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CHAPTER 10(1 / 1)
真奈觉得自己被愤怒的赤司杀掉是分分钟的事,因为他的脸色实在不能更难看了。
被和一个麻烦的姑娘困在同一间屋子里真不是件惬意的事,更何况不知道是因为雷电还是房子的电路太过陈旧,没了电以后的旧宅就像是鬼屋般四处散发着恐怖的气息,点着的白色蜡烛微黄的火苗在空气中跳跃——那种气氛用恐怖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窗外的暴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真奈很想逃走。虽然很没出息但是这确是当下最现实的想法。
这个赤司看起来既不和蔼也不友善,永远深深的皱着眉头好像在策划某些恐怖的事情一样,真奈默默的想,就算是人格分裂什么的,这两种性格未免也太极端了吧。
她的鞋底不停摩擦着地面,好像很焦躁的样子,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和这个家伙共处一室,但是……一个人到楼上的房间里去的话……
在没有电的情况下真的是超恐怖的啊!就和经典恐怖片的场景一模一样了。
所以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她托着下巴忧伤的叹了口气。
墙壁上的挂钟秒针滴答滴答的跳动着,因为没有事情做所以时间过得尤其缓慢。
赤司根本没在看她,而是一直神色飘忽的看着窗外;偶尔有雨滴飘进室内落在他的脸上和手上,他也像是毫无知觉似的。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真奈会觉得他和另一个赤司有些相似,他们的表情都是那么寂寞,明明有许多心事却找不到人倾诉。
或许就是因为他那种从不会主动和人亲近的性格才让那些阴郁的情绪积聚到无以复加最后崩溃的程度吧。喜欢这样的人的家伙性格中还真是有着浓浓的抖M情结呢。真奈这样暗自自嘲,但即便这样她也忍不住想要凑上前去的冲动。
不是对面前这个冰冷而陌生的赤司,是当她想到这张同样的面孔对她温柔微笑时背后深深的伤痕正在流血剧痛而没有人能给他一点安慰,她就觉得心里难过的想要死掉一样。
她暗忖了许久,却依然不知道话要怎么说出口,而太过□□的视线一直集中在赤司身上他想忽略都做不到。
本来不想搭理她,但她盯着自己看个没完,这让他很烦躁。
“你有话要说吗。”
“……哎?”真奈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装无辜。
赤司轻声“啧”了一声,满满的不耐情绪,“如果没事的话就别盯着我看。”
“不不——我其实是想问……”在被彻底禁言之前真奈想再挣扎一下,但话刚出口,赤司转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等待后续,她看着他的眼睛瞬间就萎了,“我是想问……你喜欢吃蜂蜜蛋糕……还是抹茶蛋糕?”
滴答滴答。
世界陷入了巨大的沉默之中,只有挂钟还在孜孜不倦的滴答作响。
三秒钟后,赤司用两个字回答她,“笨蛋。”那种语气可以被称为嫌弃之类的。
真奈少女瞬间泪目了。
他站起身转向内室的方向,明显是受不了真奈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傻瓜气场想要敬而远之的样子。真奈撇撇嘴,失望的垂下头。
她的指尖绕着手边的骨瓷杯子打转,同时用“这个人根本不是我的赤司君所以用不着伤心”之类的理由抚慰自己受伤的弱小心灵。
“虽然都不喜欢,不过硬要选的话还是蜂蜜吧。”
“……(⊙_⊙)哎!”
在已经放弃了希望之后又得到回答,真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更是一抖无意之中就把杯子碰到地上,瞬间摔了个稀巴烂。
赤司站住,转过身斜睨着叹息,“有必要那么惊讶么,对于我的喜好。”
“不——不是那样啦!我惊讶的是你竟然真的回答这种问题,其实你也没我想象的那么难相处……”
一激动不小心说漏了嘴又后知后觉的真奈惊慌的捂住了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只是赤司的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摇着头,语气略带同情的说,“我就把这当成夸奖吧。顺便——”他认真的停顿了一下,“出于善意的提醒,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比较聪明。当然我指的是纵向比较,特意声明这点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评价而产生什么诸如‘我真的聪明’此类奇怪的错觉。”
以上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提醒,这点毋庸置疑,只是太久没跟人说过话的赤司君需要一个展示自己以恶毒语言杀人于无形的技能的机会。
但是他挑错对象了。
对于上野真奈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少女,她下意识的忽视了其言辞中的恶意成分直接看到了本质。
“善意这种东西出于赤司君你的口中有些违和啊……无所谓啦,总之我不会多想的!请放心吧!”星星眼星星眼。
那一瞬间,赤司忽然有种自己略逊了一筹的错觉。
只是错觉而已。
他张张嘴,显然很想要说点什么以挽回目前的颓势,不过转念一想和这种不知道是真的缺根筋还是属性天然呆的小女孩较劲真是无聊到一种地步了,最后他的理智让他把恶毒度三个加号的句子又咽回肚子里——完全不是因为害怕伤害到真奈,只是觉得这种程度的对手完全不值得自己认真而已。
在自制力的作用下,他甩下一句,“雨停了的话记得叫我一声。”之后就要进屋,动作熟稔的很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呐,赤司君,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他的身影已经有一半隐在墙壁后,闻言,他脚步明显一顿。
见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真奈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虽然很凶性格又奇怪,但我觉得你不是坏人,另一个……另一个赤司君更是温柔的像是天使一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让你们……变成现在这样的吧?”她吸了吸鼻子,有种想要哭的感觉,但眼泪最终还是强忍着没掉下来,“虽然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帮上什么忙,但哪怕能说出来让心里觉得轻松一点也好。请告诉我吧!”
