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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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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郁郁寡欢,

迈着瘦骨伶仃的双腿忙碌着。她有老年妇人那种平坦而柔软的指尖。我百思不得其

解,究竟安梅阿姨做了些什么,以至引起我妈对她如此苛求。其实岂止安梅阿姨,

其他朋友,乃至对我爸、妈都觉得有种种的不够、缺陷和失调。她向来以“五行”

的缺损来衡量周围的人。

对“五行”的理解,则是据她自己对有机化学的理解。她跟我说:

“火”太盛,则脾气大,比如我爸。妈常常要指责他抽烟的陋习,为此,常惹

得爸暴跳如雷。我想现在他之所以常对妈觉得内疚,一定是自觉当时,从来没有好

好听听妈憋在肚里的话。

“木”少了的人,就不大会有主见,耳朵皮太软,比如安梅阿姨。

“水”太多的人,流向也多,不易集中精力,比如像我:学了半拉子的生物,

又转向艺术,随后,当上个小小的广告代理商的秘书,这时无论是我的生物课还是

艺术课,都只是半途而废。而现在,又当上个自由撰稿人。

从前我从不在意她那一套,将此作为是中国人的迷信,那一套只是适合中国的

社会环境。二十多岁时,我选读了心理学,我便试图说服她,不要对人太苛求,这

不是一种好的教育方法。

“有一所专门研究人的心理的学校说过,”我说,“父母不要老是批评孩子,

相反,却应多多鼓励他们。要知道,人们之所以起而奋之,就是为了要迎合世人的

托付和期望,而当你只是一味地批评,似乎就意味着,你希望的只是失败。”

“毛病就是出在这里,”妈这样说,“你从来就起不来,懒得起而奋之,那怎

么能迎合别人的托付和期望呢?”

“吃饭了。”安梅阿姨端出一锅热气腾腾的馄饨,快乐地吆喝着。桌上堆着大

量的吃食,晚餐是自助餐的形式,就像桂林故事里的聚会一样。爸正在替自己夹炒

面。炒面盛在一只大号的铝锅内,四围搁着小塑料包酱油,那一定是安梅阿姨从克

莱门街买来的。馄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面上飘着一层葱花。还有一大碟炒杂烩,

带甜味的烤猪被切成硬币般大小,还有那种被我称为“手指”的好东西,一卷一卷

的,面粉制的皮子很薄,里面的馅子是各不相同:有猪肉糜、牛肉糜、虾仁,还有

些我叫不出名字,那是我妈常常加工的“营养口口。

这些人的吃相,可真是不大雅观!好像人人都处在饥饿状态,一个个狼吞虎咽。

那烤猪肉,被他们一块接一块地送入肚中。他们与桂林的那些女人们到底不一样,

他们的食品,要可口美味多了。

他们吃得很快,完了,男人们便起身离座。于是,似约法三章般,女人们留在

桌子边,斯斯文文地把所剩下的佳肴吃完,然后,把碗碟端进厨房堆在水槽内,再

依次洗手,她们用力地搓擦着双手。也不知是谁发起这样的仪式。我也跟着把盆碟

放入水槽内,然后洗手。女人们正在谈论着龚家的这次中国之行,她们边谈边向公

寓后面走去。另一间房里,喜福会的叔叔们早已在扑克桌边就座。那里原是许家四

个儿子的卧室,那些寝具箱和油漆剥落的梯子至今还放在里面。乔治叔叔正在发牌,

手势之熟练,就像在赌场里混迹过似的。父亲拿出黑猫牌香烟待客,自己嘴上自然

也叼上一支。

我们来到后房,这以前是许家三个女孩子的卧室。我们自小一起玩耍,现在她

们已各自成家,而我,又重番回到她们房里来玩耍。一切似乎都没改变,除了有一

股浓重的樟脑味。我觉得,似乎罗丝、露丝和盖丽丝,立时会走进来。白色的线织

床罩磨损得几乎成半透明状。那阵,罗丝和我两人常爱躺在上面边谈论着男孩子,

边拨着上面的小穗子。什么都保持着原状,除了房间中央多了一只桃花心木的麻将

桌。桌边是一盏黑杆落地灯。杆上挑起三盏蛋形的聚光灯泡,犹如一棵宽叶橡皮树。

并没任何人指点我:“喏,这就是你妈的位置。”然而,甚至在大家还未各就

各位前,我就有一种感觉,这张靠门口的座位,就是我妈的。那是桌子的东首。

东方,是万物起始之源。我妈说过,这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是风向的起源。

安梅阿姨在我左侧入座,然后把麻将牌往绿呢桌面上一倒,说:“洗牌。”大

家伸手抹着牌,骨牌互相撞击着,发出闷闷的哗哗声。

“你的牌艺有你妈好吗?”坐在我对面的琳达阿姨,绷着脸问我。

“念大学时,我曾和几个犹太人稍稍玩过。”

“噢,犹太麻将!”她不屑地拉长着声音。“那完全不一样。”我妈也常这么

说,但她从不解释为什么。

“或许今晚我不应该就上桌子,我应先在一边看看熟。”我提出来。

琳达阿姨生气了,觉得我像小孩子般不懂事:“我们总共只三个人,怎么搓?

