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有些人擅长调查外遇问题。但我倒是适合较粗暴那一类工作。调查配音员这项工作,虽不想接。但受到这位律师委托——碍于情面,又不便拒绝。
“来一客冰淇淋如何?”
“谢啦,再吃下去会消化不良。”
也许表达方式不高明,我这句挖苦,律师似乎没有听懂。
与律师分手后,我便立刻开始调查工作了。此刻任何一个人都会想到的是,去调查栎原以前所属的演员。而要知道栎原经纪公司所属演员有何许人,较简便方法是去请教那位性感派寡妇。说得更贴切一点,我是为了欲拜见她,才立刻着手工作的。
我打电话到她家,接电话的是个粗哑的男声。我有如一出场即遭痛击的拳击手,一开始便吃了闷亏。原来出葬次日,医院突然有了床位,她便为了脚部整型住进医院去了。接电话的人,是个大学生。
“晚上你也住那儿?”
“是的。”
“你不怕?”
“我们有五个人,并非一个人。”
“有五个年轻男人,当然没有事会害怕的啦。”
“不是这样,男人只有我一个,其余的是女生。”
“千万要小心门户。”
我如此说着挂了电话。近年的年轻女孩似乎胆子变大了。据说纳凉晚会上说鬼故事,她们也照样捧腹大笑。世界真是变了。
接着我想出的方法,是逐个拜访以前栎原旗下的演歌星。去打听当配音员或退休演员。但手上既无录音带,也没听过该录音,进行起来倍觉困难。
突然我想,倘若东山制作人已回电视台,我可以向他请教有关女人声音之事。职业上的经验,他对解散后的演艺人员去向,也应有所了解才对。
走出电话亭,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走了两三步后,我又折回电话亭,掏出硬币,翻开电话簿。还算幸运,东山已回来,在自己的办公室。
当他知道我为私家侦探时,他似乎很激动。他的兴奋透过电话线路传到我的耳朵,他急切地说:“周围有人,电话中不方便说,能不能到我这里一趟。在守卫室叫我,我会立刻去。”
“究竟怎么一回事?”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了该女声是谁的事……”
6
和我相同,这一天他也吃了很晚的早餐。这是因为他接受小牧巡官严厉诘问,下午一点多才获得自由的关系。
“由于没有食欲,我便在此轻便食堂叫了一份三明治与咖啡呆坐。刚好电视正在播放新闻报导。虽是友台,但节目精采,我看收视率一定不错。此时一女播报员做了一个访问住院中被害者太太的开场白,接着画面播出她抱一束鲜花走在医院中走廊上的画面。”
“嗯。”我简短应了一声没有打岔。
“你大概也知道,住院的女人便是砾原的太太。但是,当我听到她声音时,手中的三明治几乎要掉落了。因为,在录音带中和我演出爱欲场面的女人,原来便是她。”
“不会是声音酷似吧。”我说。
瘦削的制作人,顿时生气地急急道:“别开玩笑,那个声音我还会听错?就如刚录音完成的声音一般,深刻在我耳中的呀。”
“有道理。夫妻共同制作就不会发生泄漏秘密之虞。”
并且还可以节省演出费。
“那么那卷录音带为剪辑作品?”
“只好如此想。栎原何时起意不得而知。他一定是在拜访我时边录下我的对话,然后加以剪辑,将有用部分配上太太的对话做成的。像背景声音的街头噪音,也是合成的。”
因为他说话声愈来愈大,我戮了一下他的腰提醒他。虽然这个时间没有其他顾客,但是女侍照样会听见的。
无论如何,我真想把录音带弄到手。要使佐仓瞳俯首认罪,最好办法便是将录音带放在她眼前逼她承认。
“叫她俯首认罪有什么用?”
制作人发生幼稚园学生一般的天真问话。大少爷出身的人,这一点就真叫人头痛。
“叫她承认此事为假造。一旦有事,可依此向你太太、岳父澄清啊?”
东山至此才点头了解了:“当栎原在中华餐厅让我听录音带时,他拿出录音带时,我瞥了一眼标题,倒是很奇怪的名字。”
“什么?”
“别那么激动,声音太大了。”
这一次,我的腰反而被他戮了一下。
“并非我太兴奋,而是你太冷静了。你说标题是什么?”
