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除夕之约（1 / 1）
怎么也没想到身上的伤竟拖了近半个月，欧阳汐扯开衣领映着月光低头看了看受伤最严重的锁骨下方，还有一条细细的印子留在光滑的皮肤上。“还没有好透啊。”抬起胳膊，小臂处一个硬币大小的黑色印记，烧焦的颜色，在青白色的皮肤上分外明显，他用手指轻轻摸了摸，还是麻木，整条胳膊都没有什么知觉，不过好在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他支撑起身子一步步向集装箱外走去，因为受伤，连续十几天都不得不待在这个像个大棺材的地方，不仅自己觉得受罪，想来玫总是陪着没有好气儿的自己，也真是难为她了。
欧阳汐看看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集装箱内，叹了一口气，其实从五年前重新让他获得生命时就很想一直这样怀着衷心的感激陪在她身边，然而她总是说“我只是为了有人能陪着”或是“你要明白你是属于我的”之类冷冰冰的话，常常让欧阳汐到嘴边的一句温柔的话却说不出来，因为本来就不是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这样一来更是让他常常不知所措。
“喀拉”一声，集装箱的门被拉开的同时，一股久违的空气夹杂着潮湿腥冷的海风迎面吹来，外面繁星满天，簇拥着如钩的残月分外清冷。
“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身体好了？”玫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嗯，这些日子麻烦你替我去小璃那里了，本应该是我去的……”
“看样子是真的好了嘛，那怎么昨天不把里面自己收拾一下？”玫转到他面前，白了他一眼，“不用对我说这样的话，我连这种事都替你做了，你就好好陪我到死吧。”
到嘴边的话又被玫毫不留情的顶了回去，欧阳汐微微笑道：“我知道的，我会陪着你到我死的那天……”
“喂，挺清楚了，你要陪着我不许死，什么叫到你死那天……”玫不满的白了欧阳汐一眼。
欧阳汐笑了笑：“算我说错了，我不会比你先死好了吧。不早了，我先走了。”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身后的玫忽然轻呼道，见欧阳汐转过头的一刹那又犹豫道，“算了，你走吧。”
然而当欧阳汐刚要走时，却又听到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来的：“明天我们……也就是春节一起过吧！”
然后一阵静默，看着默默立在前方的背影许久都没有发出声音，玫有些沉不住气了，她知道他虽然明知每年春节魏青璃都会被唐泽硬拉到家里去一起过，不会有任何危险，但他依然静静的守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要不……”
“好的，很久没过春节了……”就在玫忍不住想说“要不算了”的时候，欧阳汐忽然开口了。
“诶？”再想确认时，玫已经看不到欧阳汐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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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羽轻轻靠着巨大的落地窗望着张灯结彩、流光四溢的夜景，除夕之夜依然热闹非凡，只是她已经二十一年没有像普通人类那样过这种节日了，想来不由得感慨起来。
“喀”的一声轻响，房间的门把手被压了下来。“问涯？是你么？”杨羽轻声问道。
“嗯，可喜欢这里？”瘦削的少年进屋后将紧裹的大衣松了松，站在了她身侧。
杨羽笑着点点头：“很好，能看到整个城市热闹的样子。”
苏问涯冷笑一声：“可是我们却不在其中啊。”他抬头看看挂钟，“时间要到了，我得走了。”
“不能留下来一起过年么？”杨羽有些失望。
“元老院的几个贵族们都已经在等了，之前的计划就定在今天实行了。你就一个人过吧，这里什么都有。”
看着苏问涯那稚嫩的脸上透出的无比深沉的神色，杨羽叹了口气，毕竟是已经活了八百多年的吸血鬼，是不可能因为偶尔恍惚间将他看成一个孩子就能把他看清楚的。“是去干什么？危险么？”
苏问涯笑道：“我八百年可不是白活的，很少有事情对我来说是危险的，你就放心的等我回来吧。”他冲杨羽摆摆手，走到门口，“新年快乐！”
看着苏问涯离开的杨羽胸口忽然一阵疼痛，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她感到紧绷的胸腔几乎要被撕裂开来，里面像是有一团烈火在来回翻滚，放肆的寻找着出口。她喘着粗气慌忙跑进洗手间，捂着嘴的手上忽然感到一股粘糊糊的温热液体，她张开手看时，一双手沾染的全部是血，正滴滴答答的落到雪白的洗脸池中，仿佛瞬间绽开的梅花。
毕竟二十一年了，镜中嘴角满是鲜血的她也不再似当年，额头眼角细碎的皱纹是从这二十一年一路过来的痕迹。“当年若不是问涯，恐怕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吧……”
那时的杨羽不过十八岁，从小被拐卖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家人身世，十七岁时被迫嫁给一个乡下的酒鬼，不仅自己常常遭受毒打，就连出生还不到一岁的孩子也因那酒鬼醉后发狂而夭折在他的脚下。反复逃跑，反复挨打，终于有一天她成功了，逃了整整一天，进了城。夜幕降临，却无处可去，娇小的身躯浑身是伤，蜷缩在桥洞里，两个流浪的男人眼中掩不住罪恶的欲望，正试图一步步向她靠近。
“妈……妈妈……”看着躲在桥下阴影中惊恐的杨羽，那样相似的脸让原本孤傲的少年的脸上染上一抹柔和依恋的神色，八百年前的母亲也是这样温柔的脸颊，明明说好会带他去海边看日出的，却在他六岁那年一去不复返。一种温暖的情愫数百年来在他冰封的心中第一次升起……
就在杨羽奋力推开压住自己的男人时，对方忽然在瞬间停止了动作，空茫的眼神呆呆的望着前方，就在杨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温热而腥浓的液体从两个男人的腔子里喷溅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男人残破的身躯渐渐倒下，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冷冷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经意的舔舐着染满了鲜血的手指。
“你快回家吧。”那男孩开口对她说道。
她望着那男孩并没有惊呼，只是淡淡的说道：“回家的话，我会被打死的。”
“为什么？”
她愣愣的打量了一下那男孩，没有回答，只是苦笑道：“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你不用谢我，因为……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母亲……”那男孩忽然停下了舔舐鲜血的动作，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能够望穿前世的岁月。
“那……那你的母亲……”
男孩淡淡的说道：“六岁的时候家里穷，父亲要把母亲卖掉，所以母亲逃掉了，再没有见过。”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呢……”虽然明知面前的孩子可能残忍无度，可能心狠手辣，但是看着他神情淡定却又似乎渴望寻找庇佑的目光杨羽的心渐渐柔软起来，她轻轻抚摸着自己青肿的小臂，清冷的泪水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和满脸的血混在一起，粘稠得无法分开。
一直远远站在一旁的男孩双拳紧握，微微颤抖着，终于他一步步走到杨羽面前，单膝跪下：“你，愿意跟我走么？”
“诶？跟你走？”
男孩轻笑一声：“你当我的母亲，我会永远的保护着你。”
究竟是因为听了那样的誓言，还是因为杨羽心底的母性再次燃起，或许连她自己也并不清楚，只是觉得空荡荡的心在那一瞬间有了着落，有了值得让自己停靠的地方。她颤抖着伸出双臂轻轻拥住那个老气横秋的男孩，感受着他不同于常人的冰冷的体温：“我也会，我也会永远保护着你的……”
而当初那个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小多少的孩子，在二十一年过去后依然如初，眉目如画，眼神深邃，只是自己却真的老的能当他的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