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3)(1 / 1)
贝尔特听着车轮下面小石子的嚓嚓声,上坡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演电影,有血有肉的人是不会这么生活的。但是财富可以擦掉正常状态的界线,他观察着这幢老建筑物,咽下一口嫉妒,似乎他的梦想在这儿逐渐成形了。
与这个精心修葺的磨坊相比,他和玛戈能买得起的行列式房子在他看来就像一个鞋盒子。人必须得有钱,他想,才能买到好东西。
他下车的时候,伊慕可已经迎面朝他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白色无袖连衣裙,衬着她被太阳晒黑的皮肤,效果很不错。“您能抽时间给我真是太好了!”
不管怎么着,这个女人总能找到正确的语气,她的话总能先发制人让对方无话可说,因为原本他是没有时间跟她见面的,然而早晨的时候头儿才唠唠叨叨地劝了他一顿,说什么伊慕可很善于交际,她的女儿也是。“她的关系能让我们的生活变成地狱。”
但是贝尔特心里本来就很乐意接受伊慕可的邀请。朝房子里走的时候他想,她打算跟他谈什么呢,电话里面她一点暗示都没有。
他们从一个大厅走进了一个凉爽舒适的房间。藤沙发上两只猫舒服地依偎在一起,趴在透过高窗射下来的阳光中。小一点的那只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跳到地上,跑到贝尔特的身旁蹭着他的腿。
伊慕可•塔尔海姆惊奇地看着他。
“大多数猫都这样,”他尴尬地说,“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它们喜欢的。”现在他才注意到通过一道小沟流到地里面的水。
“建筑师认为有溪流流经房子是个不错的想法,”伊慕可•塔尔海姆带着一个有钱女人的理所当然,平静地说,“可当时他没有把我的猫爱钓鱼这件事计划在内,所以这儿一直会有小小的洪灾。”
“如果小溪发洪水呢?”贝尔特问。
“那也不会有事,一切都考虑到了。”
她把他领到LouTian阳台上,请他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两个人的餐具。之后她留他一个人在那儿,自己取咖啡去了。
贝尔特环顾四周,这儿的风景让他想起德国北部,这辽阔、远处羊群咩咩的叫声和近处淙淙的溪流声让他舒服得想睡觉。他要有多少钱才能过这样的生活啊!
他想到他的房子所在的小区,与其它的房子墙挨着墙、门挨着门、窗挨着窗,花园那么小,都不值得给它们取名字,几乎连种几棵灌木和半灌木的地方都没有,可能够造一个迷你池塘。
伊慕可•塔尔海姆端来了咖啡,把一个切好的瑞典杏仁蛋糕放到桌子上。
“您要吗?”
“谢谢,非常乐意。”
他把盘子递到她跟前,她把一块蛋糕放到上面。“特别好吃”,她说,“但是对身材是致命的。”她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变得有点红。
贝尔特知道,大多数面对过暴力死亡的人,对与此相关的词反应都相当敏.感。他尝了一口蛋糕。“确实不错”,他说,“但是您肯定不是邀请我来喝咖啡闲聊的。”
“是的,”她又拿了一块,吃得很香,“我想跟您聊聊,因为我还没吃早餐,所以我想吃点东西应该不错,而且在您问之前蛋糕不是自己做的,是我买的。”
“这个问题我没想问您。”
“当然没问,我真笨。”
贝尔特感觉他已经认识这个女人一辈子了,他觉得来来回回的话就像他们之间的一个老掉牙的游戏,同时她所说和所做的一切又重新让人觉得很刺激。
“我想跟您聊一聊我女儿。”她说。
他点了点头。其实他应该想到的。
“我很担心洁蒂和梅勒,您能安慰我一下吗?您有什么进展吗?您有怀疑的对象吗?”
贝尔特放下盘子。“您知道这些我不能说的。”此刻他其实应该生气的,这就是她把他拖到这儿来的目的?但是他没生气,反而很高兴她给他打了电话。
“您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会离开这个地方。”她送给他一个真诚的目光。
而这,贝尔特想,恰恰是一个女作家对他的承诺,一个很可能除了毫无顾忌地利用每一条信息之外什么都不会做的女人。然而她不仅仅是一个作家,她也是一个可能身处险境的女孩儿的母亲。
“民众提供了无数的信息,”他小心地说,“我们追踪着很多线索,”他耸了耸肩,“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一条能破案的重要线索。”
“我读了卡萝的诗。”伊慕可•塔尔海姆说。
贝尔特想,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吃惊呢,问她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是纯属多余。
“这个女孩子有极高的天赋,可是这个肯定不需要我告诉您,估计您也读过那些诗了。”
贝尔特点了点头。
“她把想说的话暗含在里面了。”
贝尔特又点了点头。
“她的诗中很可能有她最后交往的那个男人的痕迹。”
“您以此为依据,认为他就是那个凶手?”贝尔特问。
“是的,因为卡萝的诗描写了一段非常阴暗、危险的爱情。”
这种方式的爱情难道不是唯一真正的一段吗?贝尔特想,所有其它的爱情难道不都仅仅是小打小闹吗?
她审视地看着他,让他觉得她猜到了他的想法,他很不好意思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那也不一定就意味着它要以谋杀来结束。”他说,显得很不真诚的样子。他的想法难道不是已经把他领到这个方向上了吗?
“一想到这个男人会不引人注意地在孩子们的周围逗留,我就觉得很恐怖,”伊慕可•塔尔海姆说,“而在他的身份确定之前,不排除他是凶手的可能性。”
“他就像一个幻影,”贝尔特说,“我研究了卡萝的日记,但是上面没有关于这个男人的可利用的提示。什么都没有,一点都没有,很让人绝望,绝不可能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尤其是相爱的人更不可能。”
伊慕可•塔尔海姆靠在椅子上,两腿交叉。“您认为洁蒂和梅勒有危险吗?”
他已经注意到了,她的策略是先估量一下对方的可靠性,然后直接提出一个棘手的问题,所以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没有直接的危险。”他说。
“这样的回答给了我足够的想象空间,”她眯起眼睛,“您想过一个人看着自己的孩子走向深渊却帮不了他是怎样一种情形吗?”
“把孩子们送走,”他说,“正好现在放假。”
“这正是我想跟您谈的。”
“我只想知道她们会在哪儿逗留,”贝尔特说,“有可能还会有什么问题需要联系她们。”
“孩子们拒绝出去旅行,这是问题所在,所以我想到了您。您能再跟她们谈谈,给她们施加点压力吗?”
“为什么您自己不去说?”
“这您还用问?”
她们笑了,在他们每句话之间游-走的距离感也随之消失了。
“好的,”贝尔特保证,“我会试一下的,但您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她陪他走到车旁,当他要跟她握手告别的时候,她弯腰向前,踮起脚尖,迅速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