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焚琴煮鹤(1 / 1)
脑海里涌出那战死的上万多勇士,那饿死半路骨灰也要托人送往洛阳的难民!
狂颜蹭的无名火往上窜,犀利无比的看着依柳垂钓的安子默。
察觉到气氛不对,安子默睁开眼奇视狂颜!
却错愕的看到一脸愤怒与轻蔑而视的狂颜!
“天下之大何处为家!先生尚有闲情逸致在此抚琴舞鹤,可笑天下苍生无主,那些争霸天下的枭雄便与先生一般,何曾看到浮尸百万埋骨他乡的人?”
那眼神,盛满太多的心痛,教落羽移不开眼:“这几日与先生朝夕相对,狂颜自诩先生知音却不想倒是笑话一场!”
她面沉入水,静静看着安子默,一字一顿:“这般视平民如草莽,空有傲人才华却龟缩一方,只顾自己逍遥相享乐之人,在下不敢妄言称其为知己!”
落羽默然,淡淡垂首!
倘若不是太在乎,她不会这般心痛,正是将自己视为知己才心痛欲绝!
见他依旧无动于衷,狂颜心里是真的气恼起来。当下跺脚咬牙,使出最后一招!
她手捻火把提起内力向在现代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丹顶鹤砸去,秋高气爽却因临近沙漠,这里干燥无比只片刻便燃烧殆尽!再转而将散着幽幽光泽的摇琴抱起,掷于火中!
安子默瞠目结舌的看着她所作所为,忽地一声冷脆呼唤,他怔怔回神看着居高临下的狂颜!
“先生!”
她伸出手,忽地灿然一笑:“焚琴煮鹤大煞风景,潜凤山再无美景尤物,先生可随我下山平叛乱辄四海。争霸天下指点江山!”
那手,骨节分明,白皙通透,却看的安子默眼角一跳!
那分明是常年操练,磨出老茧的手!
缓缓抬头看着锦衣男装的女子,盛情相邀笑靥不减.....
司空飞歌双手抱胸,立于余晖之中宛若神邸。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笑意盈盈的伸出手,落羽错愕怔怔凝望的眸!
忽地唇角勾勒出一抹了然自嘲的笑,司空飞歌放下手转身离开!
回神后的安子默顿了顿,抿唇垂首凝望波澜不惊的湖面,淡淡道:“看来又得买过一把琴了.....”那可是与青霜比名的焦尾古琴呀!——
“你!——”
冥顽不灵,食古不化,铁石心肠,淡漠如落羽,笑看世间,火树银花,尝百态,观炎凉,知冷暖!此人端的是无心之人!
这样的人纵然收纳麾下他日也不过害自己亡命天涯!
一切皆定数,罢,罢,罢!
“先生!”
又是一声恭敬称呼,安子默再次抬首。
那灿若星辉的双眸之中,是他不能体会的幽远!
纤手一指:“天地浩大灯风光无限,江山妖娆如画天下它不属于谁。你我皆不过沧海一粟。待后世迎来大安天下,那时先生又曾留下什么?
望月抚琴对酒当歌,以冷眼观乱世众生。这就是先生生平夙愿?”
深吸一口气,她怜悯的看着安子默:“待我凯旋而归我会再来探望先生,大恩不言谢,我希望那时先生还能保持今日想法!”言罢,不语,狂颜拂袖而去!
不是指责不是怒骂而是笃定,她笃定自己会为此后悔一生!
好狂妄的女子,好凌人的语气——
那倨傲不羁,眼藏天下的女子,她是多么希望在群雄争霸的路上,自己能一路相伴!
第二天,天才擦亮狂颜便手牵一马与司空飞歌缓缓下山。
司空飞歌一言不发,静静看着狂颜沮丧,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脸:“落羽兄不肯下山定然有其缘由,你又何必执着!”他请了十多年都不能把那迂腐的师兄请下山,更何况她!
那段时间他威,逼,利,诱,耍尽阴谋,用尽诡计什么办法没有用过?没人比他更了解那个倔犟的师兄了!
又是一声叹息,狂颜意兴阑珊:“你说的对,我也知道,不然我也不会大清早就走了!”连招呼也没打!
潜凤山谧静而幽远,越往下走越有深山老林的错觉!
潜凤山,宛若停足趾歇的凤凰——
眼前皆是树林屹立,放眼望去一片翠绿笼罩!
狂颜诧异:“你好像来过这?不然为何如此熟练?”
司空飞歌失笑:“你昏迷的这三天,潜凤山我已经摸了个透彻!”
一想到她寐死时所听到的,当下又是一阵绯红!
两人走了半天,终于来到山脚下。
毕竟是伤好,狂颜脸不红气不喘的看着司空飞歌:“看来回洛阳城我便能痊愈了!”
司空飞歌杨唇一笑,点头:“你现在就算痊愈了!”居然焚琴煮鹤。这事亏的她干得出来!
他越来越觉得,当年一念仁慈放她活下来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狂颜眼神狡黠,却掩盖不了失落,皓齿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这算什么?待我回去杀他安慕风一个人仰马翻,你再为我喝彩也不迟!”
