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终于离开了(1 / 1)
晓蕾以为出国的事再无指望,不免有些失望,但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几抹浮云,走到楼下的大厅门口,穿堂风一吹就散了。倒是胸中仍几分愤懑,无处发泄。索性一鼓作气,跑回学校,按照约定到系办找班导承认错误。
进了门,还没等她酝酿好认罪的表情,班导先开口了,“晓蕾,正要找你。快来看一下你的新协议,张经理才发过来的,如果没什么意见就快签了。我还要交到学校去呢,就差你一个了。”
晓蕾愣了一下,张张嘴,又放弃了。犹豫着走过去,接过协议细看。翻来翻去,找不到服务期限的规定。不对呀,打漏了?张志政怎么会犯这个错误,刚才那么一闹,卢茂安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了?
晓蕾心里七上八下地瞎猜,把协议那几片纸翻得哗啦啦地乱响。李申本来在论坛上看帖子,看见好笑处,咧嘴乐起来。瞟了一眼晓蕾,随口问着:“还没看完呀?估计全校就你会对这份协议看这么久了。放心吧,我都看过了,没有陷阱,没有欺诈,老师我不会卖了你的。”
晓蕾心里一动,抬头看他。李申仍是专心对着电脑,嘴角仍余着笑意。
“我,对不起,我只是……”
“没什么,你也不要有压力。这种事谁也意料不到,只是你碰到地早了一点儿。你处理得很好,老师相信你。不要想太多,专心学业,这才是最重要的。”
晓蕾一直以为李申有些唠叨,欠少大男人的豪爽利落,印象里从没见他用如此低沉的声线郑重其事地嘱咐什么。不知为什么眼眶一热,急忙睁大了眼,眨了几下,咽下上涌的湿意。
接下来的日程都是在为赴美做准备。晓蕾虽然之前告诉了刘眉她们申请的事,但突然的离别仍是让人措不及防。每天晚上的卧谈会变得多了几分离别的伤感。
晓蕾的夜间演唱会,多了几个听众,都是住在邻舍的同学。有人叹息着说:“唉,听一次,少一次了。”本来有些伤感的台词,却让晓蕾想到某个喜剧小品里的对白,禁不住想笑,又不好被人发现,说她没心没肺,于是忍得十分辛苦。
准备工作的最后一项是向家里报告留学的消息。不用想也知道家里会是什么反应。当初赵家就提出过让两家的孩子一起出国的,只是都被晓蕾的高考志愿打乱了。早知如此,当初还折腾什么呢?一起出去不是更好?何苦白白得罪了人家。
她在家了呆了两天,就以学习太忙为由逃回了学校。
临走的几天了,她都是在图书馆里过的。熟悉新学校的资料,苦练英语,一天天过得飞快。
有几次在图书馆遇见洛林,隔了几张桌的距离。他好像也在专心读书,至少样子很专业。晓蕾偶尔抬头,会在不经意间扫到他的侧影,然后迅速飘过。
临走的前两天,她约了魏承吃晚饭,全当道别。魏承已经在家乡找到了工作,只等着毕业回家了。晓蕾朋友不多,异性朋友更少,难得和魏承保持了三年的兄妹之谊。魏承虽是年长她两岁,但轻松随意的个性常让人忘记年龄的差异,相处十分自在。
“小丫头这回真地要飞了。我们宿舍的人说,你要是再不快点儿追,你那个小老乡就被人骗走了。”魏承半真半假地说,有些无奈地故作轻松。喝了两杯啤酒,微黑的脸庞上泛起浓重的红晕,,据说是忠勇之士的特征。
晓蕾头也喝晕了,点点头,表示赞同,“嗯,师兄,看来你是没戏了,除非你追我到美国,否则你真是没希望了。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会注意保持警惕的,不会白白便宜那些美国鬼子的。”
刚说完,头上就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
“说什么呢?小丫头,不知羞。枉费我哄你玩儿了三年。赵辰要是听说不气死才怪。”
赵辰?她缓缓支起头,双目努力聚焦,急切的声音微抖,“你怎么知道赵辰?”
