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电梯事件（1 / 1）
那天之后，晓蕾果然没有和洛林再见面。倒不是她刻意地躲避，因为她一整天都在公司，天黑才回宿舍，实在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
晓蕾再次被女人的表面功夫折服，胡芸还是和她亲密地接近，好像忘了那晚的对峙。她发现胡芸除了偶尔的任性以外，还算是个好相处的女孩子。中午休息的时候，胡芸拉她去逛商场，她好像对公主装情有独钟，试来试去都是一种风格。趁着她在试衣间的功夫，晓蕾打量满店的粉嫩颜色，不由得想看看四十年后的胡芸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还是过着公主般的生活，被某个男人像公主一样宠爱着、呵护着。如果当真是那样，倒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至少给那些爱做梦的女孩子一点儿继续梦想的勇气和希望。
她想起了一部纪录片，讲的是一个女富豪的一生。那女人到晚年忽然改成一副小辫子花衣裳的幼稚少女打扮，像极了现代版的天山童姥。不知她是在弥补幼年的遗憾还是对花季年华的缅怀，亦或是沉浸在梦境中不肯醒来，那梦里她永远是人见人爱的小女孩，有个勇敢多情的王子陪伴她幸福的生活在水晶的城堡。
晓蕾的实习按部就班地进行，业务经理廖健出差回来，和她长谈了一次，然后把她派给一个项目经理孟家辉做助理。孟家辉正在推进一家美资在华公司的体系认证工作，公司的分支比较多，经常要奔波多地，晓蕾每天守着电脑电话做后援。多亏了前几天的恶补，虽然工作中涉及到很多专业知识，晓蕾总算没有弄出笑话。孟家辉年近四十，长期出差难免心烦火旺，但对晓蕾好像十分满意，还对她诸多指点，倒让晓蕾受宠若惊了。
下午晓蕾拿一份保密合同到总经理室备案，刚到秘书室就看到卢茂安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看见晓蕾略一点头，晓蕾忙微笑着躬身示意，“卢总！”
卢茂安走到她面前，伸手接过合同略看了一下，抬起头。晓蕾正探头过来看胡同，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好像在等着他的提问。卢茂安索性又翻看了一遍，然后合上合同，交给秘书李灿。晓蕾暗自长吁了一口气，正想离开，卢茂安叫住她，“叶晓蕾！跟着孟家辉还习惯吗？他有没有教训过你？”
晓蕾微怔了下，抬眼探究地看着卢茂安，没想到他连这都知道，作为总经理是不是太事无巨细了。卢茂安没有尴尬地回避，细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坦荡地直视着她的双眸。晓蕾看不懂他的眼神，对视了一会儿，倒被看得发毛，先败下阵来，垂下眼眸，盯着他的西装第一颗纽扣。
“孟老师对我很好，交给我很多。真的非常感谢他！”
卢茂安总算放过了她，说声，“那就好，认真工作。”让她走了。
快下班的时候，孟家辉打电话来说一家工厂想要一份产品试验的中文技术参数表。按规定技术参数包含在英文技术规范里，没必要再另外整理后翻译成中文提供给客户的。孟家辉也知道这一点，电话里问晓蕾的意见。晓蕾头脑一热就答应自己来做，孟家辉好像很满意，说声辛苦了，才挂了电话。
晓蕾大概翻了一遍那份技术规范，估计了一下工作量，决定晚上加班争取一晚做完。
晓蕾忙到了八点多总算有了初稿，这中间蔡萍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下班，她告诉她八点多就回去。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晓蕾关上电脑，背上包走出办公室。手机铃声响起，掏出手机一看，是洛林。晓蕾心中一颤，看着闪烁的屏幕想了一会儿，才按下接通键。
