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七章(1 / 1)
得到了金牌,平安立刻请太监去书库取了二十几本医术,搬去了宫门口。太阳刚刚散出些热量,此时正是太子每日来请安的时候,今天早晨的宫门口却不同与往日般寂静,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是有人要出宫么?正诧异时,皇甫僖又见到一行四个太监,每个人怀中都抱着五六本厚厚的书本,一次放进了那辆马车中。车旁边站着一个人,却是看不出身份。
进了宫中,叫住身边的小太监,皇甫僖问及了那个莫名出现在此处的人。
小太监有些怕这个不似四皇子的残酷却更为让人害怕的太子,战战兢兢道:“回太子殿下,那是今早揭了皇榜救醒了蔺妃娘娘的齐小神医,听说她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救蔺妃,又是怎么回事?”皇甫僖突然脸色一白,莫非是被宫中人所害?以父皇的个性,蔺妃要有个三长两短,京城早该传遍了,怎么自己一点也不知情,难道是母后......
平安、等太监将书全部放上皇帝御赐的马车,全部转身回了宫后,才吹了吹脖子上一直浅紫色的哨子,尖锐的声音不算响,却是平安的专用劳力的传呼机。这还是云遥姐姐送给自己的哨子,说是可以联系贴身的隐卫,但平安每每吹响都是为了拉那些武林高手做苦力。这不,一个身穿青灰色的男子刚刚在平安身边站稳,便听见小姐吩咐道:“灰灰,帮我把这车书送回家去,我要去巧香楼吃早点听评书,今天一早便赶过来,可饿坏我了。”
“可是......”
“别可是了,灰灰,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将书送回去再到巧香楼寻我便是。”说完平安便取了洛银辉腰间的钱袋,“如今半个月过去,今日又该是苏苏姐姐登台的时候了,我晚上要去凌霄阁一趟。”
“小姐.......”
“就这样,我在巧香楼等你。”说话间人儿已然掠出几丈远。银辉的头又疼了,小姐的武功又精进了,再过些时日,怕是她想溜自己也未必看得住了。
早晨的巧香楼与一天中其他时间相比同样热闹,临安人氏喜食早茶,点上一些精致的面点,再叫上几壶茶水,便可在评书中开始一天的生活。平安走进巧香楼时时间尚早,仍有不少空位留下,便自行找了个视野好的座,准备听听最新的八卦。叫了一份干丝煲,一壶青茶,平安静等着饭菜上桌。在吃饭的短短时间里,巧香楼已然人满为患,不少人都选择与熟悉的或者陌生人拼桌。平安还没有经历过与陌生人同桌吃饭的状况,心中便有些期待,可是众人仿佛约好了一般,并不来坐平安这张很空的桌子,有的人只是端着饭碗坐在走道间,不是还有人向平安投来好奇的目光。
难道是自己的打扮太过怪异了?平安拉了小二过来问原因。小二尚未回答,门口便传来一个骄横跋扈的声音:“这座位当然没人敢坐,因为这是本王爷的专座。你是哪个地方来的不识好歹的小丫头,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好熟的声音,平安抬头看去,原来是一群半大少年,为首的那个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又看到这身鬼鬼祟祟的打扮,又是那个不识相的人么?皇甫侦的火气涌了起来,快步走到平安的身边,伸手拎起她的衣襟:“怎么又是你?你怎的这般不识好歹?”平安头上的帷帽被刮落到地上,一头顺滑如瀑的黑发从肩头滑下,淡淡的药香让皇甫侦有些晕乎乎。
“女子......”
平安还在想到底在何处见过这个人,一双大眼显得有些迷茫,因为靠的近,皇甫侦连她的根根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纤柔微黛的眉,大而有灵气的双眼,虽然带着面纱,却似乎该是很好看的人。保持这样的姿势有一会儿,皇甫侦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一张因练武而微泛着麦色的脸上透出一点红。
“我想起来了!”少女终于有了反应,轻而易举地挡开了皇甫侦抓住衣领的手,脸上扬起了然的狡黠的笑,“你是凌霄阁被我教训的那个......”
