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父亲的心（1 / 1）
待得唐泽悠悠转醒的时候，脑海中首先浮上的是昏迷之前魏青璃心痛的脸庞。忽听得耳边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感觉怎么样？”
唐泽定了定神，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清晰，已经躺在自己房间里了，而父亲唐风竹正满脸担忧的在床边望着自己。
“爸爸……”他勉强发出声音，可是喉咙刺痛，那声音在自己听来像是金属与玻璃之间的摩擦那样刺耳，好不容易才挣扎着坐起身来。
看着儿子的神智已经清明，唐风竹终于松了一口气：“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唐泽看到唐风竹面色憔悴，似乎皱纹又多了几道，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心里泛起愧疚之感，都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让父亲如此担心操劳。“爸爸，你……你累了吧？我没有事的，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唐风竹点点头，却又忽然摇摇头，本来已经消失的愁云顿时又笼罩在脸上：“小泽，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我……我不得不告诉你了……”
看父亲忽然变得奇怪起来，唐泽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心中泛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泽，你的身体，唉，你的身体不可能没有事……”
“爸爸，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唐泽虽然惊异，但是仔细的感觉了一下，身体确实没有丝毫不正常的地方，他完全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唐风竹叹了口气：“别说你活到现在二十多岁，其实以你的体质可能早在襁褓中就……”
“可是我现在——”唐泽觉得唐风竹的话莫名其妙，明明自己不仅活到了二十二岁，而且这些年来一直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怎么可能是像父亲说的那种体质呢？
“是，你确实健康的活到了现在，但其实你的机体早在二十一年前就已经衰竭了，支撑你活下来的是你体内吸血鬼的血！”
什么？唐风竹的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唐泽抬起颤抖的手抚在胸口，切实的能够感受到心脏有力的跳动。他缓缓摇着头：“爸爸，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是猎人，我也是猎人，我怎么会是依靠吸血鬼的血活着的？况且，我真的很正常……”
唐风竹充血的眼底浮上些许无奈，苦笑道：“孩子，我明白你的心思，可爸爸怎么可能跟你胡说这种话呢？当年你在你母亲腹中七个月时，你母亲曾受到吸血鬼攻击，她不过是个普通人类，因此以至于你的早产，你母亲却因身体虚弱，用生命换来了你的出生，而她却死在了手术台上。”唐风竹眼中闪烁，涌起点点泪光，“没想到才出生的你也是身体孱弱得厉害，还不到一岁，身体的各项机能就开始走向衰竭，医院也无能为力，我没有办法……你是你母亲用生命换来的，我不能同时失去你和你母亲，我只有找到了苏问涯……”
“苏问涯？不是元老院长老么？”唐泽听得身体不禁微微颤抖。
“没错，我知道如果有五百年以上的吸血鬼的血，或许可以将你的生命延长数年。当时你已垂危，就将你体内所有的血换成了苏问涯的血……”
“因此我才能活到今天？”唐泽头脑一片空白，一直以来以身为猎人为荣，却不料自己这副身体内流的居然是吸血鬼的血。
“我从来不让你去医院就是担心一旦经过检查，就会被人发现你的存活完全是被动的。当年苏问涯保证能够延续你的性命二十年左右，昨天夜里你的昏厥就是证明这个期限马上就要到了。”
“这么说……我就快死了？”唐泽有些难以置信。
没想到的是唐泽只是随口一问，唐风竹却一下子变了脸色，忽然厉声道：“别胡说，爸爸不会让你死的！你怎么可能死？”
“可是……”
“我和苏问涯当年有过协议，只要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他还会帮你的。”