“叶晓蕾！你在哪？为什么还不回来？”
这对话有些熟悉，好像不久前才听过，晓蕾竟然莫名地想笑，“我在公司加班，就回去了。”
“你在楼下等我，我去接你。”
“不用了……”
洛林已经挂断了电话，晓蕾晕乎乎地走进电梯，脑子里还在纠结着，这算不算是对胡芸的食言？洛林为什么会打电话来？难道他要和她讲和了？还是他和胡芸和好了，所以禁令解除了？刚要按下关门键，胡芸叫着“等等”闪了进来。晓蕾诧异地看着她，胡芸朝她微微一笑，“我和舅舅要去参加几个酒会，他先去开车了。”
晓蕾会意地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淡黄色小礼服，“有点冷吧？”
“嗯！是有点儿，”所以说时尚就是活受罪，一点不假。晓蕾笑纹更深了。
忽然，电梯顿了一下，晓蕾惊得抬头看楼层指示，红色的数字23一动不动。她回头看着胡芸，“怎么了？”“电梯不动了？”不知是谁问谁答的，两个人一起开口。
晓蕾在胡芸眼里看到的满是恐惧和惊慌，估计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胡芸凑到了晓蕾身边，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
“……不，不会吧？我来按按试试。”晓蕾哆嗦着，抱着一丝希望食指狠力按下开门键，紧盯着门看，没动静。再试一次，还没反应。索性改用大拇指死命按在上面不动，冰冷的铁门还是没动。
晓蕾低头不敢看胡芸的脸，干巴巴地说：“呵呵！可能真的坏了。还是报警吧！”
胡芸倒听话，晓蕾说什么都是一个劲儿地点头，但晓蕾怀疑那只是她在哆嗦而已。她只穿了个露肩的礼服，一条小披肩，小腿都露着，又冷又怕，不抖才怪。
晓蕾苦着脸按下报警键，嗡嗡两声，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你好，电梯出现了故障，请耐心等候，不要乱动，我们将尽快修好。”
虽然声音没啥特别，对困在电梯里的两个女孩子来说简直是福音。晓蕾激动地握紧了胡芸抓在她胳膊上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湿漉漉的尽是冷汗。
两个人总算稍稍安下心来，胡芸可怜巴巴地贴在晓蕾身上，晓蕾被她拽着也要站不住了，两人坐在角落里，偎在一起。晓蕾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胡芸的光腿上，可她还是抖个不停，双手抱住晓蕾不肯松手。其实晓蕾也好不到哪去，身上一阵一阵地冷战，用力呼吸还是觉得头晕胸闷。
等待的时间太难熬，晓蕾开始不着边际地和胡芸闲扯。
“没……事，一下就有人来了，真的。”
“是吗？我怎么觉得已经过了好久了。不会修不好吧？”
“别，别瞎说！……你是老板的外甥女，谁敢把你扔在这儿不管呢？”
“ ……对哦！舅舅一定在楼下等我呢！”胡芸终于清醒了，哆哆嗦嗦地开始打电话，好不容易按对了键，手机响了两声就通了。
“舅舅！我……在……呜！”
晓蕾只好接过手机解释，“卢总！我们在电梯里，被困住了。”
“晓蕾？你怎么也在？”卢茂安好像有些意外，声音也高起来，刺激了晓蕾本已绷紧的神经，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抽痛。幸好他很快镇静下来，“你们有没有受伤？报警了吗？”
“嗯！他们说在修，……您能不能让他们快点儿？胡芸一直在抖，太冷了。”晓蕾想加一句我也很冷，估计他不会在意，索性不讲，实际上她好像没有力气多讲了，声音越来越低，再加上旁边胡芸的抽泣，也不知卢茂安听见没有。
“你别慌，胡芸她胆子小，你一定要镇静，和胡芸多讲话，我就去处理，我保证很快就然你们出来。你不要挂电话，我一直在……。”卢茂安声音镇定而坚决，充满力量，晓蕾一直乱跳的心，好像稍稍安定了些。虽然没听清后面讲什么，还是胡乱应着“好，我知道。”
