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为爱成痴发成雪(三)(1 / 1)
夜晚,澜陵站在夜殿里朝着躺在榻上的傅尔夜说这话。
“清劫山有消息了,说是找到了疑似药池的地方。”
傅尔夜微眯的眼睛豁然睁开,抚着玉佩的手指顿住。
“明日带上季南,跟着本殿去清劫山。”
“是!”
此时,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慌忙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殿主,夫人,夫人她...”
傅尔夜直起身子,利落的一个动作鬼魅一般人影一闪便栖身到了丫鬟跟前,伏低了身子一双凤眸泛着冷光。
“夫人怎么了。”
丫鬟打了个寒颤不停的抖着身子。
“夫人她从午饭后睡下,到现在都还未醒。”
傅尔夜直起身子抬头看向殿外,此时已是差不多戌时。天上繁星点点,众星捧月。午饭过后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了。
傅尔夜一甩袖子,越过跪在地上的丫鬟快步出了夜殿向千歌的住处走去。澜陵低头跟在他身后,因为千歌坚持不跟傅尔夜住在一起,于是,便依旧住在从前的院子里。
傅尔夜到的时候,酒医正跪在床前给千歌搭脉。微微花白的头发,一只手捋着胡子。傅尔夜走到跟前站定不语,一双眼睛皱着眉看着躺在床上的千歌,她还是那一身的白衣白裙,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并看不出病容。那么,这次,该是凤眠发作了。
房间里一时静的出奇,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好半天,酒医才收了手直起身子。脸上一反常态的没有嬉笑之色,转身看着傅尔夜抬手指了指外面。自己出了房门。
傅尔夜在他身后跟上,两个人一前一后没有说话来到湖中亭。
淡淡的水波撕裂了一轮明月,一层一层一片一片随波逐流。夜风习习,有些冷。
“是凤眠,压了七年,压不住了。”
酒医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捞起腰间的酒葫芦拔了塞子就灌了一口。
傅尔夜缓步走到栏杆前,伸手抚上有点掉漆的柱子。
“猜到了。”
酒医打了个酒嗝,空气里一阵酒气还带着酸味。
“如今,只能快些把解药催成。等不了一个月了。”
傅尔夜转身背对着湖面,湖中的光影闪现在他后背月白色的衣衫上不甚明显。
“我有多久时间。”
“最多二十天。本来她还可以撑些日子,前段时间引蛊,最近她又情绪过激,甚至瞎了眼睛。才让这毒加快了发作。”
“好,二十天足够了。明日我带季南去清劫山药池,你留在这里看好千歌,我会把澜陵也留下。”
“好好好。”
傅尔夜说完便离开了湖中亭,夜风吹拂着他背后的长发飘扬开来,一身月白沐浴着月光的他,背影绝伦,宛若谪仙。可谁又知道,便是这么一个人,却是夜殿殿主,传说中魔鬼一样的人。
很多人,并不是不懂痴情没有执念。只是,那唯一的一丝倔强不容易付出,一旦决定给了一个人,便再也给不了第二个人,更拿不回来。
谁说他无情,他不过是痴情到了绝情。
酒医一个人在湖中亭一下一下的举着酒葫芦,一口一口的烧刀子刮过喉咙流进胃里。
他遇到傅尔夜那年,他才十六岁便是夜殿殿主。虽说夜殿全是他爹以前的旧部,可他统领了夜殿,已是不易。他武功卓绝,剑法高超,一双凤眸不知勾了多少女子的心。可他一心却只想着哪一个黄毛丫头,什么都是为了她。
傅尔夜在人前才貌双全,气质绝佳。在人后,他不过是个情场失意,连心爱的女子都得不到的男人。
外面再五彩的光环都是给别人看的,他内心那颗破碎腐朽伤痕累累的心,怕是已经被血浸的快要发臭了。
抬手再灌一口酒,葫芦里却已经空了。酒医砸吧砸吧嘴,下巴的胡子动了动。他抬手摸了摸,像是怕掉了一般,又按了按。
唉,世间痴儿怨女不知多少,情到深处无怨尤。奈何,奈何啊。
酒医摇摇晃晃的起身,一个不稳像是要摔倒,他又及时的伸手扶住前面的石桌。
夜空如洗,明月高悬。
傅尔夜一个人又回到千歌的房间,房门被人关上了。他伸手微微用力推开门,屋里漆黑一片。他站在门口没有动,片刻才抬脚慢慢穿过月光的影子走到床前。一撩衣摆坐了下来,他抬手,白色的月光穿过他修长的指缝。他带着凉意的指尖抚上她的眉,微微用力抹平了那一抹褶皱。顺着眉峰下滑的手指停在她的眼角,指尖似是感到一股湿意。
他微凉的指腹轻轻抚过那一抹湿,放进嘴里用舌尖舔了舔。
苦的。
傅尔夜闭上眼睛,抑制不住的心疼又席卷而来。每次都来的那么汹涌,那么剧烈。当他以为他真的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总是能够说服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就这最后一次了。下一次绝对不会再手软,绝对不会再心软了。
可是,下一次,下一次。他都说了多少个下一次,他也不知道。下一次却还是没有来,一直没有来。究竟要被这个下一次推到什么时候,什么境地,他也不知道。他总是想,就这一次了,在放纵她这一次就好。
喉咙哽的难受,心里像是有个名叫寂寞的洞,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限放大,再放大。却始终吞噬不了岳千歌那个名字。
岳千歌,岳千歌,迎着他的心逆向生长的相思树,枝繁叶茂,甚至开出花来。它越是繁盛,他就越疼。可他却依旧疼的甘之若饴,疼的自作自受。
如何呢?他不过是爱她而已。仅此而已。
傅尔夜把手伸进怀里,再掏出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一枚发结。黑色的两股发丝相互缠绕,拥抱成结。
发结,结发。原来,他和她就算是结了发,却依旧不能同心。
修长的手指看着手里黑色的发结,一滴泪暮然成伤。月光照着发结上闪闪烁烁的光点,多漂亮啊,连伤都这么漂亮。
傅尔夜抬手将发结凑到嘴边,微微颤抖的薄唇倾上,亲吻黑色的发结。长长的睫毛弯成一轮新月。
千歌微微苍白的脸还在熟睡不醒,明日,他便要去清劫山为季南治伤。还没过新婚就分离的夫妻,大概就他一个了。成亲了,还在分居的夫妻,也大概也就他一个了。
傅尔夜低头脱了鞋子和外衫躺上床,掀开被子钻进里面左手臂穿过千歌的颈下右手搂在她的腰间。跟她共枕一个枕头,他缓缓的放松了身体深呼吸。
她和他是夫妻,他这么做,完全是在履行他丈夫的义务。
傅尔夜这么对自己说。
等到从清劫山回来了,就跟她住在一起吧。不管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而他,此生绝不会放弃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死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