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萧情(1 / 1)
罗言跟着这群女子到了另一处院子。这院子虽在萧府深处,却与别处又截然不同,既无繁花扎眼,也无小厮丫头来往,只小桥流水,隔岸枯柳,竹林松柏对峙,清静异常。一片朱红楼阁俏然其中却丝毫不显唐突。二姑娘率先推门进去,笑盈盈地道:“老师,我们来了!”
这是一间书房,靠墙置一书架,其上是满满的卷轴,窗前背对着众人站一灰衣老者。罗言本以为可以见到大姑娘蓝维儿,落了空,站在众姑娘身后照例将这屋子打量了一翻。那灰衣老者听见二姑娘的话,回身一笑,“小丫头们,又得空了?”他这一笑却是非同小可,恰如春风拂面,温润如玉。
罗言见他头发已花白,却是俊眉朗目,风采不减,霸气与书卷气混合,但又透出些沧桑悲凉,当真是复杂的紧。暗度此人定是萧非凌的父亲萧情无疑。罗言对萧情的了解并不多,只偶尔听人提起过。他年少时亦是一代风云人物,惊才绝艳,武术修为也极高,甚至曾有人预言:萧情继萧家位,三家并一家。但后来萧情突然成亲,育一子,不足月,萧罡放言萧家之位必为此幼子继。萧情自此便未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二姑娘莲步轻移,来到萧情身旁,笑道:“又是侧脸!老师画这姑娘的侧脸背影已经十余年了,什么时候才画她的正面啊?我和几位姐妹都想看看,她当是哪般妙人儿,让老师您如此念念不忘。”萧情看向窗外,神色黯然道:“不是不画,是画不出来!她的神韵我恐怕终其一生也描摹不出半分了!”二姑娘笑道:“老师又说笑了,这世上还有您做不到的事?”萧情淡淡一笑,又埋下头来,细心地勾了着线条,仿佛描摹着女神的形态。
一群女子只对视了一眼,安静地围在萧情身边看他作画。罗言从众人缝隙间看过去,只见那画上的女子一身素裙,侧身而立,秀眉高挑,唇角若春山含笑,只那侧脸亦予人以惊艳之感。她再看萧情,见他提笔的手因谨慎而轻微地颤动着,眉目间已失了方才的霸气书生气,余下的皆是脉脉柔情。
萧情似乎是察觉到罗言的视线,手上一顿,一丝淡淡的墨痕至眼角斜斜地拉至微勾的唇角,恰如遗留地泪痕。那画上的女子的神色顿时大变,原本是含笑的她此时血泪横流,那笑也显出分苦涩凄冷来。众姑娘一声惊呼,掩唇呆呆地看着画上的女子,而萧情只转过头来,他的视线顿时与罗言的视线撞在一起。
这件事似乎对萧情的触动也很大,不过是对视的一瞬间,他已经重新将视线拉回到画轴上,但罗言仍然抓住了他的眼里一闪而过的震惊痛苦和复杂。萧情未再下笔,看着画轴出了会儿神,对一众姑娘摆手,“你们先回去吧!”就这一会儿,他似乎又苍老了些,先前隐藏的沧桑悲凉之感越发浓郁了起来。
众姑娘也早已平静下来,默默地退出了房门。罗言本方欲跟着出去,却听他在背后叹息道:“姑娘,你留下来吧!”是对罗言说的。二姑娘虽然疑惑,还是带着几姐妹先行退去了。罗言直觉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只站着不做声。
萧情依旧看着画轴发呆,半晌喃喃道:“你当初是不是就怀着这样的心情去世的?这么多年了,你还想告诉我什么?”“——”“我画了这么多年,竟不及一个意外来得真切,难道就因为她是他选中的人吗?”他转头看向罗言,那双与萧非凌极像的虎目已经充了血,痛苦之色难以言表,神情恍惚道:“真像啊!难怪,难怪他会选中你!”
罗言冷眼旁观,此时再也沉不住气,冷声道:“你在说什么?他是谁?他是不是指古项?”萧情倏地敛了神色,下颚紧绷,霸气又重新回来,冷冷地道;“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罗言冷笑一声,他这样有身份的人以“我”自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感情极度脆弱的时候,显然他是知道的,甚至是在其中扮演着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手指直指画轴,“是与那个女人有关?”
萧情霸气倏地一收,摇头道:“你果然和她一样聪慧!但是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他显然也是坚定了心意,罗言无言,心里翻江倒海。她无故被古项掠出府来,这几乎改变她的一生的事是一直横亘在她心头的尖刺,此时突然得知它可能另有内幕,她又怎能不激动?
