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晓之以理(1 / 1)
文远惊异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裴明轩?这人的名字,北疆出来的兵没人不知道。若不是他被朝廷一纸圣旨召回,哪儿能有后面两年的乱事?然后,他现在回来了。
“你真的是裴将军?”文远说着,眼睛看着裴明轩手上的令牌,心中已然信服了。
裴明轩点点头,直直的看着文远,他相信这个男人是有担当的人,不会再在这山寨中堕落下去:“那两年,是我对不起北疆的将士们。”
文远脸色万变,不知是该激动还是该愤慨,紧皱的眉头中还掺杂了一丝悔恨:“你那两年去哪里了?你知道余良一战死了多少人吗?”
裴明轩再次听到“余良”一词,心中一痛,正是若蓝河畔那一晚,他得到了两个消息,一是皇帝下旨赐婚他与虞家小姐,二就是余良一战死伤无数。
“现在来这里质问我了!你那时候干嘛去了?你知道当时营里的人们多盼着你回来吗?”文远一掌推向裴明轩的胸口,头脑中映出当年的惨状,三十多岁的汉子眼眶红了,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圣旨下,解除裴明轩一切职务,回乡反省。”裴明轩只是静静的说着当年的故事:“原因,是因为裴明轩将老母独自一人留在大梁城中,五年不回乡,视为不孝。”
裴明轩说着苦笑了一下,谁不知道裴明轩的母亲明面上是在大梁城中养老,实际上是皇帝牵制裴明轩的人质。若是能够,谁不愿承欢膝下,与老母共度?
“听到余良战败的消息,我被禁足家中,找了个机会从后门溜出来,回到北疆,做了连将军手下的小兵。”
裴明轩抬起头看着文远,他当年是被那个女孩儿点醒,面前的这个人,会醒悟吗?
“非月?”文远猛地被震撼了,连将军手下的小兵?当年是有一默默无闻的小将趁夜告诉他应该如何扳回败局,也正因为此文远才能立了那场大功,也才有了后面成为副将又被陷害的事情。
裴明轩点点头,他当年就是化名“非月”,军营中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不超过三个,连弈就是其中之一。
“裴将军,我……”文远突然语滞,“咚”的一声单膝跪地。
如果说刚刚见到裴明轩时是五分激动加上五分指责,如今全都剩下了震惊和悔恨。裴明轩,将帅之后,同样是被设计陷害,他却能借机返回北疆,隐姓埋名从最危险,最底层的新兵做起,如今重新统领大局;而他,带着百十来名孔武有力的汉子出来,原本做些什么成不了事?却甘心在这里落草为寇,让兄弟们受辱。
裴明轩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文远,并未言语,等待他的说辞。
“当年逃出来的一百多人,能去哪里?在守关城中流浪,却没有一处能收留如此多的人员,误打误撞到了这座关阳山,王老大那时候是一副的爱才若渴,说自己建立这个寨子,只截富豪乡绅,决不动普通百姓和道义之人。”文远叹了口气,垂下头,裴明轩将军的气势一起,压迫之感堆叠在肩背之上,让文远仿佛又回到军队之中,努力撑着挺直腰板却不敢抬头,沉声汇报。
“一开始的话王老大也说的万分恳切,文远与百名将士正是饥寒交迫,饿了几天的时候,王老大专门摆酒设宴,请兄弟们进山。半推半就的,就真的落草为寇了。”语气中甚是无奈,裴明轩暗中点头,无奈之中,怪不得文远。
“谁知道后来,王老大越发的没有节制,山下的美人看上了就掳来,有钱的人谁也逃不过他的打劫。更可怕的是,百十来名兄弟有十几个也投靠了王老大那边,说跟着王老大至少能吃香的喝辣的,好过跟着我活受罪。”文远苦笑一声,守得了自己的本心,守不住别人的,看着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在外作威作福,他却无力制止。
二当家这个人,早就是个空招牌,只被当做这关阳寨的看门狗,主人高兴了赏口饭吃,饿不死罢了。
裴明轩后退两步回到座椅上,安稳的坐好,盯着依旧低着头的文远:“二当家打算怎么办?”
这回称的是“二当家”,而这三个字,就像鞭子似的抽到了文远的脸上。
“将军,文远知罪,甘愿受罚!”文远另一只膝盖也重重的磕在地上,头埋在双手之间,跪伏在裴明轩面前。
一时间的静默,让文远更为心惊和悔恨,直到他的忏悔仿佛毒药似的已经渗到了心底,浑身都被压的,腐蚀的生疼的时候,才听到头顶上再次传来裴明轩的声音。
“山寨之中,可信的能有多少人?”
