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最新修改版(1 / 1)
雨柔将千机盒带到了空旷之地。
穆天佑并未远离,听说那士兵就是放走的那个,便细细回想,那双眼睛倒是相像。他驱着轮椅远远跟随着她,直到她停住了脚步,心中思虑了一番,忍不住好奇想要询问,便缓缓靠近。
雨柔全神贯注思考着怎样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丢掉千机盒,以至于有人靠近都未曾发觉。
天佑细心,并未立刻出声,生怕惊扰了她发生不测,他故意咳嗽了一声,弄出了些响动,直到她回头,天佑才不紧不慢地道:“可是雨柔姑娘?”
见到他,雨柔心里隐隐有些紧张,他虽然坐在轮椅上矮了她一截,也无什么架子,可是他眼眸底下如深潭般的冷清,还是有些令人望而却步的,再加上他乌发如缎,鼻梁挺括,唇泽点光,容貌十分出众,令她自惭形秽,面对如此皎洁如月,桂香萦绕的男子,她内心忽然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
“天佑,没想到这么快又见上了!”雨柔忐忑地与他打招呼。
穆天佑心想果然是她,听到她称呼自己为天佑,心中一惊,随后便释然,头一次被人直接称呼为天佑顿觉十分亲切,对她不禁生了几分好感,便问:“雨柔姑娘……你为何要冒死回来?”
“怕你有危险。”雨柔不假思索回答道,“不过你放心,我没对督军说什么。”
天佑又一怔,她当真是因为他而回来吗?他的神情有一丝惊讶,更有一丝难以置信,在经历了生死好不容易逃脱,她竟然还回来,为了他?还很细心地没有在督军面前透露什么。
天佑的喉结不由得动了动,他仿佛要确认什么般,继续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我平水相逢,我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你却以性命相回报。”
“为什么不能呢?”雨柔觉得他这样问有些怪,便道,“天佑,你我素不相识,你都能拔刀相助,如果没有你,我已经死了。我就不能为你赴汤蹈火么?”
天佑听罢打量着雨柔,似乎在考量她说这话到底有几分真,见她一脸困惑天真的神情,与她昨日闯入他的营帐如出一辙,坦荡得令他不可思议,即便不是细作,有这番作战技能的姑娘行事作风坦率直言不讳,这委实令人想不通。她至少应该有所目的才对?
他帮她带着点私心的,顺手为之,而她毫不犹豫地回来为他“赴汤蹈火”,天佑不动声色道:“在下惭愧,不知你有几成把握全身而退?”
“天佑,你不用担心,我专门处理这种爆炸品,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了。”雨柔右手捏着炸弹,看上去身经百战,其实她根本没有把握,这种即开即炸的就碰运气,尽量将伤害减到最低。
天佑沉默了半晌,轻轻拿起雨柔的左手,摘下了自己的白玉老虎戒指,戴在了她的大拇指上。
雨柔顿觉惊恐万分,这戴戒指可不是开完笑的!求婚才戴戒指哒!他这是要求婚咩?太夸张了吧?虽然他很帅,但是她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涅,雨柔就感觉手上爬了一只蟑螂一般,拼命想把它给赶走。
天佑笃定地道:“你且不必慌张,白老虎是我恭国的图腾,象征着勇气,据说戴上它的人都能逢凶化吉。我希望你能够平安处理好这件事。”
雨柔看着天佑沉静如水的目光,她感受到手指上传递来的沉甸甸的分量,心想还好还好,果然是她多想了!可这一看就是一枚价值连城的宝戒,和那名督军手上的一模一样,他怎就这样轻易就套在她的指上,雨柔想要还给他,但是她一手拿着炸弹,也腾不出空来,只得道:“天佑,使不得,这东西太珍贵了,万一给炸坏了,我可赔不起。”
天佑禁不住笑出了声:“雨柔,你真是个有趣的姑娘,戒指乃身外之物,又岂可与你的性命相提并论,炸坏可以再做一个,我失去了像你那么好的朋友,可是万难再有一个了。”
“……既然这样……那,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它,完完整整站在你面前的。”雨柔松了口气,炸坏不用赔那还差不多,她也不是扭捏之人,推来推去没意思,“对了,天佑,你真视我为朋友吗?”
“当然。难道你不认为我是你的朋友吗?”天佑坐在轮椅上微微笑着。
雨柔一听那好啊,交朋友她喜欢,她爽气一笑:“你是我在恭国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们击掌约定,如若我平安脱险,一定亲自把戒指交还给你!”
“好!”天佑伸出右手。
雨柔将左手啪得一声就拍了上去,这是一个约定,也是一个信念,她要相信自己,经过这么多难关,这次也能够全身而退!可是万一……万一出了事,猪怎么办呢?
