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1 / 1)
这一晚,当贝尔特开车回家的时候,高速公路由于车祸被封了,密密麻麻的车辆走走停停地越过公路,穿过不可能开过去的小地方。贝尔特开始头疼,胃里像是被谁捣了一下,他打开收音机,觉得自己的神经暂时平静了下来。
有时候他希望自己的职业不需要和人的灵魂对话。他的嗓子因为说话太多变得很粗,眼睛很累,而且由于集中精力倾听,他感觉自己已经透支了。
跟塔尔海姆的女儿谈话还是最舒服的,让他反复思考的是她的女友梅勒的行为。她看起来好像良心不安一样,是什么原因呢?他不认为这跟卡萝的死有关,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会注意这个女孩的。
让他真正精疲力竭的是和卡萝父母的见面冷漠、无情。他的办公室让那个女人抽烟抽得烟气腾腾,她丈夫跟第一次谈话一样,背着手不停地来回走动。
两人说话用的都是不连贯的短句,不是由于绝望,而是出于习惯,看起来是这样。他们表现得很愤世嫉俗,批判上帝和这个世界,甚至连他们死去的女儿也要批评。
“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会被关照的。”史泰格尔太太说,她没有解释她指的是什么,而是直接把意见扔到了房间里。
卡萝在她父母的眼中是一个背叛者,她偷偷地逃走,逃避她的责任,而且死缠住那只野鸡那个畅销作家的女儿,她叫什么来着死缠住她不放。
“……而且她觉得我们给她丢脸。”
这个女儿很自负,她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总是播种不满。
“……直到卡勒也开始反对我们。”
这位兄弟目前还没被找到,他潜藏起来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们不关心他在哪儿、怎么生活、是否可能遇到困难。
“……他年龄已经够大了,必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社会救济管理局要对贫困家庭负责,还有青年福利局。让卡勒停止盗窃的缓刑犯监护员没有尽到责任。或许他们可以申请做一个脱口秀节目,以便真正发泄一下他们的怒气。
他们认识卡萝的朋友吗?
“没兴趣,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个破鞋了。”
起初贝尔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这位父亲确实说过,一个破鞋,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了。
贝尔特很想给他一耳光,但是他的职业道德救了他。他把自己封闭起来,这方面他做过训练,一旦封闭起来,他所听到的话就不会到达他内心更深的层面了,这是生存所必不可少的,从儿时起他就意识到了。
他甚至还成功地跟卡萝的父母笑了笑,对于一场谈话来说则显得过于热情,表情很机械。
他们被瞒过了,他也没指望别的什么。
他认真地听他们讲,留意着话里的弦外之音。史泰格尔夫妇为女儿描绘了一幅图画,一幅充满父母爱的缺失、常年的不信任、无休止的暴力和一直都还能感觉到的愤怒的图画。贝尔特理解为什么卡萝要离开了。
他知道这里面需要多少勇气。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自己没有离开,日复一日地忍受着父亲的过分,日复一日地生活在对父亲的恐惧中。他还能怎么做呢?他不能留下母亲一个人。
他的父亲把妻子和儿子看作是所有品,认为必须给他们剪掉翅膀,他对他们咆哮,这样他们才不会目空一切。但是他没有给他们剪掉翅膀,而是将其折断了。
折断的翅膀很久之后才恢复,现在,那么多年以后,有时还会感觉到疼。
看起来卡萝身后也有一段类似的漂泊。贝尔特想起了她裸露的胳膊上的印记,喉咙一阵发紧。“她早就开始自我伤害了吗?”他问。
史泰格尔太太不高兴地看着他:“也只是瞎折腾罢了。”
“然后呢?”贝尔特费力地控制着自己,“您的女儿得到过帮助吗?”
“来自心理学家的帮助?”父亲大笑一声,“我们还真是刚好缺这么一个人。”
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让人窒息,不光是因为抽了太多的烟,贝尔特拉开窗子,他渐渐失去了控制,是该结束谈话的时候了。
他结束得很干脆,给他们打开门,只是跟他们点了点头表示告别,他现在坚决不想握他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