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回家（下）（1 / 1）
顾星辰他们一直忙活到周四的晚上，拍完片子几个人就在宾馆里把样片做了出来，都弄好已经很晚了，几个人出去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又回了宾馆。
秦斯年一直等在宾馆外，见他们过来叫住了顾星辰。
顾星辰回头，秦斯年正从车里下来，关了车门不远不近的看着她。张晓晴看着秦斯年，又看了看顾星辰，暗中推测着两人的关系。
顾星辰转身对张晓晴说道：“你先上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哦。”张晓晴也没问，她还是知道顾星辰的脾气的，一般她这么说就是想打发她了。可她还是很好奇，已经向门口跑了几步可还是忍不住地回头又看了一眼，那眼睛正看向秦斯年，穿着一身检查制服，身姿挺拔，眉目清朗温善，看着是个挺招人眼的人。不过她又一想，这个人还是没叶老师好看，叶老师不说话往那一站，就是一幅静止的画面，温和又时刻透着疏离的眼神，既深邃又深情，当然得是他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虽然她没见过，可她觉得叶老师就是那样的人。
顾星辰往后看了一眼正看见张晓晴的呆样，张晓晴惊叫了一声，急忙转回头往宾馆里跑去。
再转回头时秦斯年已经走了过来，他在她身前站定，说道：“都忙完了？”
顾星辰点了点头，见他还是一身的制服，问道：“你这是刚下班？”说话时又看了他的脸，有些疲态，眼睛没平时有神采。
“整理几份案宗来着，回家吗？”
顾星辰想了想，回来这几天还没见过妈妈，可这会儿已经挺晚的了，她怕是已经睡下了。倒是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在这边了，眼下也不知道还要不要回去，万一她睡了回去肯定要吵醒她的。
秦斯年叹气，说道：“这种事也要想半天，回个家而已，有那么难吗？”
“不是，我怕我妈她已经睡了。”
“这几天都没回去？”
“没。”
“星辰，不能总这样，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体谅。”
“我没有。”顾星辰垂着头，她回去过的，家里没人，打过电话，妈妈也没说让她回去，她都已经习惯了，她妈妈也习惯了。她们都不想去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已经形成的相处方式，怕一旦改变会变得更不堪。
秦斯年眼中闪过一些晦涩，他也无能为力，很早以前就试图改变过，可他终究是没那个能力。
“相亲怎么样？”
顾星辰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挺好的。”说完又低下了头。
“他人怎么样？”
“很好。”这次顾星辰却是抬了头看他，笑道：“他人很好。”她没撒谎，叶暮人确实很好，只是，相亲结果，就不是她说得那样了。
秦斯年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没有撒谎，轻笑道：“那就好。”
顾星辰也笑了，笑得很轻，很淡，而后才又说道：“丁丁比照片上要可爱，跟你们两个都很像。”
秦斯年点点头，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上去休息吧，我也得回去了。”
“好。”
秦斯年走后，顾星辰拦车回了家。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她下了车往里面走去，在自家楼前停了下来，抬头看见阳台的窗户是亮着灯的。
怕吵醒邻居，顾星辰轻敲了几下门，好一会儿贺兰芝才来开门，身上还穿着白天出门时的衣服，嘴里还有半句未说完的“串什么门”。
贺兰芝也是刚进门，正准备换衣服洗漱，听见敲门嘟囔着谁这么大晚上的还来串门。看见是自己女儿倒是愣了一下，随即打开门，顾星辰叫了一声‘妈’，贺兰芝‘嗯’了一声答应着又转身进了卧室，接着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音。
顾星辰进门将门关上，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父亲的遗像，下面的桌案上有着一个小香炉和几碟水果，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到了底。她放了东西，从桌案上拿起几只香点了插在了香炉里。
贺兰芝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她上香，脸上没什么表情，问，“怎么这么晚了还回来？”
“忙完了就回来看看。”
“哦。”
“家里没什么事吧。”
“家里能有什么事，左右进出就我一个人，顾长河不给我添堵还能有什么事。”
贺兰芝转进厨房，打着燃气热中午剩下的面条。顾星辰瞅了眼墙上的遗像，从包里拿出来时准备的钱，放在了茶几上去厨房跟贺兰芝告别，“妈，我明天早上的火车，就先回宾馆了，钱给你放在茶几上了。”