“跟我来吧!”萧情走到书架前,拿起一条画轴。在书架后的墙壁上有众多大小不等的圆凹,他将那画轴尾端的木制圆球往其中一凹顶上去,那圆球竟与墙上的凹陷完全契合。原本是一整体的铺玉墙面顿时裂成两半,向地面陷去。墙面消失的地方出现一条三尺来宽的缝隙,现出一条暗道。罗言一时还无动作。萧情站在暗道口道:“想要那东西就跟我来吧!”率先下了暗道。
罗言眉一沉,毫不犹疑地跟了上去。这暗道入口设计地也极隐秘,就那卷轴看起来和平常的卷轴就毫无二致,不过是一端的圆尾较别的圆尾大上一些,形状也不是极标准的,只要大小稍微不对,这暗道是打不开的。首先从那一大架子里找出那卷轴就不易,况且谁能想到墙上那简单的凹陷另有玄机,还得从众多凹陷中找出那唯一的一个圆凹?除了萧情本人,恐怕谁也做不到。
一般的大家大户都会有暗道,罗言并不惊奇。但当她真正看到那暗道的时候,心里的震撼是不可言喻的。三家几乎垄断了帝王朝的商贸,世人都知他们富可敌国,但又有几人真正知道“富可敌国”代表着什么?罗言一路跟着萧情走过四通八达的暗道,及眼处莫不是黄金铺地,壁上嵌明珠,整个暗道在明珠光芒下竟较地面上还要亮堂一分,就连莫颜向帝王朝作为贡品定量缴纳的贝,在这里也是嵌得满眼皆是。这样的富有根本不是初立足的罗记可记得上的。
思及此处,罗言心下骇然。菅家作为曾经的上三家,其家底的厚实绝对不让萧家,若是菅云当初决计与罗记拼个你死我活,输的一定是罗记。毕竟菅家数百年来建立的人脉还是在的,可是据罗言所知,菅云始终未出卖菅家老宅,朱雀街上那几乎占去半个知府的朱楼瓦宇犹属菅家,这大概也是他为菅家最后保有的荣耀了,谁又知那暗道里积累多少财富?或许至今,事实上的上三家犹是菅家而非罗记!
罗言跟着萧情走了将近半日,方才出了暗道。天已经暗沉下来。然而这并不影响她的判断。她与萧情是站在一片竹林里,虽然竹叶已完全脱落,但一丛丛的竹杆仍然将洞口掩盖得严严实实。竹林外有泉水叮咚作响,不远处犹搭着一把灰色的藤椅。震撼!他们竟围着朱雀绕了半圈,来到了菅家。这是罗言的竹苑,她走那天的藤椅至今还在原地。
萧家的暗道竟然通到菅家后院!罗言心里的震撼自不必说。暂不提如此长程的暗道所花费的财富,单说三家私下斗得你死我活,怎会有来往?这暗道有从何来?罗言在此生活十余年,这片竹子都是她亲手移植的,竟然毫无察觉。萧情似乎也惊住了,感叹道:“十几年未来,这里的花地竟然已长成了一大片竹子了!她当年最爱这片花地了啊!”罗言挑眉,在移植这片竹子前,这里的确是一片花地,每到花季,那芙蓉杜鹃各色花竞相杂生,她嫌扎眼,故改植了竹。
萧情道:“你毁去这片花地,菅云都未反对?”他既然知道她与古项的关系,知道她是菅家三女也无可厚非。罗言也不意外,只道:“他不知道。”萧情一怔,冷笑道:“他居然连这院子都不敢进了么?”
罗言挑了眉,菅云为何不敢进这院子,她不感兴趣,只道:“这暗道是历来都有吗?”
萧情直接向罗言曾经的房间走去,显然对这里很熟,道:“三家始于帝王朝立,这地道几乎也是在同时就存在了。政,商,武历来是此消彼长,随着上三家的强大,必然会招到朝廷的打击,因此三家只有联合起来方可保三家根本。这暗道就是历来三家暗中沟通的通道。”他又看一眼罗言道:“近些年三家壮大的太快,江湖势力雄霸一方,甚至商家与江湖势力联合,朝廷的影响力已经很微弱了,因此不久朝廷必然会有所行动。无论是作为上三家的罗记慕容家和萧家,还是作为江湖三大势力的黑衣门路人寨花影楼都必须联合起来,否则将被连根拔除。到时后,你该如何做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罗言不傻,甚至是绝对聪慧的,她知道萧情这话不是无的放矢。在她和花阳等人易云庄受袭不久,罗记下家路人寨就对花影楼发起了攻击,罗记也与萧家彻底撕破了脸皮。冷声道:“萧家若连自己的下家都控制不了,被朝廷毁了也无甚可惜。相反,任由别人欺到头上,犹忍气吞声,这罗记当家也别做了!”
罗言态度强硬。萧情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进了房,一掌拍上那桌上的坠耳香炉,竟是将香炉的半个身子都陷进了桌身里。靠墙的书架突然向一边滑去,露出下放黑黢黢的暗道口,道:“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他话音未落,人已蹿进了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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