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无尽的“生”（1 / 1）
一句到嘴边的“对不起”生生的被魏青璃吞回到了肚里，她没有想到印象中温柔的他现在竟是这么想的。本来故作坚强的她，此时的双眼中却开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她咬了咬嘴唇，将脸埋在双腿间哭了出来，片刻，她猛的抬起头来，满脸泪花，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男子：“你不是猎人么？你不是猎人么？为什么会成现在的样子？你不是欧阳汐！”
“你说对了，你所认识的欧阳汐在五年前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从地狱里涅槃回来的吸血鬼而已。”他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清冷的语调，却是不经意间将微微颤抖的双拳放入风衣口袋中。
“为什么？那为什么成为吸血鬼？还变成现在的样子？”魏青璃忽然大悟，“我知道了，是那天那个女人逼你的，是不是？她逼你成了这个样子，又逼你不能回来，是不是？”
“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只要是猎人就都能坦然的面对死亡么？虽然迟了五年，但我告诉你，任何时候她没有逼过我，成为吸血鬼也好、假死也好，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反而她是我的恩人……”
魏青璃一边听一边咬着下唇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只能算我看错你了”。她缓缓抬起头，泪光闪闪在眼眶里打转，硬生生忍着没让它继续流出来。
“那你是希望我死掉咯，在五年前就死掉？”欧阳汐冷笑着反问道。
欧阳汐的话像一道闪电狠狠击中了魏青璃，她全身僵硬，眼睛呆呆的望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无数种情愫随着再次流出的眼泪从清亮的双眼中涌现，是欣喜？是哀痛？抑或是自责？她愣愣说不出话来，是啊，五年前乃至现在的自己不是一直都在妄想着“如果他没有死该多好”的么？不是甚至想过即使用自己的生命也愿意将他换回来的么？可现在欧阳汐就站在自己面前，为什么却又在指责他呢？难道欧阳汐还活着这件事本身不就是最值得自己高兴的事么？难道自己真的希望他当初为了他的尊严而死掉么？一连串的问题排山倒海般的压过来，魏青璃只剩下呆呆的失神。
见魏青璃没有回答，欧阳汐接着说道：“你没有死过吧？没有死过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呢？”他笑着伸出双手，“看看，这具身体重新活过，而且永远不会苍老，即使再过五十年、五百年依然是这副模样，而你们，到那时可能身体都早已化成尘土了吧……”
话说得太多，空气中弥漫着魏青璃鲜血的味道再一次冲进他的体内，虽然之前用魏青璃的手机给唐泽发过信息，可是唐泽没有到还不能将虚弱的魏青璃至于此地，他不得不考虑用疼痛来使自己清醒。他霍然抬起手狠狠在自己右颊上划出一道血痕，魏青璃轻呼一声，但与此同时，那伤口已经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快速的愈合着，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欧阳汐的脸上再次恢复了光洁完整的肌肤。
“看，这个身体已经成这样了呢，想坏都坏不掉，多好。”恍惚间，魏青璃却觉得这样的话语中有着些许厌倦和疲惫的气息。
“小璃——小璃——”远处传来唐泽的呼声，欧阳汐将头转向逆风的方向，一头黑色的短发迎着风狂乱的飞舞起来，长出来的利齿一直没有恢复原状，双眼也渐渐变得血红起来，确实，自己也再坚持不下去了，唐泽若是再不来的话说自己说不定就再也控制不住，而使魏青璃被吸血致死。
“以后别再‘哥，哥’的叫了，被别人听见了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有负担呢。”欧阳汐转身离去时丢下这样一句话。
“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只要你活着就是最好的了！”这一瞬间，所有的问题一下子都变得无足轻重，魏青璃只觉得他活着是最重要的事情，她对着欧阳汐离去的背影大声说道。
离去的男人身子在紫青色的夜空下微微一震，脚步一顿，但终是没有回头，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小璃？没事吧？”
唐泽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魏青璃连忙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抬起头时已经冲着唐泽绽开一个微笑：“没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是你给我发的短信么？”唐泽满脸疑惑的看着魏青璃，然后忽然看到她受伤的手腕，紧张的抓起她的手臂，“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被唐泽一提，魏青璃才发现原本鲜血喷涌的伤口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结痂了——难道是他的唾液起了作用？
没有多想，魏青璃将唐泽的手轻轻甩开，把受伤的手腕藏在身后：“没什么，受到吸血鬼攻击了，还好没有大碍。”
唐泽接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墓碑上的名字，目光一滞，但是没有说什么，将魏青璃扶起：“我们走吧。”
魏青璃点点头，将握在手中的风衣腰带缓缓放入口袋中，身体无力的靠在唐泽肩上。
“丫头，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
“如果还是不会，我陪你练习。”
“不是吸血鬼的话我们怎么会成孤儿呢，我恨死他们了！”
“——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求老师收留我呢？”
“——那个时候的你真的和我刚失去父母的时候好像啊……”
“丫头，即使以后成为了真正的猎人，哥哥也还是会一直守护着你的。”
“丫头，等哥回来。”
童年以及少年时的一幕一幕瞬间都涌上心头，那少年清澈的眸子、明亮的笑容至今仍印刻在心头。八年来看着那个清秀的少年渐渐长成为一个俊朗的男子，曾经以为一生都会依赖他的庇佑。冲他撒娇，冲他发脾气，他都笑着一一接受，然后口中宠溺的叫着她“丫头”，牵起她的小手哄她开心……然而一切都只停留在了五年前那个夜晚，当噩耗传来时她的世界仿佛都停止了转动，为他守灵、为他哭魂，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好不容易接受了他的死亡，可是现在……。
五年前，或许只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失去了他，然而此时明明以为可以失而复得，却是被他狠狠的推回原地，这才明白，真正结束的不是五年前，而是五年后的现在——虽然欣慰他没有死，但是却成为了他本最痛恨的吸血鬼，以鲜血为食，与黑暗为伴，等待着他的将是无尽头的“生”。
远远的，看着相依离去的猎人，半弯冷月下独自悄立在树梢的男子显得分外落寞，黑色风衣的衣摆在夜风中猎猎抖动。
——不论是你为我守灵，还是为我哭泣，我都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甚至是这五年来你夜里前来对着墓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知道。真的，丫头，我其实都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