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狸猫一曲惊煦心,兰薰把酒绝丹念(1 / 1)
皇宫上下红红火火的装扮起来。每个宫人都知道这是皇上要立后了,只是还没听到圣旨宣告是哪位妃子将得此殊荣。
当然,还是有不少内部知情人士,知道即将成为她们国母的并不是哪一位后宫佳人,而是他们皇上从宫外带来的一位叫小一的姑娘。
宫里有热闹的地方,自然也有冷清的地方。
丹兮郡主的兰薰殿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自从丹兮病了,几日不闻歌舞声乐。
小一去看了丹兮几次,也不见好。见着丹兮苍白的面色,小一不由地摇了摇头。只不过,她也一日忙过一日,这个要学,那个要准备,渐渐地忙的不仅顾不上丹兮也顾不上赵煦了。
……
离皇后册封大典还有3日。几日前,小一就搬到了这圣瑞殿,朱太妃说这样就相当于是从娘家出嫁,贴近民间的婚嫁习俗,可以讨个吉利。
这日小一终于是闲了下来,想着自从进了圣瑞殿,就再没见到过赵煦,不知怎的就甚是想念。于是小一叫来了东风沁,让他秘传了张纸条给赵煦,并约赵煦今晚在圣瑞殿外幽会一场。
却说赵煦这边恰在牢中听审着一个人。
这人其实就是圣瑞殿的大总管赵官,不料前几日却因为年老昏花,打坏了朱太妃最心爱的瓷瓶,因而被撤去了职位。朱太妃也没再做其他惩治,只是将此人交给了隐二。
隐二在牢栏外问:“赵官,你可知你是因何而得罪的太妃?”
赵官听闻笑笑说:“赵官思量还未有得罪太妃的能耐,只怕是赵官阻碍了皇上的大计吧?”
处在侧室的赵煦听了这话,心中一惊。
“皇上既然来了,又何必处在偏室呢?”
赵煦并未露脸,赵官仍旧猜出了他的存在。赵煦听闻,就直接从侧室走了出来,在赵官的牢房前停了下来。
赵官抬头看了眼赵煦,先行了个臣子之礼。
而后他又看了眼赵煦身后立着的隐二,继续说道:“隐二爷想必是皇上的人吧。既是如此,赵官如何还能在太妃身边呆下去?”
只见赵官默默垂下了头,声音也微微沙哑,“呆了二十多年又怎样,还不是到头来黄土一抔掩弃骨。”
隐二听闻,在赵煦身边低语,“主子,此人留不得了。”
赵官抬头,又将目光投向赵煦,用的竟不是乞求而是怜惜的神色,“皇上,奴才也算是看着您长大的……”
“奴才这一生对太妃忠心耿耿,也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皇上您的事情。只可惜对先皇……”赵官哽咽了下,抬起头,双目清明地看向赵煦,“如今老奴已属于无用之人,又遭太妃摒弃,就请皇上赐老奴一死吧!”
赵煦看着赵官,而后转过身子,交代隐二道,“让他舒服的走吧。”说罢赵煦大步走出了牢房。
赵官此时倒自己哼起了曲来,“……岂不闻真宗皇帝母妃刘,狸猫拿来换太子,假作真时真亦假……”
这是一首由宋朝宫闱野史编写曲目,讲的是真宗皇帝身世的一段传闻。赵煦听了不禁摇头。
“经年展转,现如今风波再现……”
赵煦越走越远,赵官的唱曲已渐渐不可闻。
在牢外已等候一阵的东风沁此时走了过来,将小一的纸条交给了赵煦。
赵煦打开一看,是几个写的还很稚嫩的字——小一想煦儿。
赵煦看后不禁一笑,将纸条轻轻收好。东风沁又凑过来,向赵煦转述了小一的话,告诉赵煦小一已在圣瑞殿外等着他了。
赵煦一听就急着赶往圣瑞殿了,这几日他也是有些疏忽了小一。现在时辰已经不早,赵煦一路紧赶,他怕小一等急了。
圣瑞殿外的小一确实等了有段时间了。觉得腿发酸,小一就找了个靠后窗的地方,依靠着先坐下了。
不料却听到了丹兮郡主和朱太妃的声音。
“你终究还是要来问个清楚。”朱太妃看着丹兮神色惨淡,就轻轻拂了下她的脸颊,“好吧,我今日就让你明白。”
说着,朱太妃的脸贴近了丹兮的耳畔,轻轻说了句话。
只这么一句话,就让丹兮瞪大了双眼,“不!不会的,你骗我。”
“哀家何必要骗你。你相不相信都无所谓,只是你要明白,只要是小一想要的,哀家就会给,而且,不惜一切。”
丹兮看着神态自若的朱太妃,仍是问了句,“那姑母曾答应过丹兮的呢?”
“哀家是答应过你。不过你怎就忘了,这一切的前提。”
“哈哈哈哈……”丹兮听到朱太妃的话,就笑了起来。“是啊,我怎么就忘了,这一切还有个前提!哈哈哈哈哈……”
小一已跑了进来,见丹兮在那儿笑的吓人,就去拉扯她,“丹兮,你怎么了?”
