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友情的分量（1 / 1）
“如果是你的话，阳光和慕岚你会选择哪个？惜夜。”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那样守护着慕岚直到她老去，然后静静的看她在你怀里微笑着离去么？惜夜。”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惜夜。”
舞台上的灯光渐渐亮了起来，台下一片漆黑，只能看见星星点点闪烁的灯牌和荧光棒，尖叫和应援的声音从音乐厅的各个角落里传来。商慕夜怀着沉重的心事随着舞台上面的旋转台转向观众，台下因他的亮相，又爆发出一阵尖叫声。然而他对于这些却充耳不闻，对于他来说，此时的心似乎比压抑了十三年的仇恨更加沉重，如果说长达十三年的仇恨向一把紧紧撑在心脏上蓄势待发的箭一样，那么现在就像是空空的一张弓反复的拉满、放开抽打着他的心。若满弓有箭，至少他还有方向；只有一张空空如也的弓，却更让他不知所措。
从何时起，复仇的初衷渐渐茫然，直到他接收到商惜夜留给他的记忆，商慕夜完全从十三年来复仇的阴影中迈了出来，因为他不仅明白了商惜夜并非因慕岚而死，而且他也体会到了弟弟十三年前的情感。即使自己并无商惜夜般幸运，但他仍然在不断的让自己站在弟弟的立场上，在虚空中追问着他该如何是好。
第一次见到欧阳汐，是那天在元老院外面远远的看着欧阳汐独自走进DARK ROSE的时候，商慕夜心中不禁暗暗叹道：“是这样的一个人啊，拥有着那么多年和魏青璃共同的回忆的人。”紧接着，欧阳汐脸上的伤口吸引了他的注意，没有凝血，没有闭合，完全就像是一道在死人身体上划开的痕迹，虽然伤口不大，但足以证明是猎人的武器留下的，同时也足以证明面前这个已经成为四大贵族之一的吸血鬼并没有为了疗伤而吸食活人的鲜血。那个伤口很明显并不是刚刚留下的，这就排除了欧阳汐来不及吸食的可能性，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欧阳汐从来都不吸食活人的鲜血。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曾经出现在魏青璃脖颈上的齿痕——为什么？是……是只吸取她的么？他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但同时又不由得觉得好笑，若是以前的自己，不论是什么，都会用自己的力量抢来，可是现在的自己，居然越来越像那个死去的弟弟了。
他看着消失在那扇浮华的门背后的身影不由得暗暗叹息，这么说来，这样的欧阳汐很可能并没有血裔，那么按照元老院不成文的规定，进入元老院的人，三个月之内还没有属于自己的血裔的话，那么就会因为没有继承者而被逐出元老院并贬为自由者。
商慕夜明白玫的用意，让欧阳汐进入元老院不过是对他尴尬的身份公开化，从而取得“元老院”这三个字对他的庇佑，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元老院的人，没有谁会为了他而轻易得罪元老院，甚至是元老院内部也没有理由动自己的人。商慕夜不得不佩服玫的安排，但是也只限于这三个月内。并不是希望那个男人平安无事，但是此时的商慕夜明白，若是那个男人有事，便是魏青璃有事。这两个月，他无时无刻不期望着欧阳汐有了血裔。这样的情况无论如何都想让魏青璃知道，因为或许只有魏青璃才能劝服欧阳汐，可是作为一个“仇人”，他又如何告知她呢？她又如何能相信自己呢？两个多月前就拜托过柴婷，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可当时的她愣了片刻，只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便离开了。事到如今，对柴婷所做的一切已无法挽回，商慕夜并不想利用驯养者的能力威胁柴婷，所以只能作罢。然而，时间的期限渐渐逼近，他又焦虑起来。
音乐缓缓响起，他将麦克风举至唇边，这是他最后一次登台了，没有了复仇、没有了魏青璃，站在这个光芒四射的地方也不过像一具华丽的玩偶。他微微一笑，冲着台下的观众轻轻挥了挥手，薄唇轻启，低沉而悠远的声音随着音乐声在整个音乐厅中回响起来：
“阳光蒸发，我在哪？
记忆中绽放的花
静静睡在苍白的月光下……
幽蓝的夜，寂静的风，
暗色的苍穹盘旋着乌鸦。
我微微颤抖的身躯，
只因诡异的身影掠过月的光华。
远处的清音，
是谁的琵琶？
我嘲笑我的身边只配有虚假。
远处的你，孤独的心，
我们之间充斥的是肃杀。
不过想努力的忘记，
眼前却再次出现你的笑靥如花。
最后一抹血红，
是天边的晚霞。
那竟然是你我二人的分叉。
残留的心脏停止心跳，
隔着光看你流泪的脸颊，
残酷的歌谣，
原以为是童话，
你接受我的优雅，
就只能接受惩罚。
我宁愿，我宁愿，
我宁愿放弃一切牵挂。
我宁愿，我宁愿，
我宁愿不要你的回答。
最后，只剩下一地回忆的冷夏。
