!
眯了眼睛,子韵微微将头凑过去,低低地开口:“小靳子,你不会真的不正常吧?”
“我……你……”小靳子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人就差没跳起来了,“我怎么会不正常!我不就是想帮你上药,我就不正常?我……我很正常!”
吼了一声,不知为何,他竟转身跑了出去。
“喂……”子韵才出声,他早已经没影了。真是的,这小靳子怎么这么奇怪?
她摇摇头,只觉得奇怪,耳叶去哪里了?她在这里,不可能那小家伙会不来找她呀!仰面躺在床上,全身慢慢地放松下来,伤口的疼痛也渐渐地缓解了。子韵舒服地呼了口气。转了个身,突然想起一件事!
铛儿呢?
对了,昨晚楚宣珩意欲轻薄她的时候,铛儿来了。
她拉开了楚宣珩,然后……然后……
她记不起来了。
该死的!她怎么这个时候才想起铛儿来?
霍地跳起来,“嗯——”低低地闷哼一声,子韵忍着痛爬下床。铛儿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不然叫她怎么安心?
“铛儿。”
心里紧张起来,暗骂着自己为何才想起铛儿来!
她原本的衣服早已破得七零八碎,好在桌上已经放了一套新的。彼时,什么也来不及多想,她咬牙穿好了衣服,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
牵一步而动全身,何况她满身皆是创口。
可是她停不下来,铛儿啊,那个可爱的铛儿!
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段路,扶着边上的树干,子韵已经气喘得不行。原本沁雅宫与太医院也并不十分远,只是她受了伤,走起来极为吃力。
“咦,这不是小韵子公公么?”
正在子韵低头喘气的时候,一个柔柔的声音传来。
她本能地抬头,见李菲儿扶着宫女的手站在她的面前。子韵吃了一惊,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越秀宫前,而她扶着的,正是那棵巨大的合欢。
猛然抽神,子韵忙欲下跪行礼。却见李菲儿一个眼神,早有宫女拦住她,听李菲儿道:“你有伤在身,礼就免了吧。”
“奴才惶恐。”子韵低头说着。
这个越秀宫的新主子她没怎么接触过,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公公是往哪里去?”李菲儿又问。
“回娘娘,奴才是回沁雅宫。”依旧低着头说着。
李菲儿忽然笑道:“可巧了,本宫也是。公公也一道吧,也好让莺儿扶着。”
“娘娘……”子韵惊讶地看着她,自从遇见冯妃,她便不敢轻易相信那些妃子了。就怕她们个个笑里藏刀。
李菲儿携了宫女的手,款款上前,靠近她道:“公公,是本宫去瑨宸宫告诉公主你在储良宫的。”
子韵一怔,她是在告诉她,她们不是敌人么?
心下稍稍松了口气,也是,她不过是个小太监,又能碍着她什么事?
李菲儿柔和地笑笑,转身上了鸾轿。
*
进了沁雅宫,子韵迫不及待地挣开了莺儿的手,拉住院中一个太监问:“铛儿呢?”
那太监眼底闪过一丝惊恐,还未答话,便听李菲儿道:“公公,你还不知道铛儿已经被皇上封为御女了么?”
什么?
被封为……御女!
怎么会突然……
浑身狠狠地一震,难道是因为……
“小韵子!”一声惊喜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维。子韵抬头,见余姚兴冲冲地跑出来,才要行礼,却被她拦住,眸中尽是担忧,“你伤没好,怎能乱跑?”
“奴才没事,铛儿呢?”她只是担心铛儿,不知她是否安好。
“子韵哥。”
寻声望去,在余姚的身后,身着浅绿宫装的女子,云鬓高绾,一侧斜斜地插了翠玉簪,依旧是那般怯怯的神色,这居然是铛儿!
子韵方才还未发现,站在余姚身后之人,居然是铛儿!
上了妆,她看起来是那么那么美好。只是为何子韵的心忽然好疼,都是为了她,是为了她啊!
喉咙堵堵的,怕一个不慎,便会放声哭出来。
李菲儿笑着上前道:“恭喜铛儿妹妹。”
铛儿有些惶恐:“娘娘……”
“以后就是姐妹了,不要这么生疏才好。”她又回头,看着余姚,“公主,皇上说将蕴方斋赐给铛儿妹妹,不如我先让人去收拾收拾?”
余姚点头道:“麻烦了。不过我想让铛儿在沁雅宫再住几日。”
李菲儿摇头笑道:“公主说的哪里话,不麻烦的。那我先去了。”语毕,朝铛儿一笑,便扶了宫女的手出去了。
望着李菲儿的背影,余姚心下思忖着,这个李菲儿倒是会做人。她可比冯妃聪明,知道怎样小心翼翼地留着能接近楚宣珩的心。
“小韵子,进去坐吧。”余姚回头说着,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她心中十分不忍。她没有看错人,她的心地那么善良,不顾身上的伤,也要来看铛儿。
子韵看着她,低声道:“公主,奴才想单独和铛儿说说话。”毕竟关系到楚宣珩,又余姚在终是不方便。
余姚愣了下,还是点头。将子韵扶进了厅内,余姚唤了宫女们一道出去了。子韵感激地道了谢,回头,细细地瞧着面前的女子。
“铛儿。”她低低地叫。
隔了片刻,她又道:“对不起。”
“子韵哥,为何要说对不起。”铛儿笑得无伤,子韵却是怔住了。
她却又道:“也许,我该谢谢你。我没想到皇上他居然愿意给我一个名分。御女啊,哪里是我一个小小的宫女以前想过的?多少女子在宫里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的光环……”
“铛儿……”
“子韵哥,不要说对不起,真的。”铛儿似乎在极力地保持平静,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上前,拉过她的手,哽咽道:“在我面前,还要逞强么?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内疚与自责。”
多好的铛儿啊,唤她子韵哥的铛儿,她是因为怕自己担忧,所以才要如此么?她唐子韵究竟何德何能,能令她如此啊!
一句“逞强”,一句“内疚与自责”,铛儿的眼泪终于在那一瞬间决堤。
“呜——”捂着脸,削肩颤抖着,她委屈地哭了。
“铛儿……”子韵也跟着哭起来,女人的贞洁,那是最宝贵的东西。铛儿是因为这样才被封为御女的,想来以后在宫里,也不会好过的。
想着这些,她就心疼。
*
瑨宸宫内。
太监匆匆地跑进来,见楚宣珩正坐在亭中翻阅着兵书,行了礼上前,伏在楚宣珩耳边轻言一番。
楚宣珩嘴角微动,是么?她竟如此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