“还真是……呵呵,喜欢多管闲事呢。”他淡淡的笑了两声,满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他侧过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不过是一场比赛里,对方球队的队员因为一个并不十分完美的策略——摔断了腿而已。”
他耸耸肩,“这种事也是没办法的吧,为了赢必须要付出代价。对方应该也是早就做出了觉悟的。偏偏这家伙没用的很,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那种懦弱的人格,干脆让他消失好了。”
——
“——蓝色八号!带球撞人!”裁判的勺子吹出尖锐的声音划过空气中,跑动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一瞬间来自看台的加油声和议论声都瞬间消失了似的。
橘色的球体在地板上借着最后的贯力弹动着,发出空洞而单调的响声。
洛山的SF满五犯下场,来自看台上的唏嘘声接连不断。
但对于城凛的球员来说,对方超具攻击性的小前锋下场这个好消息他们却无暇顾及。
黑子倒在地上小腿部剧烈的持续痉挛让他无法起身,除此之外和八号撞到的右肩也间歇性的刺痛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下,看得出他是努力隐忍着才没有发出声音。
教练迅速赶来拨开围住他的人群,蹲下身子查看他的情况,很快她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加难看了。
“城凛要求换人!一年级生你顶上——那边的人别愣着,快点叫救护车!”
远远地隔着人群,赤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隐约听到从对面传来的声音说着“救护车”之类的词汇。
比赛暂停,他们倒下的球员被抬到休息区,在救护车抵达之前校医临时照看他的伤情,似乎比预料的更严重。
他拎起宽松的球衣蹭了蹭沿着脸颊滑下的汗珠,刚转向己方的休息区,就听到对面那个脾气火爆的分叉眉的吼声,“混蛋啊——”
他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向前走。
撞了人的八号从后面追上来弯着背在他耳边小声说,“队长,好像……不小心做的有点过了啊,貌似那个11号本来腿上就有伤……”
他吧啦吧啦的说个不停,只是接下来的一切他都无心再听。
——开什么玩笑。
腿上本来就有伤……从来就没有获得过这种情报。况且在刚才的比赛中黑子也一直表现的很平常,一点看不出是伤患的样子。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他重重的坐下,从心脏到太阳穴的血管连成一线剧烈的颤抖着,头疼欲裂。
再后来,在医院的病房门口,桃井哭红了眼睛,上气不接下气的对他说,“赤司君,医生、医生说……哲君以后……以后大概,再也不能打篮球了……”
在病房里没人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去探望过,黑子却对他的出现表现的一如以往的淡然。他的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而对这个间接导致他篮球生涯终结的人,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憎恨火怨怼。
他站在门口,黑子坐在病床上,平静的说,“没关系的哦,赤司君。”
他看着他安静似水的眼睛,胸口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似的,呼吸都变得特别困难。
——如果不能赢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
——你让洛山高校和赤司家的名字蒙尘。
——我们就指望你了啊队长!这次一定要赢啊!
……
——哲君以后,再也不能打篮球了……
……
——没关系的哦,赤司君。
不一样的表情,不一样的语气,和一张张迥异的脸不分昼夜的在他脑中盘旋。
有父亲严肃的面孔,教练失望的眼神和队员充满信任的希冀,但一转眼,就变成桃井哭花了妆的脸,和黑子一成不变的面容说着“没关系”。
他忽然觉得特别疲惫,仿佛肩膀上的重压在日复一日的不断加码。
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让他没有哪怕一秒钟能够松懈的时候。对家族的责任让他不得已放弃自己的本心而为了胜利做出残酷的举动。
哪怕只是在学校里和球场上,他对来自父亲的教导已经贯彻始终。
他一直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游戏法则,人不能依靠着别人的施舍和同情而生存,如果要为自己占有一席之地就必须挤掉别人的位置取而代之。
那些输了的人,本身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如果腿伤已经严重到那种程度的话,本来就已经不适合再继续打篮球了——或者说黑子选择打篮球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这点在中学时期就已经十分明确了。
他退部,加入城凛,帮助火神,都只为了证明他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而这一切究竟还是徒劳无功。他什么都没能证明。
没有识相的放弃都是他自己的错。
弄成现在这样都是他自己的责任。
赤司自我安慰的这样想着,重复告诉自己,自己的道路和行事方法都是正确的。
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彻底掩盖他心中的不安和……深深的愧疚。
来自人性中的善良和软弱持续和他的生存法则对抗,日复一日不休不止。
终于……
——
他感到太阳穴上的血管剧烈的一颤,猛的回过神来,身边的一切还是刚才的模样。
真奈远远地看着他,那表情说不出是惊恐还是同情。
他本来也并不指望真奈能真的明白什么,她这种反应完全在预料之中,只是——
“虽然摆出一副无情的样子,可是,赤司君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你……其实还是很难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