于是雨柔鼓起勇气道:“天佑,既然我们是朋友,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天佑觉得有意思,刚认了朋友,就开始拜托事来了,他倒想知道会是什么事,便道:“请说。”
“我有一个朋友是只猪,他在营地外头等我,我若遭遇不测,你有机会见到他,就替我转告一声,让他不要折腾了,好好当一只野猪就好了。”
天佑微微张着嘴,她居然把猪当成朋友?他虽惊疑但也并未表现出来,耐心地询问:“什么样的猪?居然能和雨柔成为朋友?”
雨柔绘声绘色开始描述:“这只猪会说话,识字,是很神奇的猪。浑身黑黝黝的,一对可爱的小獠牙,像只山猪那样。他不是妖怪,他只是运气不好投错了胎!”
天佑忍俊不禁,他很难相信这是真的,他笑说:“……好!我若见到它,一定会将姑娘的话转达。”
“天佑,是真的!我没跟你开玩笑。”雨柔心里咕哝,他一脸不信的样子怎么办?哎,算了算了,他不相信也没关系,刘SIR这个品种的野猪就算没人通知他,他也能想办法知道吧?
雨柔见孟星在远处向她招手,便与天佑道别。
孟星着人挖的坑,一深一浅,两坑的距离即不容易被炸药轰坍,也让雨柔有机会逃生。
雨柔看了看现场,挺满意的,她道:“孟星,你带弟兄们到防护沙袋的后方去吧。”
“嗯。”孟星低低应了一声,打了个手势,士兵们迅速撤离。孟星微眯着眼,看着雨柔一脸淡然的表情,火炮的威力他在战场上见得多了,十米开外都被炸得血肉横飞,尸骨无存,更何况手中拿着,她究竟能不能逃脱……他表示怀疑。
“孟星,你怎么还不走?”雨柔检查完耳朵的隔音棉,审视了地势,发现孟星一脸固执地站在那里,那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他的双眼微红,手握在佩剑上的力道极大,可以看到鼓起的静脉。
雨柔仰头看到孟星这一副紧张的模样,不由得笑……她重重拍了拍他的臂膀:“走吧走吧。不用担心。我会没事的!”
雨柔说着撵他走,这个男人真是难撵,超负责的,好似他带她进来了,就必定要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否则他万死难辞其咎。
看孟星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雨柔在坑边躺好,将手伸入沙袋的缺口,将炸药对准另外一个周边垒满沙袋的深坑,她一个闭眼,松手,迅捷翻身跌入深坑。
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整个地面因为爆炸而在震动,山里的飞鸟轰得一声飞起,四散而去。
士兵们都噤声望着,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每个人惊骇的神情。
这是一枚威力巨大的炸药,他们见所未见,如此小的一个盒子,居然会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
爆炸的余波将四周的草叶扫荡得光秃秃得,只剩下草茎一边倒。余威将安全线外的众人扫倒了一大片。
天佑的轮椅震裂了,此刻他忙不迭想要驱动轮椅往前查看,可是椅子不争气地断裂,孟星稳稳扶住了:“庆王,末将前去查看即可!”
天佑见雨柔被爆炸激起的沙土掩埋,急切道:“快!不必顾我,先救雨柔姑娘!”
他心中动容,冒着如此危险回来只为了救他!回报他的恩情!若不是她,他与七弟早已命丧黄泉。
在悬崖阁楼驱完毒的七公子,眯眼看着冲天的火光,硝烟久久不曾散去。
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依然能感受到逼人的热浪。
他赤露着上身,浑身的肌肉在阳光的投射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鎏金,光泽坚实,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他勤于练武,不近女色,双目所投射出来的亮,隐隐可以折射出一股清冷的余晖。
尽管他的肩胛处缠了好几圈纱布,但此刻他立在窗前,那伟岸的身躯,逼人的目光,却依然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势,令人甘于俯首听命。七公子披穿上了一件金褐色的长衫,系好月白色的罗料大带,瞧着倒也有一丝风雅。
王信在一旁绘声绘色地道:“公子,那机关盒的威力可真大!校场上草木全废了。”
见公子不吱声,他又添油加醋地继续唠嗑:“那雨柔姑娘还真是有胆识之人,将危险留给自己,公子,这样的人你还怀疑她是细作么?公子您真是太不厚道了!”
“王信,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七公子喝断了他。
可王信依然不怕死地道:“公子……不过可惜了呀!”
“可惜什么?”七公子好奇地反问,“话别说一半。”
“嘿嘿,公子,这可是您让我说的!”王信眉飞色舞地描述了雨柔姑娘受伤的惨状。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公子,您将失去一个人才。雨柔姑娘命不久矣!”