魏承似乎在自言自语,揉着头上的乱发说:“小丫头,早点儿和他去美国不就完了,何必转一大圈,还不是要在一起的,躲个什么劲呀?”他转过头,看看有点呆的晓蕾,似乎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你哪里招人喜欢,性子冷清,嘴巴又毒,动不动就不理人了。还好,我觉悟得早,否则现在一定比赵辰还惨。”
晓蕾强自压抑的酒气又往上涌,头又涨又痛。隔壁的吵闹声似乎化作闷锤,一记一记捣在太阳穴上,突突地跳痛。赵辰,赵辰,每念一声,心就乱一分。
她眼神微动,双手扶额,低声问:“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为什么从没听你说过?”
“三年前他找到我家,托我在学校关照你,还要我保证不让你知道。我虽然意外,还是答应了。见到你才明白了几分他的心思。偶尔会后悔,不该轻易答应了他的条件。像你这么好强的性子,哪肯随便向人示弱呢?要是知道了被人托付,估计早就气得跳起来了。”魏承说到后来,眼中一丝落寞一闪而过。只是晓蕾的心思早就被赵辰的名字缠得乱作一团,再也无心其它。
每天计算着离开的日子,等到真的到来了却发现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她没有要同学来送,只和数学系的一个男生安世崇同行。看起来是个端正稳重人,只是行李比她的还都出一个大包,托运时小心谨慎的样子,生怕砸坏了。大概是察觉了她的眼光,边走边小声地解释,“是我妈妈非让我带的吃的,不带不行。嘿!嘿!”
晓蕾转头看他尴尬地咧嘴,移开眼没有做声。仰头,吊顶高悬,看不到天空。
飞机上的人不多,也许不是旺季的关系。两个人在靠窗的位置坐好。空中小姐来来回回查看,不时提醒乘客小小的疏漏。或许是国际航班,连空姐的笑脸都标准国际化,但中规中矩的动作,一丝不苟地检查,无端地让晓蕾心理紧张。别开脸,望着舷窗外,却似无一物入眼。
飞机引擎轰轰作响,终于离开了。这个城市是她生平第一次拼着忤逆父母亲自挑选的去处。幸好它是她喜欢的样子,恬静的校园,仿佛是避世的桃源,没有浮华躁动,随处拈来都是一处好景致。只是终究要离开的,强留住的只有记忆,能带走也只有记忆。
怀中的背包里,有一处的硬挺,是洛林托刘眉带给她的照片。照片是在泰山拍的,都是她的独照,晓蕾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拍的,想来是偷拍的。刘眉特意在她面前和李子歌两人一张一张地研究,一面看一面指指点点地对摄影师和模特的表现品头论足。其中一张是她倚在山顶的墙垛上,淡青色的风衣,被风扬起一处衣角,侧头望着初升的太阳。因为背着光,侧脸上落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恰在房子的暗影与明亮相交之间,只有额头被旭日染上一抹亮色,映着微蹙的峨眉,眼神轻挑,淡淡地,望向天际。
李子歌说,那是晓蕾惯有的表情,最是迷人,难得洛林能抓住这点儿神韵。
一波一波的浊气上涌,她兀自捂住胸口,脸上全无血色。
“你还好吧?要不要喝点什么?”一只纸袋举在眼前。
她只是接过袋子,微微摇头,没有回答。趴在小桌板上,背过脸去,闭上眼睛,长发掩住一脸的情绪。
折腾了一夜,下飞机时安世崇郑重地对晓蕾说:“叶晓蕾,你真的不是一个好旅伴。一路上你和我说的话最长不超过三个字。”
结果在美国的一年里,他果然从未找她,真是个言出必行的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