贺兰芝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好一会儿‘嗯’了一声，然后才关了火盛面条。面条是中午煮好的，放了这一下午再一热早就断成一小段一小段的了，装在碗里面和汤早就黏在了一起。顾星辰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转身先出了厨房。贺兰芝跟出去也没到餐桌上吃饭，直接去了茶几旁。
“妈，我走了，你早点睡吧。”
贺兰芝拿了筷子挑面条，热气腾腾得她也没着急吃，听她说话又放了筷子，这才转头瞅了眼她。顾星辰站在门口正准备开门，贺兰芝开口道：“你以后不用给我送钱，我自己有钱。要是忙也不用回来，我不用你操心。”
顾星辰转头去看，贺兰芝正在吃面，她觉得自己的妈妈即使上了年纪也是美的，只是心里总是郁积着浓浓的怨气，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股让人亲近不得的戾气。听到她刚才一贯的冷漠语气，当下也没再说话，开门走了出去。
贺兰芝沉着脸吃完碗里的面，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抬眼瞅见墙上的遗像，眼里一下就又聚集了不少的怨气。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是被顾长河给毁了。
贺兰芝和顾长河年轻时都在一个工厂里，贺兰芝是厂里出了名的美人，细高的个子，肤白目美，那个时候厂里也有个自己的小活动室，逢年过节什么的也经常组织几个节目大家一起乐呵乐呵。贺兰芝能歌善舞的就被推举成了了文娱组长，没事的时候领着大家排个节目。
后来顾长河作为技术顾问从省里的总厂下调，在一次汇演上认识了年轻漂亮的贺兰芝，并且动了心思。厂里的领导自是希望这个省里来的技术顾问能长久的留在这里，就积极的促成了这件事。起初，贺兰芝有些犹豫，她想着自己年轻漂亮能嫁个更好的，或者顾长河能调回省里那也好。只是家里她父亲生病，母亲身体又不好，家里没了经济来源，所以几拨人一说和她就和顾长河领了证。
刚结婚那两年，两个人也算过得和睦，顾长河对她还算温柔体贴，在厂里也受领导重视，她跟着在厂里的姐妹里也有了面子，心里也就稍稍平衡了些。只是，好景不长，厂里发展遇到瓶颈，好多人都辞了职下海，她就想着让顾长河也下海。可是顾长河是个思想有些刻板的人，总觉得自己有技术不愿离开国企，宁愿守着发不出工资的工厂也不愿意下海经商。
后来，那些下海经商的姐妹渐渐得过得都比她好，贺兰芝要强的心有些受不了了，就开始跟顾长河拌嘴。刚开始还只是唠叨生活琐碎，后来见顾长河总是闷不吭声脾气就渐渐大了起来，一边说他没本事养家一边说他耽误了她青春。这样一来，两个人的情分就越来越薄，顾长河受够了她的冷言冷语也不再让着她，两个人见面就骂，好几次从家里直接打到了厂里，整个楼里和厂里没有不知道的。
开始来劝架的人后来也懒得管了，有人给出主意说要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就趁早离婚，省得耽误彼此。偏这个时候贺兰芝怀了孕，于是人又开始劝，说为了孩子忍一忍，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原本以为有了孩子两个人的生活会好一些，没承想孩子生下来带孩子成了大问题，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开支一下子大了很多。顾长河在贺兰芝的撺掇下在厂里办了留职停薪跟人合着买了辆车开出租，起初是能挣些钱，可是后来开出租的人越来越多他挣得就少了。贺兰芝带着孩子，看着过得紧巴巴的日子心里又怨愤起来。顾长河受不了她，渐渐得也不再爱回家，成天在外面喝得烂醉，贺兰芝一看他这样自己也放下挑子不管，常常去凑了牌局打牌。
就这样，两个人一会儿冷战一会儿热战的凑和着过，后来两个人倒是也不再提离婚的事，家里要么是两个人都不见人影要么就是见面不说话，吃饭都是各自吃各自的，跟离婚也差不多了。
顾长河是心冷了，怕再找一个过得也还这样，那倒不如不找。而贺兰芝是自己败坏了名声，天天打牌骂街的早就留下了泼妇的口碑，又有个孩子也就不好再找一个了。
贺兰芝想起往事，心里郁结，不耐烦的瞪了眼顾长河的遗像，关了客厅的灯回卧室睡觉去了。
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为了节约成本他们是两个人一间的，顾星辰和张晓晴一间。进去的时候黑着灯，她以为张晓晴已经睡了，特意去了卫生间换衣服出来时却见灯亮了，张晓晴正睁着眼看她。
“没睡还是我把你吵醒了？”顾星辰掀了被子上床。
“还没睡着，给你留门来着。”
“回了趟家，回来的晚了。早知道该给你打个电话的。”
“那你怎么不在家住，还回来，多麻烦。”张晓晴显得很不理解，这要是换了她恨不得天天在家住。
“东西都在这呢，明天早上就走，还得回来拿东西，更麻烦。”
“你打个电话我帮你拿去车站不就行了。”
顾星辰笑笑，说道：“那下次给你打电话，睡吧。”
顾星辰拉了被子将手脚全部盖住，只留一颗脑袋在外面，连脖子都是盖住了的，张晓晴奇怪地问道：“师姐，你不热吗？”现在可是夏天啊。
“习惯了。”
顾星辰转了个身阖了眼睡觉，张晓晴关了灯却是有些睡不着，她觉得师姐有些和别人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