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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考结束以后,补了两个星期的课,学校直接放假。
在宿舍里的同学们都全部离校回家以后,闫稑仍然站在宿舍走廊外面。
夏天的风就是起了也是热的,让蓝天白云都变得格外刺眼。风把他黑色的头发和白色的衬衫都吹得乱糟糟的,耳边也一直听见“呜——呜——呜——”的声音。
他收到了位泽州发过来的消息,说到上个学期他们给一个大学工作室撰稿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帮大四毕业的学生写毕业论文。毕竟不是什么国家重点建设的院校,饶是导师对学生的毕业论文要求不高,也还是有学生做不出来。
闫稑在等待的过程中已经和他用微信聊了一段时间,一开始只是说收入的事情,最后还是回到了课题的讨论上。
位泽州:你那个《五种茶叶中多糖和多酚抗氧化性的研究》,我爸看了以后说肯定不是那个学生写的。
闫稑:……然后?
位泽州:然后就没有然后啦!那个学生又不是他手下的,摊手。
闫稑:答辩怎么样?
位泽州:我没有问工作室的人耶,再怎么不济也是个中等吧……除非那人真的懵在台上一问三不知……那真是神都救不了了。
闫稑:……好吧。不过你写的那几篇怎么样了?
位泽州:嘻嘻,好像有一位哥超水平发挥得了个良好?真不枉我亲自视频辅导,让他把老师可能会问的问题都给背下来!我大概筹到买一台Alienware的钱了,暑假果断搞起啊!不过是不是直接去本土购买更划算?那就还要等一年。很纠结。
闫稑:已经决定申请哪里了吗?
位泽州:还不晓得,我多投几份看看反馈情况如何~你呢?还是得出去的吧?啊对了,你从香港寄回来的明信片我收到了,嗯嗯,谢谢~
闫稑:这么客气莫非不是本人?
位泽州:……去死去死去死!咦你看了迟昭在SLAC做实验的那个视频了吗?
闫稑:看了。
位泽州:你凭良心讲那货是不是在显摆,他是在得瑟是在得瑟没错吧?我勒个去,一个学医的跑去SLAC做啥子咯!
最后那句话,是直接用语音发过来的,闫稑忍俊不禁,随便回了一条文本信息,看到母亲的轿车已经开到了楼下。
他转身进宿舍把早就收拾好、摆在门口的各种生活用品和装着衣物的行李箱拖出来。末了他爬到床上,把贴在墙头的那张山水明信片小心取下来,翻到背后看上面的吐槽,眉心一点一点地蹙了起来。
不单单是牧雨燕,章国莲和章筱雨都来了,男的负责搬运更重的书籍和更大的棉被,女的负责替水桶和脸盆这类轻便的东西。
闫稑在这间宿舍里只住着一年,男孩子东西毕竟还是少的。一家四口只一起走了一趟,最后闫稑上楼把那只装了学校考试卷的纸箱拿下来放在车尾箱,上车时已经大汗淋漓。
旁边的章筱雨正听着他的iPod nano,看他坐进来,开口第一句就是,“你这个里面很多歌跟我最近听的一样耶!”
车门一次没有关好,闫稑又关了第二次,随口应了一句,“是吗?”
“是啊!我是她的粉丝!你咧?”章筱雨说着,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根冰工厂给他。
“还好。——谢谢。”闫稑扯过一张面巾纸擦汗,一时没来得及接,擦完汗发现女生已经把冰棒的拆好了,在他面前冒着白气,“谢谢。”闫稑接过来的时候又说了一次。
车子上路后不久,牧雨燕提出要播放一些歌曲来听,章筱雨立即从书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到前面去,“阿姨,听这个里面的。”
牧雨燕怔了怔,接过以后插上,经过短暂的数据更新,音乐就响彻在整个车厢当中。
闫稑漫不经心吃着冰棒,曲子响起的时候瞥了章筱雨一眼,心笑她真的是很喜欢这个歌手,一脸陶醉的模样,还跟着哼出调子来。
其实那位歌手的歌他并没有刻意去听过,章筱雨会这么问,大概也只是因为恰好他的随身听里有一首合唱的曲目。那首歌要是只是听一听,说不定他也不会留在随身听里太久,只不过现在每次听到歌词和旋律,闫稑都会想起某个被阳光透过落地窗的下午。
彼时林珏肩头的消瘦和与之相反的可靠,还有他头发上淡淡的香味,好像都贯穿在了每个音符当中。
“宇宙洪荒那时候,第一句爱是谁说出口?当时的他,如何形容,对方听懂不懂?开天辟地了以后,第一对恋人什么结果?洞穴湖泊,日升月落,他们爱了多久?如果我们那时就相遇,会不会爱得比较放心?也许分离,还没被发明,来折磨爱情。”
女生的声线很好听,对自己音域的控制和音调的调整都驾轻就熟,跟着车厢里的音乐一起响起。
章筱雨唱得格外认真,俨然把车里当做她的小型演唱会,而家人们都安安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她的意思。毕竟是男女对唱的歌曲,她一边唱着,一边还不忘把闫稑拉上,非要他跟着她一道开口。
闫稑自然一直微笑摇头拒绝,胳膊就这么被她撒娇似的摇晃着。
坐在前面的两位家长时不时从后视镜偷窥两个孩子的举动,偶尔交换一下眼神。
那首歌结束以后,牧雨燕笑着夸奖,“筱雨唱歌真是好听啊!怎么没有去参加超女?”