“真的救不活?”七公子悄悄握紧了拳头。
王信一脸沉痛:“公子,只剩一口气了,大夫说她肺腑震伤严重,治不了了!那手也废了。”
七公子思忖:莫名其妙跑出来一女子,精通拆弹,而这个千机盒如此凶险,连她都只能碰运气,她究竟有何目的?竟然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委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大步踏出御风阁,赶往普通士兵的营帐之中。
见督军掀帘而入,两位军医纷纷前往迎接。
年长的军医叫王伯忠,年轻的叫邱建业,邱建业王伯忠的学徒,平日也不爱说话,但却刻苦勤奋,见督军莅临,王伯忠慌忙巴结道:“督军,这位姑娘本来立刻会死去,小的用尽了上好的药材,好不容易保住她这口气。”
七公子厉声问:“那她究竟能不能活下来?”
王伯忠擦了擦额头的汗,道:“看天意!天意!或许能撑个三天,或许明日就……”
七公子一脚将他踹开:“庸医!平日就知道溜须拍马,没些实在的本事!”
王伯忠心里可不服气,老夫行医二十年,在军中也有五年了,她实在伤得严重!老夫又不是神仙,施个法术就将她变活!但是这话他也就在心里说说。
七公子瞥了眼雨柔,她脸色惨白,躺在床榻上气息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他在来回踱步,猛得记上心来。“王伯忠,去把墨子高找来。”
王伯忠吓得脸色一变,跪地磕头道:“公子,使不得啊,那墨毒医孤僻古怪,小的一把老骨头死不足惜,可不能耽误了雨柔姑娘的性命啊!”
七公子斥道:“贪生怕死的老匹夫。你若敢不去,本王现在便将你埋入黄土作古去!”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王伯忠早已吓得腿都直不起来,如糠筛子般抖动。
邱建业见状便道:“公子若信得过,邱建业愿冒死前去请墨先生。”
七公子打量了一翻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便道:“好,邱建业,本王命你带信物前去将墨子高找来!今日务必赶回!”
“是!”邱建业接过一枚颜色古旧的小铁牌。他不敢耽搁,当下骑着快马绝尘而去。
那墨子高住在边境的一座深山里,路途倒也不远,就是行为古怪,品性也不好,他医人的方式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墨子高约莫四十来岁,秃顶,梳着两条小辫,长着两撇八字胡,笑起来的时候那双小眼色迷迷的,他当时就是用那种色迷迷的眼神盯着邱建业的。
邱建业被看得毛骨悚然,他家的地面上一字排开着许多人头骨,这厮平日里还经常玩一些杀人的游戏。几个未腐烂的人头,头盖骨被削了去,人脑里长出了一颗颗的草来,脑袋上还用刀刻着他们的名字,诸如:连环刀诸葛平,龙虎拳薛三等等,都是江湖中有点名头的人,原来都死在这里。他的床上坐着一个呆愣的美人,美人衣不遮体。会走不会笑,看上去是个药人。
邱建业没想到这家伙恶心到这地步,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美人的鼻子底下,吓得瘫坐在地:“她……她是死人……”
墨子高嘿嘿一笑:“年轻人,你胆子真不小啊,敢到我老墨的地盘来。”他摸了那个死美人的胸一把,又摸了摸邱建业的头,自言自语道,“不错的人头,正巧最近没有新鲜的脑袋,你这颗虽然小了点,但是够过养几株蚀心草了。”
饶是再胆大的人,见到了墨子高这么一说也吓出一身冷汗来,更何况邱建业根本不会什么武功,这个墨子高武功也深不可测,武林高手的脑袋都被他用来种草药了,更何况他这颗书生头。
墨子高拿出一把尖刀来,在地上蹭了几下,对着邱建业道:“放心吧,老墨的刀子很快。”
“墨……墨神医,你可不能杀我。”邱建业哆嗦着摸出令牌来,亮在墨子高的眼前,“公子令你马上赶去军营救人。”
墨子高瞅了一眼,微微一顿,他继续磨刀:“我墨子高从不听命于人,但是这个人是个例外,我欠他一条命,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会履行我的承诺。谢谢他送来的这颗新鲜的脑袋。”
墨子高说着就一把抓住邱建业的脑袋,四五下便将他的头颅给割了下来。鲜血洒了一地,可怜邱建业就这么枉死在墨子高的刀下,死都不曾瞑目。
墨子高熟练地撬开了头颅骨,然后将几颗草种种了下去,那些草触到了人脑,便立刻开始生根发芽,疯狂地开枝散叶,他看着无比兴奋:“要我老墨出手救的人一定也和死人差不多了,所谓一命换一命,穆天息,你也别怨我杀了你的人。”
说罢,他托着邱建业的人头,背了一箱子稀奇古怪的东西便骑着邱建业的马向军营而去。
墨子高杀了七公子派去的人,他如约前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并不惧怕七公子,他连七公子的人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
七公子见到邱建业的脑袋变成了花盆,饶是他心狠手辣,杀人无数,也觉得恶心。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军营里还有个叫邱建业的人,但是这个平凡之人,却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年轻,心无城府,他想建功立业,他不过去请了一个叫墨子高的人,却被他割了脑袋,死得不明不白。
他负在背后的手,紧紧捏住了扳指,脸上笑意渗人:“墨先生,那就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