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尽头:十(1 / 1)
只不过是一张柔软的床,一个热水澡一顿能吃饱的饭。我就是觉得到了天堂,就像哥哥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居然变得这么知足。不再是以前没买到喜欢的连衣裙嘴都撅的可以挂油瓶任性的小丫头了。
大概有三四年没见到过哥哥了,我根本就没有指望还能再见到他。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像是梦境。一个美好的梦境。我一睁开眼就发现我已经换上了干干净净的衣服,身上的伤口全部都处理过了,洗的香喷喷的躺在洁白柔软的被子里,而马费在床边端着一碗闻起来很香的汤。当时我的眼睛就湿润了,经历了太多太多,所有的委屈和恐慌都在见到亲人的一瞬间爆发。我一下子起身抱住了马费,打翻了他一直端着的汤。玻璃碗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终于又回到了巴黎,我终于回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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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米尔也被带回家了,不过他在另外的房间里,那天他被打晕了过去。所幸马费把他一起带回来了。他比起我来说伤得轻一点,但他被吓坏了。我手腕的伤口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奇迹的愈合了。马费说再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了。倒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恢复起来需要一点时间,那时候马费找来了女邻居把我清洗干净,也不管我是不是晕着。据马费说洗出来的水浑浊不堪。我觉得他应该是强迫人家女邻居的。我闻着身上的香味突然觉得有点不习惯了,我已经臭惯了。
现在已经是43年的两月了,我离开汉诺威的时候是38年。一眨眼都过去五年了。
马费把我带回到自己的家,只不过那已经不是乐器店了,也许是在我们离开之后没人看管店铺被不法分子光顾了一番,店里值钱的东西和乐器统统不见了,就连玻璃也被砸碎了。我坐在书房里端着一杯热牛奶,马费正招呼维修工更换砸碎的玻璃和被撬开的门锁。我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整条玻璃拱廊,我好久都没回来这里了,都快忘记这条并不是特别出名的拱廊街叫罗亚的走廊。
“我已经把门和玻璃都装好了,不过都封起来了。为了防止别人进来。”马费打发掉维修工后走进书房说,“留下了后门,当然后门也更换了锁。”
我点了点头继续站在玻璃窗前发呆。
“你在看什么呢?”马费也凑到我身边顺着我的视线往窗外看,“很普通的街道,你已经关傻了?”
“我在看…没有爸爸的拱廊街是怎么样的。”我握紧了杯子,“看起来,和以前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在我离开的五年里,马费从军校毕业后直接进入到了部队里面。跟着大部队一起攻打法国,马费说他们当时也很辛苦,直接绕过了马其诺防线穿越了边上的森林进来的。也当了一段时间的野人。后来在跟着长官各个区的兜转,最后申请留在了二区。
马费说,“你不知道我那个时候的心情,当我从邻居那里得知你和贝纳都被抓走的时候,我以为已经失去你了。”说道这里马费握了握我的手确定我是真的存在的,“我留在二区也是为了有一天能再见到你们,好在上帝保佑。”
在我们被抓走的这段时间里不断有人寄信过来,信箱里塞满了信。大多是都是妈妈和莲卡舅妈的。
“马费,为什么妈妈没有过来?”在我这么问他的时候,马费停顿了一段时间,像是在想什么借口似的。
然后他开口对我说,“我来这里也很久了,没怎么和家里联系过,所以我不知道。”
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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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费在这里也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他毕竟是驻守在巴黎的士兵,和凯文一样他也混到了副官的位置。作为副官必须时时刻刻的跟在自己的长官身边。他每周三从后门来送些食物和日常用品。我和塞米尔就待在这个封锁起来的房子里,我们几乎就不发出声响,就连冲马桶也是在深夜,在所有人都睡着之后才冲水,就怕被人发现。在这里就像是被隔绝了一样,如果不是马费,我们哪里还能在这乱世中找到这么一个避难所。塞米尔他从蕾哈娜死后就再也没说过话,我很无聊,无聊到把屋里所有的书都看完了,我不得不每天把家里打扫一遍打发一些时光。在没有爸爸没有音乐没有人陪我说话的时间里,我大多是时间只能自言自语。
于是我最期盼的事情就是每周三马费会来这里呆一小会儿陪我聊聊天。
我和塞米尔坐在书房里又度过了一天,我看着塞米尔费力的握着钢笔在纸上画着什么。那是一家四口,爸爸妈妈哥哥还有妹妹。可现在就只剩下塞米尔一个人了。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飘起了大雪,两月的巴黎飘起了大雪,但在室内没有感觉到那股寒意。我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许久没有打理的头发垂在身侧,现在我也拥有了如广告女郎那样长及腰侧的飘逸长发。因为爸爸和马费都喜欢长发,从我出生到现在还从来都没有剪过短发。我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一会儿把它编成麻花一会儿把它卷成花苞,卷着卷着我就突然想起了一个东西。
塞米尔疑惑的看着突然站起来的我,我跑回了房间打开了锁着的柜子门,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包装还完好的礼物盒。我坐在了床上慢慢打开了礼物盒,白色的鹅绒衬托着一个蓝色的精致的蝴蝶结。这个蝴蝶结就是斯米特在圣诞节送给我的。我翻着衣柜,找出了那条我离开德国时穿的天蓝色的连衣裙穿上,握着蝴蝶结走进了卫生间,我梳着自己的头发,把两边的头发用蝴蝶结夹在了正当中,就像照片里米蒂的发型。我尝试着微笑,试着露出像米蒂一样的灿烂笑容。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面有一道疤。米蒂脸上一定没有疤。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想起了照片上的米蒂,还真的有一点点相像,是眼睛是鼻子。斯米特一定很喜欢我这样的造型,蓝色的连衣裙蓝色的蝴蝶结,完全的米蒂风格。我再想扯出一个笑容的时候眼睛又湿润了,我不是米蒂,我是奥黛尔。我一把扯下了蝴蝶结丢在了地上,我是奥黛尔!我不喜欢蓝色!
我原本不讨厌蓝色,但现在它却变成了我最不愿意见到的颜色了。
都是斯米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