司空飞歌心知她还在介意那事,爱才之心何人不有?安子默虽是文弱书生且毫无武功。但排兵布阵韬略计谋足以弥补这一点!有时候连司空飞歌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唯一的师兄!
“待你回去我便下令驻八十万大军前往洛阳!”
狂颜诧异:“为何?”聪明的话便不该插足才是!
司空飞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说为何?!”还不是他担心她么,没事就被威胁钳制的滋味谁喜欢?更何况狡黠如司空!
“不可!”
“不可!”
两道声音响起,一男一女。
狂颜寻声望去却看到那一身青衫飘逸修长的安子默静静立定在道口,似乎等了他们许久!
狂颜内心狂喜,惊喜道:“先生!”
安子默倚在马侧,手攥马缰长袖漫漫墨发飞扬,一派风流优雅!
这些都不重要,狂颜将视线定在马鞍上的小小包袱,双眼染喜!
安子默却认真道:“眼下三分天下,三国鼎立,天下大局皆在其中倘若秦国倾向洛阳那必然招致晋国不安,从而引发战乱,乱世提前来临!”
狂颜点头,欣喜上前:“先生想好了?”
此话一出,司空飞歌也默了下来。
潜凤山脚下萃意盎然,徐徐凉风苍柏大树沙沙作响。
没有人比安子默更加清楚自己此次下山意味着什么,五国不会容许自己的存在,所以他为了保命一直安居在潜凤山上。连司空飞歌也拿自己无可奈何!
得不到,就毁掉!
这个道理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他也知道自己下山就是个死!
他甚至能预料到自己尸埋他乡的下场,但是他却选择——
安子默眉梢温柔,笑意直达眼底,忽地,他抬眸,没有狡黠也没有狐狸般的邪魅。只有一汪清澈的眸,皓齿一笑:“主公!”
狂颜大喜,能依靠三寸不烂之舌请得名动天下的百晓生安落羽,当真值得雀跃欢呼!
“什么主公不主公的,我们安家不兴那一套。随司空一样直呼狂颜便是!”
青衫漫漫,安子默笑意盈盈手中羽扇轻掩半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衬的他愈发的仙人一般!
昨晚——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师兄随我们一同下山吧!”倘若不能一起逐鹿天下,争霸七国。他该有多遗憾!司空飞歌一直将眼前这个人当作唯一的对手!
“师弟,我一无武艺自保,二无家眷在世,去争那些做什么!”聪慧如子默,定然也知道在某个方面来讲,武功决定了一切!至少可以自保!
“我从不认为有武艺便天下无敌了,强势如烽火,他不也照样被我玩弄鼓掌之间?师兄杞人忧天了!”没有家眷正好可以心无旁骛争霸天下!
子默这下好奇了:“你是在帮她做说客还是在帮自己?”
司空飞歌坦荡:“自然是为她!”
嗤笑:“那又为何三番两次的要杀她?”顿了顿:“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尚且不明,我可是知道师弟你一直想杀我的!”不帮他也就罢了,现在却当着他的面去帮别人,不被他杀了才交怪事!
司空飞歌苦笑一声,似也不明自己究竟欲意何为!
唰的起身,惊的安子默羽扇也拿不稳了:该不会是现在就想杀了我吧?!
强制稳定:“你该知道,我从不受威胁!”二十年前他就该了解了,当初他们尚年幼时他就明确的告诉过司空,没有人可以威胁他!
司空飞歌长身玉立,双目直视落羽:“我知道!”
随即——
撩袍,单膝下跪:“所以我求师兄!”
羽扇落地,安子默诧异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就连窗外的夜风也似乎静止了一秒!
司空飞歌认真的看着他:“天下间能令司空飞歌这么做的,仅狂颜一人而已!”
不是以秦国帝王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将爱埋葬的少年!
安子默抿唇,一语不发!
二十年前司空飞歌就明白,这个教自己韬略计谋的师兄从不受威胁。但是也是在那时候他明白,他吃软不吃硬!
想要司空飞歌撒娇去求安子默,那还不如杀了他!
但是现在——
蓝衣逶地,屈膝而跪,他毫不避讳的吐露自己的软肋:天下能令司空飞歌这么做的,仅狂颜一人而已——
安子默神色复杂,不知是喜是忧!
司空飞歌抿唇不语神态却坚定无比!
忽闻一声叹息,青衫映眸,他被子默托起:“师弟,我答应便是快些起来!”
司空飞歌心里一喜正欲开口,却听到这么一句!
“我本来就答应了她,只不过我看师弟这么着急,也不好意思开口——”让他去英雄虏获美人心!
一瞬间,纵然武艺皆无的安子默也察觉到空气中的凝滞气息——
生气了,看那眼神要吃人一样——
安子默拾起羽扇遮面而摇,不敢看此时的司空飞歌。
不过——
那狐狸一般的双眸露出丝丝温和,心底却恶趣味的道:真好玩!
笑指苍穹增君心,只把寂寞藏眼底!
这大概是后世群雄给与那个天下第一谋士最多的评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