丹兮停下看了眼小一,推开了小一搀扶自己的手,静静地说:“好,很好!”,就转身走了。
小一本想去追回丹兮,可却被朱太妃扯住了。
走至圣瑞殿门口时,丹兮又回头看了眼。眼中有朱太妃,还有她身边的小一。她转回了头,自己微笑着念道:“好一对母女,好一对母女啊……”
“别去追了,让她自己静静吧。”朱太妃对着身前的小一这么说着,可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丹兮远去的身景,微微的现出了些血红。
“母妃,丹兮到底怎么了?她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朱太妃拉着小一坐到了榻上,“不谈那些了,你怎么就从外边来了呢?”
听到太妃疑问,小一这才想到还跟赵煦有约,可又不好透漏。
朱太妃本也没打算去问小一,见她没有回答,就又说,“算了,母妃今天心情烦闷,你今天就陪陪我,当当母妃的开心果吧。”
小一听朱太妃这么说,也就应着了。
此时,圣瑞殿外还有一人……
赵煦未听到朱太妃在丹兮耳畔说的那句话,可丹兮的反应却着实令他生疑,尤其是丹兮临走前最后的那句。
“好一对母女。”赵煦自己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却突然联想到了什么,就立即反回了刚刚的宫牢。
而丹兮这边,又是一番景象。
“哀家告诉你,小一就是从佳,也是哀家失散多年的女儿。”这是朱太妃告诉丹兮的那句话,也是丹兮脑海中不停萦绕的一句话。
隐二推开门,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丹兮颓坐在红艳艳的地毯上,旁边的酒壶垂倒,东零西落。
“过来陪我喝两杯。”
“怎么,是我失仪了吗?”看着隐二没有前进反而盯着她看,丹兮从地上爬了起来,晃晃地走了两步,一把扯过隐二的手,因为重心不稳,顺带将隐二一起扯倒了。
二人直接就歪坐在了地上。
丹兮见隐二窘态,心下也一笑,开口便痛快地叫道:“去他妈的礼义廉耻,去他妈的故作姿态……,我本来就不是遵规守仪的闺秀,我是草原儿女,豪情洒脱的草原儿女。哈啊啊哈哈,哈哈哈,来,我们一起喝酒,来……”
说着,丹兮从自己的小银壶里倒出一杯酒递给隐二。
隐二低头看着丹兮递给他的酒,不禁摇了摇头。他举杯欲饮,酒至唇边却听见一声细语。
“只是草原再也不会接纳背弃过它的人了吧。因为心间的一点情愫而背弃它的人。”
隐二这边的酒是下肚了,可是味道却是苦涩的。他微微举目看向丹兮,她那边的酒也是一样苦涩吧!可她为何还饮的如此畅快,看着整壶的酒水倾注而下,一半流入丹兮的口中,一半顺着下巴滑下,浸湿了她的衣襟。
隐二突然觉得那苦苦的感觉也流到了他身上。
“来人,抬上来。”丹兮晃晃手中的空酒壶,边丢边叫道。
“郡主,这……”进来的奴才看着屋内的场景,很是惊诧,也很是犹豫。
“敢不听本郡主的话,来人,将他拖下去打,打到听话为止!”
那人果然慌张,“郡主莫气,酒这就到。”
果然,酒这就到,且是整坛整坛的陈酿。
“果然好酒。”满屋瞬间弥漫上清香,除了有酒的清冽香气,似乎还有其他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
“给!这下才痛快!”丹兮分给了隐二一整坛酒,看着几乎能抱满怀的酒坛,隐二想,要想喝光这酒还真是有难度。
他又抬头看了看丹兮,身边的她已经开始了,她解开了瓶封,直接用碗舀起了烈酒。
“你说,一个人要喝多少酒才会醉?”
“你说,醉了是不是就会遗忘疼痛?”
“你说,喜欢一个人到底怎样才是对的?跟他在一起,还是看他和他爱的人在一起?”
丹兮拼命地喝着酒,还不停地问着隐二,又或者是在问她自己。
丹兮一声嘲笑,“傻瓜,让那个人爱上我不就解决了吗!”她舀起一碗酒没有喝而是直直浇在了自己的脸上。“可惜,于我而言,这两者永远不会合二为一!”
隐二就这样看着丹兮发问。
丹兮喝一口酒,隐二也喝一口酒,她饮一碗酒,他也饮一碗酒。不知为何,此刻的他是那么地想知道酒在她口中的味道。
丹兮就那样地说着,喝着,隐二在身旁就这样地听着,品着。
“自从跟父王来京朝,见过他一次后,我就踏上了这条征程。那时的我才十一岁,就跟父王说,我要离开草原,我想搬进这深宫后院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他从来就算不上是个好人,攻于心计,睚眦必报……如果最开始是被皮囊的假象迷惑了双眼,那么,这么多年,看着他一步步的变化,一步步的走远,一步步深的不可捉摸,怎么就还是喜欢他呢?
五年前,父王就跟姑母提过我们的婚事。那时还是德妃的姑母说,我还小,等几年会为我和佣哥哥安排的。等父王死后,我就真的一个人在等了。以前,有从家的婚约拦着,有太皇太后的佳人阻着,现在呢,现在又来了个小一……”
丹兮看着隐二,似是想得到个回应,“我呢?永无止境的等吗?……为什么可以是任何人却唯独不可以是我呢?”
隐二看着向他痴问的丹兮。她在笑着哭,还是在哭着笑,他竟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