凌霄阁?那个如今自己最不想听到的地名.......火大的皇甫侦心中一惊,啥那间什么绮念都没了,眼前少女又一次彻底地与自己自那日出丑后最痛恨的少年的形象重合了。新仇旧怨一叠加,皇甫侦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后面的人见情况不对,便走了过来,这几人都是太学府皇甫侦的同学,有文院的有武院的,走在最后的晏秋寒是被好友楚长清硬拉来的,长清与皇甫侦交好,这样便显得自己与四皇子亦是如今的泰王走得近些,走到近前,晏秋寒看见平安,不由得喜上心来:“你可是......清儿.....”众子弟还是第一次见一向静如秋水,喜怒不形于色的晏秋寒有这般激动的状态,便好奇地问道:“子渔认识这位姑娘么?”
平安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自然也转头去看,见到晏秋寒很快想起那日的事情,心中也高兴起来:“是你,那日没有好好与你打招呼,没想到你还记得,晏公子。”
“是啊,寻墨斋一别,已过半月。在下时时瞻看清儿小姐的墨宝,实在是仰慕万分。”
平安还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奖过,脸一热:“晏公子才华横溢,岂是我一个孤陋寡闻的女子能比的......”
“寻墨斋?子渔,当日与你和词的便是这个女孩子么?”太学府中八卦流传极快,长清当天便从几个同学那里听说一向不留墨宝的晏子渔在寻墨斋与一个稚龄少女作画和词,并将墨宝留在了寻墨斋中,一直很好奇那是个什么样儿的女孩子让子渔如此反其道而行。
皇甫侦看着让自己心神不宁的女孩子和晏大才子聊得甚欢,心中不知不觉有些埋怨,似乎好像是自己的东西被抢了一般。是了,那日她明明说了自己和她......哎呀,在想什么呢!索性众人都对这个神秘的女孩子很好奇,没有注意到他丰富的表情。
“我叫齐平安,小字清儿,淮南人氏。”
众人都互相介绍了,楚长清指了指独自坐在旁边生闷气的少年:“那是四皇子侦殿下,如今的泰王。”
平安看了看皇甫侦,之前听到不少他的事情,似乎都是些性格暴戾,行事任性的传闻,现实中的他真的是这样的吗?
皇甫侦似乎也注意到了平安的目光,有些别扭的转过脸,想想自己没必要这么做,又转回来瞪了平安一眼。平安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个皇子真是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原是个单纯到极致的笨蛋,忍不住展颜一笑。别人没注意到面纱下这一抹笑意,皇甫侦和晏秋寒却是看到了,笨蛋皇甫侦有些看得呆了,那双眼睛,此刻是因为自己在笑.......这是疯魔了吗?虽然一定是嘲笑,自己竟然因为这个莫名的很高兴。
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平安腰间的青色铃铛响了一声,知是洛银辉已将书送回祈安居,便站起了身:“平安还有事,先行告辞了,晏大哥,诸位,告辞了。”
重新戴好帷帽,轻盈的步出了巧香楼,飞身跃上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回头看一眼,唇边勾起一个兴味的笑,便疾驰着向城南飞奔。今日也是自己去见新先生的日子,可不能误了时辰,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昨天爹爹已经告诉自己这件事,说是那先生是一个隐于市的大才子。平安很好奇爹爹都是怎么找到这些归隐的人的,似乎爹爹和云遥姐姐还有什么重大的秘密没有告诉自己。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以后自己都会一点一点将它们挖出来的,就像一直跟在身边的银辉,虽然云遥姐姐说这是她亲自培养了来暗中保护自己的,但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城东居象馆,周围都是达官贵人的居住地,而居象馆在曲折回环的巷子后面。表面上这里住的是一个赚了些钱财的商人,但由此看来似乎内有乾坤。
平安进了贵人住宅区便放慢了马速,任由小黑慢悠悠的晃。好家伙,一路上的皇亲国戚的豪宅可真多,什么瑞侯府,端庆王府,左丞府,右丞府......还有将军府、泰王府以及太子府.....这些人住这么近,岂不是朝堂上见过,下了朝还得继续见。这些个皇子的住宅可真是豪华啊,只是静王府似乎不在此处呢。
走了一会儿,看过了几十户朱门大院,平安终于到了居象馆门前,初次看见,着实把平安吓了一大跳。这宅子好奢华,鎏金的瓦,镏金的门,最夸张的是门口居然是两尊镏金的狮子,一股子暴发户的气息扑面而来。传说中的隐士真的住在这样一个铜臭味十足的大宅子里么?门口的门童眼尖,看见平安过来便迎了过来:“您是齐小姐吧,云先生已等候多时,请随小的到后院。”
“劳驾了。”平安跟着那小厮走进去,前厅和外面一样,充满了暴发户的气息,让人看了无端的生厌,但是通过一道暗门进入后院,一股清新的气味扑鼻而来。后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清雅而简单的装饰,四周的茂盛高树和零星的用于点缀的花草更是使环境清幽,且不时能闻到清淡的香味。
小厮放轻了脚步和说话的声音,指了指后院中间的屋子:“齐小姐,云先生便在那里。小的先告退了。”
“多谢了。”平安点点头,走到屋门口,轻敲了三声门。
半响,里面都没有人回应,正当平安准备敲第二次时,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进来吧。”轻轻推开门,平安见到了里面的人,惊讶的张大了眼睛,这人怎么这般年轻?