“还要他帮？”唐泽冷笑出声来，“爸爸，身为猎人怎么会有怕死的？我已经凭空多活了这二十一年，到现在死便死了，还要求那个吸血鬼干什么？更别说妈妈当年不也是因吸血鬼而死么？我们不想着该如何消灭他们反而去求……”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在房间里响起，唐泽的话戛然而止，脸颊上的热辣蔓延而上，他怔怔的望着面前变得陌生的父亲，眼眶里的泪水反复打转却没有一滴流出来。
“你……你……”唐风竹紧紧握住了那只尚有余痛的手掌，“难道不正是因为你母亲，你才更需要活下去么？”
唐泽身子微微一震，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了下来：“爸爸……我……”
“你母亲当年舍弃了自己的生命而保住了你，不论是什么手段，你不该替她活着么？”
唐泽想到母亲的死因，又想到身为猎人的使命，心里万分矛盾，缓缓的低下头去。“可是爸爸，二十一年之期已过，要苏问涯再帮我们不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只是想与其受他摆布做一些违背猎人准则的事情，我宁愿……宁愿……”
唐风竹见儿子的口吻已有些许松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一只干燥的大手轻轻覆在唐泽肩膀上：“你放心，就是你分内的事情，尽快杀掉欧阳汐就行。”
唐泽猛的抬起头：“欧阳汐？元老院居然也在追杀他？”
唐风竹迟疑了一下：“众所周知，五年前洛鸣世死于流光，而你那时连猎人都不是，更不会是红蔷薇，所以……”
唐泽恍然大悟：“欧阳汐是上任红蔷薇？也就是说洛鸣世是欧阳汐杀的！”他虽然想明白此节，但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我知道，你之前接下这个秘密任务的时候其实还并没有下定决心去杀他，是因为青璃，对不对？”
唐泽听到魏青璃的名字猛的抬头，正对上唐风竹的双眼，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小泽啊，别说欧阳汐是叛逃者而有义务除去他，就算是为青璃考虑你也该下这个手。你难道想不明白，青璃看着从小那么崇拜尊敬的欧阳汐变成了那种怪物，她会不痛苦么？”看到儿子脸上的表情在渐渐的发生细微的变化，唐风竹说道，“我在考虑能否说服左右执事以及各队长，破例让青璃回到协会，毕竟……毕竟大家现在都明白那次的事完全是个误会。如果因为和欧阳汐的牵连，青璃岂不是会走上和她母亲一样的道路？更别说回到协会了……”
唐泽明白，自从那晚在NIGHT NOBLE见了欧阳汐后，魏青璃就总是心不在焉，或许……或许她的心也在纠结、在痛苦，因为欧阳汐的身份。如果这样下去，她难免一生都会受人鄙夷，甚至陷在这种痛苦之中无法自拔。先抛开这是红蔷薇的职责的不说，就算为了魏青璃，让她长痛不如短痛，这个手也得下得去。“或许……或许，如果欧阳汐就那么死了，魏青璃就会永远的望着自己这边了……”不知不觉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不禁让唐泽打了一个冷战，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狠狠甩甩头问唐风竹道：“真的能让小璃回来？”
唐风竹点点头：“这个自然，只要她身份清白，尽力的话还是很有希望的。可是……可是你现在的身体……我没想到会在这个关头……”他不仅担心面对欧阳汐那样的对手，以唐泽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否能够应付。
“爸爸，你放心，我可以的，欧阳汐再强，现在也是个吸血鬼的身体，不论是蔷薇银枪还是流光，对他都有致命的伤害。只是……只是如果我完成了这个任务苏问涯就会帮我们么？”
“堂堂元老院长老还会言而无信？。”
“可他的血已经给过我了，还能怎么续命呢？”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他自有办法。你饿了吧，爸爸给你做点吃的。”看着唐泽听话的躺回被子中，唐风竹心里一块石头终于不在嗓子眼悬着了，但要真的落回胸腔里还得等到苏问涯实现诺言的时候。然而苏问涯要怎样救唐泽，唐风竹不仅不是一无所知，而且是在二十一年前就与苏问涯谈好了——一旦帮助苏问涯得到成为日行者的秘密，苏问涯便给予唐泽永恒的生命，也就是说将唐泽变成吸血鬼，因为唐泽曾接受过苏问涯的血，MASTER也只能由苏问涯来当——虽然是下下策，但是能看到唐泽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他没有将这个最后的结果告诉唐泽，是因为他知道他还不能说出来，否则唐泽因此而不肯去杀欧阳汐，岂不是连丝毫机会都没有了？
“小泽，希望最后你能明白一个父亲的心。”唐风竹看着再次闭上双眼的儿子心中默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