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上) 众里寻伊千百度(1 / 1)
赵煦下了朝政就去了御书房,小一为他送去茶水。
赵煦接过小一递来的瓷杯,微笑地看着坐在他身旁的小一说:“小一,你从不知,装扮后的你也惊为天人。”
小一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翩然一笑,“好不容易梳了个发髻出来,还被这般你嘲笑。”
赵煦轻握住她的手,“不,没有嘲笑,真心实意。”见小一不在言语,赵煦便继续了看着他朝政。
小一坐在一旁,看着思考中的赵煦。有时候赵煦的眉毛会微微抖动,似是要皱起,不过最终还是会回归平缓,被赵煦自己调控住。
见小一盯着他看,赵煦玩笑着说:“小一,现在你大可放心了,我是不会再皱眉了,不会再将我的小一挤跑了的。”
小一听闻,轻轻走到赵煦的身后,伏在他的背上,“不,不需要这样抑制自己。以前,我不希望你皱眉,只是不想你陷入愁苦。现在,你大可随心。这样的压制自己,愁苦的岂不是自己的心。”
“小一……我……觉得我……”小一从赵煦的身后绕道他的身前,在赵煦的怀中坐下,依偎在他的胸膛。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赵煦的胸腔传入小一耳内。
“我这一生,做过的事很多,现在却觉得没有哪一件是真正做对了的;要做的事也很多,却觉得做不出完好的一件来。你看这个桌子。”
小一顺着赵煦的指示看向了身前的书桌。她是第一次来赵煦的御书房,也是第一次见赵煦处理朝政。只见层层叠落的奏章下面是一个颇旧的书桌,上面的紫色漆层已经褪掉大半,尤其在两肘的地方更为明显,透出了材质本身的原木色。
“这是父皇用过的桌子。以前太皇太后几次命人换掉,但都被我找了回来,甚至有又一次,我将它从皇宫废物的焚烧堆中翻了回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一摇了摇头,听赵煦继续将下去。“太皇太后听政时,我就是个摆设。什么事情全是她处决了,才来问我意见。父皇所推的新政,其实并非不可取,只需加以改良和调整推行的强度就能很好的施利于民。但太皇太后非要听从司马光‘以母改子’的提议,全盘否定父皇的新政,压制打击新派官员。
我看不惯,因此定要帮父皇实现他的宏愿。父皇曾经就在这个桌子旁给我讲了他的理念,他的新政。他也是在这个桌子上,写下了赐给我新名字。他说,君王要如和风暖日般吹拂普照大地,人间才能处处生机勃勃。”
小一在赵煦的手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煦”这个字,赵煦点了点头,“对,就是‘煦’。在我之前的五位哥哥全都夭折,父皇很是担心我也会幼年丧命。就帮我起了赵佣这个名字。毕竟天妒英才,名‘佣’的孩子似乎能活的稳妥一点。当时我还小,不满意自己的名字,就去问父皇,当时的我口出狂言说:‘我长大是要做天地间一等一的人物,佣这个字配不起我。’
父皇听后抱起我说:‘佣儿,事物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就算是一个字也一样,佣不仅仅是因为想让你好养活而起的名字,佣也是一种生存之道。’
我后来甚至都以为,父皇的这句话时,就已经猜中了我接下来近十年的岁月。”
小一握紧了赵煦的手,她从丹兮以及惜红、别绿那儿也听说了不少赵煦初登皇位时的事情。她无法体会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近十年是怎样的感觉,但是她知道那些全是赵煦的噩梦,极力摆脱的噩梦。
“亲政之初,国事纷纭。朝堂之上党派之争一团糟乱。洛党、蜀党、朔党你攻我讦,争斗不休。外面,辽与西夏对我大宋虎视眈眈,骚扰侵略之事日益猖狂。这些年,我真的很认真在做,很认真的去做父皇口中的和风暖日……
现在,我终于摆脱了长久的束缚压制,终于将父皇的理念推及,终于惩治了当年那些压制限制我的人……可是,我的日子为什么越来越难过了?
我的人生就像是一个悲剧笑话。
我原来竟不是父皇的儿子,我亲手逼疯了养育我的母妃,我下令诛杀了从家的老少,我执念逼死了呵护守卫我的手足……人们都说帝王喜欢以孤家寡人自称,可我从不喜欢这样称呼自己,但我怎的也就沦落成一个孤寡之人了呢,孤儿、寡王……”
赵煦的手不禁发抖,小一紧紧握住它。原来赵煦心中一直藏着这些事,只是埋藏的越深,不是更会痛彻骨髓吗?小一微微抬起头,想安慰赵煦说,他至少还有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真的还有她吗?
赵煦扶起小一,“我既然什么都没有,现在也什么都不怕了。只有一点,我最怕连你也失去。小一,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唤着我煦儿,还会像以前一样与我一起吃饭、谈天、戏耍……你仍对我做着同样的事情,说着同样的话,可我怎么就觉得什么都跟以前不同了呢?”
赵煦仿佛要想把小一看透般盯着她,最后又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小一,我赵煦此生只有这一个愿望了,不要离开我好吗?”
小一在赵煦的怀中略迟了一会,轻嗯了声。
刘皇后也会来看赵煦,每每见到的都是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有时她会微笑着将茶水放在二人的桌前,有时只在御书房的殿门口略站一会儿就走了。她只是在尽一个皇后的职责。
外人眼中的她是个得蒙圣宠的幸运女子,拥有这世间女子的最高权力和荣誉。但实际上,戴了半年皇后头衔的刘碧儿,也感觉到心累了。
当年初入宫闱的她,确实极得赵煦盛宠。“明艳冠后(绿坝)庭”,宫中史官都已将她当时宠胜孟皇后的情景记录了下来。那时的刘碧儿还只是个御侍,就可凭着赵煦的恩宠跟孟皇后争艳。
说来也巧,刘碧儿也是位孤女,是赵煦从宫外带回来的。众人皆不知其生身父母,家室籍地。
当年的孟皇后是高太后所立。刘碧儿进宫之后,深得赵煦喜爱,有取孟氏而代之的趋势。若不是大臣均以其身世为反对理由,那后位早已是刘碧儿的囊中之物了。
后来,孟皇后的生女小福庆病重,孟皇后的姐姐懂医道,前来医治,便将道家符水拿来,替公主治病。刘碧儿知道后抓住这件事不放,说孟皇后搞符咒厌魅,搬神弄鬼。赵煦听闻,一番查证后便以孟皇后“旁惑邪言,阴挟媚道”为由废其后位,迁居瑶华宫。
孟皇后被废,众人都以为刘碧儿会登上这皇后的宝座。结果,宫中却没了丝毫立后的声讯,后位就一直空悬。
小一进宫后,新一轮的立后风波再起。就当大家都快忘记这个曾经明艳冠后的刘碧儿时,她却在封后大典之上,戴上了明灿灿的皇后金冠。
众人不禁唏嘘,都说君心难测,果然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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