“你就是齐平安,过来坐下吧。”那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指着他身边的一个蒲团说,柔和的笑意让人觉得自己已与他熟识,而不是刚刚见面。平安乖乖的坐在那蒲团上,静等着先生的进一步指示。
但是云先生却仿佛忘了平安一般,怡然自得的自斟自酌起来,当然,喝的不是酒,而是茶。属于夏季的荷花被安放在茶盆的中央,云先生用一支长柄的木斗轻轻舀起泛着清香的茶水,倒进小小的水杯中,再慢条斯理的用拇指和食指夹起小杯,放在那带笑的唇边细细的品。平安一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愿去打破这样的平静,便只是这样坐着,面带微笑静静的看着先生,仿佛在观赏什么极美的画儿一般。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谁也没开口说话。
但是这样的沉寂总有打破的时候,先撑不住的是那饮茶的云先生。云子舒一开始不过是想简单地考验一下自己未来弟子的耐心,结果看她一点不耐烦的感觉也没有就生出了和她比试的念头,但这个小女孩跟看画儿似的看着自己,纵使云子舒的脸皮再厚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便出声打破了宁静:“你这小姑娘耐心倒好,孺子可教。”
“先生过誉了。”平安粲然一笑,“先生,我有一个疑问。”
“你说。”
“初见先生时,平安只觉先生很是年轻,大约二十岁刚过,可是方才细看之时,觉得先生你的举止间隐有沧桑,而这种沧桑非而立之人不能有......先生您是否研习了返老还童之术啊?”
云子舒嘴角微抽,好犀利的眼睛,无奈之下点头:“没错,为师的确修炼了能让人青春不易老的武功,平安真是好眼力。”
平安心道果然,已在考虑要不要让先生顺便将这驻颜之法告知自己。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一直像云先生这样年轻会让人感到恐惧的。
两人闲聊之间已然熟稔起来,聊的话题也从驻颜之术演变到了古典经籍、养民之道上来。越聊得多,平安和云子舒就越开心,平安是因为听到了另外一种全新的见解,云子舒则是对这个七岁女童的思维感到惊喜。两人谈着话,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日已偏西,平安率先站了起来:“先生,今日与您一番畅谈,平安受益良多,今日天色已晚,平安该回了。隔日平安再来。”云子舒听齐大夫讲过平安有夜盲症,自然点头放行。
平安走出居象馆的时候,迎面正走来一个穿着粉红衣裙的少女,和自己似乎年龄相仿,举止间一派淑女气质,看见自己时,那少女似乎愣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羞涩地笑了笑,低着头从自己身边绕过,进了居象馆。
平安自宁平、宁安转居河北道后便鲜少接触到同龄的女孩子,加之祈安镇上的女孩子大多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没有那么多规矩的束缚,平安乍见到这样一个一身闺秀气息的女孩子,不禁感到很是好奇。但是天色渐渐暗下去,自己不能再留在外面了:“灰灰,带我去凌霄阁,我要去听壁角。”
隐在暗处的银辉长叹一口气,自家大小姐就不能换个说法么?听壁角?太有失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