就像只台子只有三只脚,三缺一。映姨的丈夫去世了,她就叫来了她的兄弟。你父

亲把你叫来,也是因为同样的道理。”

我曾问过母亲,犹太麻将和中国麻将究竟有什么不同。然而她的回答,却令我

弄不清,她所指的是麻将玩法的不同,还是对中国人和犹太人本身的看法不同?

“那完全是两码事,”她用英语作着解释,“犹太麻将只需记自己手里的牌,

玩犹太麻将只要用眼睛就行了。”

“至于玩中国麻将,”她说,“你必须好好动脑筋,这里非常讲究技巧,你得

记住别人打出的牌。如果你根本不会出牌,那就变成像在打犹太麻将,这有啥劲?

脑筋也不用动,只须冷眼看着人家出洋相。”

她这样解释,使我觉得,正像我们经常各人讲各人的,我讲我的英文,她则以

她的中文作答。

我问琳达姨:“犹太麻将与中国麻将到底不一样在哪里?”

“天呀,”她做作地嗔怪着,“难道你妈从没跟你讲过?”

映姨拍拍我的手:“来,好姑娘,学着我们,喏,把牌堆成四块墙。”

我跟着映姨把牌堆起来,同时不住地偷眼注意着琳达姨,她手脚最快。我的手

脚也不比别人慢。映姨开始掷骰子,琳达姨是东风,我则是北风,最下家,映姨则

是南,而安梅姨是西。然后再掷骰子,根据骰子上的点数,来决定麻将列上抓牌的

切割处。我开始整理我的牌:一串索子和筒子,还有好几对万子,其他零星的杂牌,

是不能配上去的。

“你妈的麻将打得真好,都成专家了。”安梅姨一边笃悠悠地理着牌,一边说。

每排列一张牌,她都慎重地掂量过。

现在开始了。大家一边从容地抓着牌,一边开始聊天,有一搭无一搭的。她们

用她们自己特殊的语言谈天:一半是洋不洋腔不腔的英文,一半是她们自己的中国

方言。映姨讲起她买了半价的毛线,好像就是街上挑来的便宜货。安梅姨则夸耀着

自己给女儿露丝的小毛头织了一件这般好的小外套,“大家都以为,这是在店里买

的。”她得意地说。

琳达姨则讲到,她怎样对一位售货员大光其人,因为他竟不让她退一条拉练已

坏的裙子。“吃!”她一边捞进牌,一边还余怒未息地说:“我都给气死了。”

“哦,琳达,你并没有死,你还好端端地坐在麻将台边呢。”映姨挪榆着她,

一边咯咯地笑着。琳达姨突的一声“碰!”然后啪啦一声,她把牌往台上一摊,

“和啦!”她一边数着自己的“段头”,一边讪笑着瞥了一眼映姨。大家重番洗牌,

瞬时没人讲话,一片静默,我不禁觉得有点厌烦,而且也累了。

“呵,告诉你们一件事,”映姨冷不丁开口,她的嗓门很大,把大家都吓了一

跳。映姨常常就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有点自说自话。妈就常这么说她:“映姨倒

不是听不到什么,而是她根本难得倾听什么。”

“上礼拜六,埃默森太太的儿子给抓进去了。”映姨的口气,颇有点为自己的

消息灵通而得意。“那是张太太在教堂里对我说的。说人家发现,他汽车里藏着大

量电视机。”

琳达姨接口道:“哎呀,埃默森太太可是个好人呢!”言下之意,可惜摊上这

么个不肖之子。现在想起来,她讲这话,也是为着顾全安梅姨的面子,不至令其大

难堪。两年前,安梅姨的儿子因盗卖汽车音响而被捕。此刻安梅姨似乎正在认真琢

磨什么牌,看上去挺不好受的。

“在中国,现在几乎人人都有电视机。”琳达姨换了个话题。“我们在大陆的

亲戚,家家都有电视机——不单是黑白机,还有彩色和遥控的。他们什么都有,因

此当我们问,需要带些什么回去时,他们则说什么都不要,只要回去看看他们就足

够了。但不管怎么总得带点什么回去,比如录像机和索尼的‘行路人’,给小孩子

们玩玩嘛。尽管他们说不用啦,但我想他们会喜欢的。”

可怜的安梅姨,这时更似在苦思冥想着她的牌,一个劲地挨次捏摸着她的牌。

我还记得妈跟我谈起过许家三年前的中国之行,那次安梅姨几年来好容易积攒下来

的两干美元,全在她娘家兄弟身上花了个精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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