“老爸不让呗!”章筱雨对父亲不客气地吐舌头。
得知她真的起过这个念头,闫稑不禁讶然看向她。
女生还是挽着他的胳膊,满脸期盼地说,“改天我们一起去唱歌吧?我团购个包厢。我都没有听过你唱歌呢!就唱这个!”
闫稑说,“我五音不全。”
印象中他总是什么都精通的,章筱雨并不相信,嘟囔着,“你少骗我了!”
两人就这么央求和否决,撒娇和婉拒。
有时章筱雨突然停下来,认真与闫稑对视,无比肯定地说,“和我一起去唱歌。”
闫稑还是在与她四目对接片刻以后,摇头,“不去。”
大概是习惯了闫稑一旦肯定就不会改变的个性,章筱雨最后也渐渐放弃了。纵使平素因为可爱开朗而在班上大受欢迎,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台的章筱雨还是在父亲发话以后彻底安静下来。
章国莲说,“开学了还有期末考试,在家好好看书好些。要么就练练口语,否则签证的时候连话都说不明白。”
回家的路上会经过新民校区的校门,闫稑往里头望了一眼。
面对着大门口的那尊雕塑下,刻着的校训历经风霜还是清清楚楚——“弘毅”。
车很快开过了校门口,那两个字却牢牢印在了闫稑的心里。或许,那些字本来就是在他心里的,在某些时候被一些事情蒙上了一层洁白无瑕的粉尘,一时之间看不清了。
那红底黄色的大字仿佛被阳光照得金亮,透过粉尘,仍旧闪出了明亮的光,刺得闫稑的眼睛有些酸疼。
约好了一起上自习,闫稑早上过来的时候,连早餐都没有吃。
林珏早上起来一直空着肚子,等到闫稑来了以后才一起吃早餐。
暑假开始以后,闫稑几乎每天早上都会过来,等林珏帮忙把他姨父和姨母这天做的包子卖完,或者只是等着度过早班高峰期,一起吃了早餐以后去图书馆自习。
姨母他们也早熟悉了这个外甥最近新交的好朋友,甚至还几次和林珏说,“第一次看到你和哪个同学走得这么近。”
林珏起先听到以后,神情还会有些不自然,笑容也算不上从容。
可是后来姨父私下感慨地说,“有个好朋友总是好的。看你以前独来独往,倒是有些担心。”
林珏才回忆起自己以前过的那些日子,明明相隔时间不长,可他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了。
有一天他们晚上从区图回来,林珏把这件事告诉闫稑,他也只是淡淡地微笑,什么也没多说。那样的心照不宣太多,彼时林珏没有说,这大概是世上最好的重生了。
毕竟开学就是高三,林珏作为应考生,当然不好再找暑期工,并且得知自己要在年底去北京参加生物冬令营以后,他就更加不敢浪费时间了。
和另一个优等生一起上自习,最大的好处就是有许多问题是可以一起探讨的。彼此解题和研究的思路多少有区别,就决定了在一起时思维更发散。林珏不得不承认,闫稑的确是一个非常适合一起学习的人,思维敏捷而严谨,哪怕是对他来说不在话下的问题,他也会认真地思考。
林珏发现,闫稑是那种,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不管他先前有多少顾虑,可一旦决定要做某件事,都会认认真真尽全力完成的人。
闫稑从来都不敷衍。
一向努力勤勉的林珏本来就喜欢这样的人,而现在的他,惟独喜欢的是这类人中特定的一个。
从不定冠词,变成了定冠词——是a boy到the boy的转变。
其实林珏并没有放弃利用假期赚取零用钱的打算——毕竟一旦谈恋爱,想不花钱真的非常难。
趁人少的时候,林珏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店铺里面吃牛肉耗油包的那个男生,从冰箱里取出一杯酸奶,走过去放到了他的面前。
“喝喝看。最近我们除了卖豆浆,还有这个。”
闫稑正在看他进来以前林珏递给自己的遗传学题目,闻言看了一眼那只装了纯白色粘稠液体的玻璃杯,然后抬头看林珏,发现他的眼底透着些无以形容的光彩。
闫稑眉宇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下,拿起来喝。喝的时候,他抬眼看到林珏双手放在围裙口袋里,两只口袋分明已经鼓了起来,不晓得他在紧张些什么。
“怎么样?”林珏看他喝了几口以后问,声音里有些小小的期盼和忐忑。
闫稑点头点得缓慢,“还不错。”
林珏嘴巴轻轻抿了一下,“只是还不错?”
他歪了一下头,稍微考虑片刻之后解释说,“没有超市里卖的那么甜,就大众口味而言的话稍稍有些不合格。不过我不喜欢甜的东西,现在这个口味蛮不错的。”
“我就是特意做给你喝的啊。”林珏语气里不免有点气恼,“谁让你跟超市里的比?”
闫稑微微怔了一下,再看他时眼里透着淡淡的却明亮的光,“这酸奶是你做的?”
林珏咧嘴笑了,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神采几乎是欣悦的,“前些天你不是买了一盒老酸奶给我?我拿来当菌种,做了一大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