压力仿佛瞬间被释放了,文远抬眼,看到裴明轩严肃的面容,又重新双手撑地将头压下:“还跟我同心的兄弟,加上山上新结识的,一百二十左右。”
裴明轩稍作沉思:“带上两人,跟我一起去你们大当家房里把他脑袋拿了,然后到大堂鸣鼓,还愿意去边疆的,我带你们走。”
“是!”文远沉声称是,一年中,他不是没有想过反水,但王老大毕竟是收留过他们的人,下不去手。然而现在,杀人劫财的事情那个姓王的都已经干出来过了,他不仁,我也没必要守那个义了。
裴明轩见文远已经打定心思,心中稍安,却更加升起一股浓浓的焦急和愤怒,沐楹到底在哪儿!
“这就是王老大的卧房。”
跟着文远来到了王老大的房外,裴明轩先止住了他们的脚步,门外没有守卫。
“你们等在这儿,我进去!”
心里有那么一小股儿不安,沐楹,在不在里面?在做什么?他是被王老大抱过来的,会不会……
将几个人止在门外,就是怕万一沐楹如今衣冠不整,却不是又要被外人看去?不行!连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裴明轩都受不了!
“沐楹!”
推开门,倒是没有裴明轩头脑中补画的迤逦,却见沐楹虚弱的趴在桌子边上,衣衫果然有些松散,一手抓着桌角,一手攥着衣领,面色潮红,喘息不止。
“裴大哥!”沐楹撑着燥热又发痒的身子,抬头看见裴明轩,顾不得别的,用上全身所有的力气扑到裴明轩怀中,想把他推开:“别进来!”
“怎么了?”裴明轩当然知道沐楹的身手,可是如今,她身子却仿佛软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推他的那一下,就像是个软绵绵的小野兔不小心摔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后山的地形图,营里大约有一百七十人,能应付。”沐楹转身从桌上拿起方才画的那张地图,揣在裴明轩的怀里。
“他们那个王老大呢?”裴明轩抓住沐楹的双手,紧紧的把她箍住,不让她乱动。
“床后面。”沐楹身子难受的够呛,挨着裴明轩更加的难忍,在他怀里蹭蹭,残存的一点儿理智却不允许她如此浪荡:“床底下一个,帐子后面的墙角一个。”
说完,抱住身子蹲了下去,试图去抵御身子里面一波一波涌来的燥意。
裴明轩看着沐楹这个样子,担心的不得了,直接将地上团成一团的沐楹抱起来,冲出屋子:“床后面,床底下,帐子后的墙角,去找你们那个老大!”
冲着文远一吼,裴明轩用屋里里带出的被子将沐楹罩住,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副样子。
“裴大哥,放我下来,将军,放我下来。”沐楹咬着牙,屋外的风将她吹得清醒了几分,挣扎着从裴明轩怀里出来。
“你到底怎么了?”裴明轩急的大吼一声,他临时变了计划,就是怕这小孩儿在山上吃亏,如今见她这副模样,怎么能安心?
“酒里有药,将军,带我去梅韵兰香。”沐楹口称“将军”,为了给自己警醒,“裴大哥”三个字都不敢叫出口,怕心底涌起的情欲她再也抵抗不了。
小厮送来的那坛酒中竟然下了浓烈的迷情药。随着酒香蒸腾出来,慢慢吸进了沐楹的体内,当她终于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瘫软到桌子上了,这样的情状,又不敢出屋子,怕遇上巡山的人,只能撑着等人来救。
却没想到,裴明轩亲自来了。
“你忍着点儿,我带你下山!”
山上的事宜已经安排妥当,连弈他们肯定会把后续事宜做好,裴明轩抱起沐楹运起轻功往山下跑,直奔梅韵兰香的铺子。
话分两头,文远带着两个兄弟闯进王老大的房间,本以为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王老大早已毙命,另外两个小厮也被捆的死死的,昏迷着。叫人将王老大也捆了,拉到大堂,敲响集合的鼓声。
“兄弟们!”文远站在上位上,看着下面形形色色的面容:“当年我带着你们来山寨,立下规矩,只劫不仁不义之人,可是这姓王的,罔顾当年的约定,滥杀无辜,咱们曾经是北疆的军人,就算被陷害,被排挤,也不能再跟着他做这些猪狗不如的勾当!”
好久没有见过自己的队长再次焕发出这样的魄力和光芒,文远曾经的兵士们一时间激动不已。
“现在,姓王的头就在这儿!”说着拿起砍刀眼也不眨的将王老大尸身上的头砍了下来,浓重的血色顺着碗大的口子流出来。
“想跟着我回边关的,往右边站,想下山的,马上走!”文远的眼神扫过一批早就抖成筛子的王老大原来的手下:“剩下的,杀无赦!”
一时声起,大堂中乱成一片,却乱中有序。军人们的气势重新焕发出来,高效的,有序的,将剩余不从的人全部肃清。
连弈等四人在黑暗之中,从两个方向上山,凭着沐楹留下的地图,将逃出来的漏网之鱼也一个不留的清剿。
不到子时,一场战役在暗夜之中悄然开场,又安然落幕。没有惊动一个山下的人,却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