晓蕾把手机按了免提，一只手抓着，抱在胸前，一只手搂着胡芸的肩膀。幸好电梯里的灯还亮着，晓蕾抬头望着一眼白刷刷的顶板，暗自庆幸，否则自己一定崩溃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对于被关在电梯间苦苦等待的人却是双倍的折磨。封闭的空间里静得好像异度空间，偶尔手机里会传出来几声对话，估计是卢茂安在和维修部的人交谈。胡芸也不哭了，静静地趴在晓蕾的肩头，晓蕾的背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T恤早已被冷汗浸透，微微抬头，盯着23的楼层指示。她努力不去在意四周的墙壁，却还是感到胸腔的压抑，每一次胸腔的起伏都在耗尽她所剩无几的气力。
不知过了多久，晓蕾被迎面吹来的一阵冷风吹醒，睁开眼睛看见几个人影立在电梯门口。“门开了！”一个念头猛地跳出来，如获新生的喜悦支撑着她想要站起来，身旁的重压，又让她跌坐下来，她才想起旁边的胡芸来，就要伸手去拉。
“你别动，让我来！”一个男人走进来，晓蕾看清了，是卢茂安，他紧绷着脸上下打量了一下晓蕾，才躬身双臂抱起胡芸走出电梯。又进来两个人扶起晓蕾，晓蕾开始还要推辞，试了两次都腿软地跌倒，只好认命地由着他们把她架出电梯。
洛林在裕茂楼下等了半天，不见晓蕾下来，又听见进出的人议论什么电梯出来故障，心里越想越惊，最后甚至断定那被困在电梯里的倒霉蛋就是叶晓蕾。
冲到大厅时，正看见一身狼狈的胡芸被卢茂安抱出来，随后虚弱无力的晓蕾也被两个人搀了出来。
洛林几步赶上去，扒拉开两人抓着晓蕾的手，“放开她！”双手把晓蕾揽进怀里。晓蕾正要挣扎，抬头看是洛林，不知为什么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下来，强忍多时的恐惧和委屈终于破堤而出，头埋在洛林的怀里低声啜泣起来。
旁边的几个看见两人的亲密姿势就识相地走开了，卢茂安回头看见洛林和晓蕾抱在一起，愣了一下，眉心渐渐收紧。胡芸不知道卢茂安为什么忽然停下来，也扭回头去，眼前的画面太过完美，刺得她的眼睛生疼。从没在洛林脸上见过那种表情，微垂的眼眸写满了心痛怜惜和愧疚，嘴唇轻吻着女孩儿的头顶的发丝，动作是那么轻柔，生怕稍有不慎又惊吓了她。
胡芸瞪着浸满泪水的双眸，挣扎着就要冲过去问个究竟。卢茂安一把拉住她，低声说：“胡芸！不要过去！”
胡芸回头看着沉下脸的卢茂安，泪就流了下来，“舅舅！你也不肯帮我了？”卢茂安抬手轻抚胡芸鬓上的的碎发，神情也缓和下来，“你放心，舅舅永远会站在你身边。但是今天一定要听我的，不要去闹。你看你的样子多狼狈，我带你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
卢茂安先把胡芸送上车，又回到大厅找到抱在一起的洛林和晓蕾。他若无其事地看着两人，洛林看见他就一脸的戒备和敌意，晓蕾被洛林抱着有些害羞，但实在没有力气挣扎，羞涩地红了脸，“卢总，胡芸还好吗？”
卢茂安目光融融地看着她，柔声说：“她不要紧，睡一觉就好了，倒是你，现在还站不稳的样子，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派车送你去好不好？”
“不用了。”洛林生硬地一口回绝，“我会照顾好她的，不必你费心。卢总如果有时间还是多花些时间在公司的事务上，不要再犯这种电梯困人的低级错误。”
晓蕾惊讶地看着洛林，不明白他是为了今天的事还是过去就和卢茂安有什么过节，“洛林，别这样，卢总他……”
“没关系，晓蕾，”卢茂安镇定自若，目光犀利地迎着洛林的逼视，“今天不是讨论问题的时机。小林，你很久没有去看你卢阿姨了吧？不如改天到家吃饭，我们慢慢谈。”
洛林冷哼了一声，绷着脸不搭腔。
卢茂安也不纠缠，嘱咐晓蕾回去好好休息，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