“是一位高僧的精神讲话,我记得叫‘因果法则’……”
在秋叶原电器有出售旧录音带的专门店。当然使用过的旧带录音要比新带便宜许多。因此,内容虽变,往往标题却没有改变。
“买这种旧货来使用的栎原,生来就是吝啬鬼。”
这是制作人的结论。
离开电视台,我便立刻到青山的公寓,不到三分钟便到达。
出来应门的是穿牛仔裤的年轻人,由声音便知他是刚才接电话的学生。我想,我的声音这个学生一定也记得,隐瞒身份反而会弄巧成拙。
“我是刚才打电话的人,因我有一卷录音带寄在栎原先生处,我是来取回的。”
“不问一问太太恐怕……”
“并非很重要的带子,是佛教的讲话。明天我要去养老院,想放给那些老人们听的东西。”
虽假借老人名义有些不敬,但也许这句话打动了年轻人恻隐之心,他放我进入起居室,把收录音带的整个抽屉拖出来放到写字桌上说:
“这些好像都是爵士音乐的带子。”
“是否收在书架上?栎原先生对借来的东西会小心保管的。”
穿牛仔裤的年轻人于是席地而坐,查遍了书架以及抽屉,但都没有找到。经过大约一小时,两人都累了。
“休息一会儿如何,边听这个爵士音乐,喝杯咖啡如何?”
“能不能给我一杯可可?”
和东山制作人见面时喝过浓咖啡,胃部已稍稍作怪,要是再喝恐怕会引起胃炎。
“我没有泡过可可,不知如何泡法。”
“放下糖和水用汤匙搅拌再注入开水。然后加些牛奶和威士忌。”
我的泡法也没有师傅,是土法。
大学生放入录音带等它发出声音后,便把我留下到厨房泡可可去了。卡式录音带虽小,但录音机音响都有一人高。不久,震破墙壁般的喧闹声奔流出来。我不懂古典音乐,对爵士音乐,更不知其妙。因此,被吵得欲塞耳时,厨房门开,他探身出来不知叫嚷什么。由于震耳的音量,我听不懂。
“你说什么?”不得不,我走到门口处。
“有了,这卷‘观音经’就放在可可空罐里。”
“咦?”
“看来,砾原先生并非十分爱惜借用物的人嘛。”大学生直爽语气道。
我拿起放在调理台上的卡式录音带一看,整个带子染成淡褐色。拂去可可粉,果然上面有‘观音经’标题。边上还注(3)的号码。正如东山所说,另有一行‘因果法则’的印刷文字。
我立刻回到起居室,取下爵士音乐带,代之放入‘因果法则’按下键钮,将音量转至最小限度,贴上自己的耳朵。
起先是一段高僧深具说服力的宏法讲道,然后录音带声音忧然停止。经过一小段空白,盼望的“实况转播”于焉开始。
男人的声音,任何人听来无疑为东山的声音。至于演对手戏的女声,则连色情小说盛行的现在,听来都会令人面红耳赤,不堪入耳。就算我这个身经百战的大男人,都有些罩不住,豆大的汗珠冒出来。夸张些说,我贴上耳朵的扩大器尼龙丝网都沾湿了。
连我这个毫无宗教信仰的人,都对栎原这样的冒赎行为感到愤慨,但同时也对他的狡猾感到十分佩服。就算刑警到此搜索,将卡式录音带一卷一卷放来试听。由于佛法讲话的标题,以及头三分钟左右的佛法内容,他们必然不会听完,即受到欺骗而放弃听下去的。即使我,若无东山的帮助,也绝不会去想,这就是问题的录音带。
“可可泡好了。”
“谢谢。这卷录音带我带回去了。”
我厚着脸皮把它放入口袋。
7
我驽着金龟老爷车,马不停蹄地疾驶。佐仓瞳住的医院即在此地。
我原来的任务是,把收录于录音带中的爱情游戏,证明为虚伪即可告结束的。但至此忆及那位官僚作风的青年才俊小牧巡官,却萌起适可而止太过便宜他的想法了。
若能顺便把杀死栎原的凶手查出,气一气小牧,未始不是一桩乐事?只要把这一卷录音带,摊到她面前,叫她狼狈,吐出另一个也被捏造了爱情游戏的被害者。换言之,即烧毁录音带而逃逸的人,为何方人士即可。
我对不利预感向来是不相信的,但是对于有利的预感则深信不疑。此时,我的预感亦有了有利指示,因此手握驾驶盘的我,心情愉快极了,甚至吹起口哨来。自己也觉稍显轻浮,曲子是“要娶妻则要娶才女……”这首歌,也是我唯一会唱的歌曲。
在骏河台下我买了一束鲜花,搁在席旁,便把车子开上了坡道。
服务台晚娘脸孔的女职员,说是六楼六O一病房后,我便搭电梯上了六楼。这一楼是与我们这些芝麻平民完全无缘的,走廊铺设红地毯,特等病房排列的区域。我握紧了拳头,却优雅地敲了门。
应门声十分可爱,不愧为当过歌星,声音清朗,没有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