阳光蒸发，我在哪？
记忆中绽放的花
静静睡在苍白的月光下，
没有你，
我只剩下一地回忆的冷夏……”
一曲唱毕，欧阳汐默默转身离开了那个星光四射的舞台，一想到是永远离开竟然还有些微微的不舍。他快步向待机室走去，白易跟在身后追上前：“夜少爷，这真是最后一次舞台了么？”
商慕夜头也没回摆摆手：“你以为我很喜欢扮演人类么？”
白易笑了笑：“我本以为是夜少爷决心将复仇的事情告一段落，所以才要结束人类的生活的。”
商慕夜猛的一回头，冷冷的盯着白易清瘦的脸庞，却什么都没有说，那瞬间似乎捕捉到他眼中的一丝残忍。白易忽然被商慕夜这样盯着，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连忙将眼神转开，望着楼道尽头说道：“柴婷？夜少爷的最后一次舞台她果然来了啊。”
商慕夜收起凌厉的目光，远远看去，柴婷正向这边走过来，她穿着黑色的短款西服，因为里面的T恤领口较低，她将长发全部放了下来以遮住脖子上驯养烙印。
“主人，有些可惜啊，以后再也听不到你的歌声了。”柴婷微笑道。
“你来了啊。”此时的商慕夜心乱如麻，面对这个拒绝他请求的女子也只能说出这样没有意义的话来，不过他觉得他还是有些理解柴婷的，毕竟当初是自己引诱了她。
“怎么会不来，是主人最后一次舞台呢。”她停顿片刻，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商慕夜，“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商慕夜微微蹙眉，对柴婷莫名其妙的梦境毫无兴趣，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心情听这些东西。
似乎没有看到商慕夜不耐烦的表情，柴婷继续说道：“昨晚我梦到小璃她死了，和欧阳汐一起死了……不知为什么，两人都化为了灰烬。”
商慕夜轻轻一挑眉梢：“不过是个梦而已……”
“不！不是的，虽然是梦，可我的感觉却无比的真实，是失去小璃的感觉……”柴婷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嘲的笑道，“果然我还是不能没有小璃，我还以为我讨厌她……失去她的感觉太可怕了。”
商慕夜一把抓住柴婷瘦弱的双肩：“你……你的意思是……”
“嗯。”柴婷重重的点了点头，本以为所谓的“嫉妒”可以让她放肆的去冷眼旁观，可是鲜艳的火焰以及刺眼的光芒同时出现在那样逼真的梦境中，在夜里使得柴婷喘着气惊醒过来，她瞪着双眼望着漆黑的房间，隐隐约约中还看得见吸附在天花板上花瓣形状的灯罩，寂静的夜里，明明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可是耳边却不断的重复着梦中魏青璃化为灰烬的惨叫声。她淡淡笑道，“我想了这么长时间，却被一个梦给动摇了。”
“柴婷，谢……谢谢你……”商慕夜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才将“谢谢”这两个字对自己的被驯养者说出来，难得的说出这样的话，让商慕夜这个向来随性的人也有些难为情的转开脸去。
“或许……或许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如果不是主人你告诉我这样重要的事实，恐怕我真的要失去小璃了。”
“啊？”商慕夜清清喉咙故作镇定，“你非要那样说的话……”
“好了，主人，我这就去了。”就在商慕夜还在努力掩饰自己温情的一面时，柴婷已经冲他挥了挥手向楼梯处走去。
“对不起，柴婷！”商慕夜忽然冲着柴婷即将离去的背影喊道。
“诶？”柴婷不解的回过头来。
“若是你没有后悔成为被驯养者，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我的血裔，但……但如果你后悔了，我只能说对不起了……”不论商慕夜还是柴婷都明白，驯养烙印一旦被打上，就再也无法改变，如果不变成吸血鬼，就只有等着灵魂的彻底遁入黑暗了。
“你不过是一个棋子。”这段时间以来，柴婷无时无刻不在反复回想着白易的这句话，也曾无数次的想过应该找一个怎样的机会当面质问商慕夜，然而此时商慕夜的一句“对不起”却在瞬间将那句固执的停留在脑海中的话击得粉碎。
忽然想起那日在魏青璃家里对她说的一句话：“我呢是那个人即使什么都不为我做，我都不会为我的选择后悔的。”
想到这里，她冲着商慕夜笑了笑：“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那么……”商慕夜迟疑了片刻，终于郑重的说道，“之后请同我一起度过上百年的时光吧。”
柴婷一惊，因为商慕夜的承诺几乎说不出话来：“是……是，主人。”
然而此时的二人均没有注意到商慕夜身后那个瘦弱的少年苍白清秀的脸上抽搐的肌肉和愤怒与怨毒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