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相处【一】(1 / 1)
回家之前,容北先带迟筱书去了超市采购生活用品。
“毛巾,牙刷,杯子,应该就齐了吧?”容北数着篮子里的东西,问道。
迟筱书抬眼看见旁边架子上的洗发露,想起来一件事,“你家里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好像是欧莱雅,我没注意过。怎么?”
“我对欧莱雅过敏,洗了之后头会痒。”迟筱书说着,走过去挑选洗发水。
容北站在她身后,看她蹲下去挨个浏览产品,“那你习惯用什么牌子?”
“我也说不准,好多都是头几个月用着还行,时间一久就会过敏。”迟筱书有些郁闷,“有时候真想剃个光头算了。”
容北哈哈一笑,“那敢情好,你又不是没剃过。”
迟筱书被踩中痛脚,唰地回过头,朝他冷笑一声,伸手一抹脖子,阴森森道:“祸从口出,当心我杀人灭口。”
有关光头的这件事是迟筱书从小到大最大的耻辱,堪称她光辉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那时迟筱书刚上小学三年级,有一个远房亲戚来家里做客。这个亲戚头上长了虱子却不自知,还主动来亲近迟筱书,结果害得迟筱书不久之后也生了虱子。为了治病,她只好含泪剪掉了自己那头乌黑亮丽长及腰间的长发,剃了个大光头,并且顶着光头过了好几个月。为此她不仅遭受了容北长达数年的嘲笑,而且即使现在重新留了长发,也无论如何都留不到以前那种梦幻般的长度了。
容北笑够了也就不再刺激她,乖乖收声。
待东西买齐,两人一起去收银台结账。排队等候的时候,迟筱书突然灵光一闪,再掐指一算——好像好朋友快到访了!
“你先排着,我再去拿个东西。”扔下一句话,她匆匆跑回超市。
等她拿了卫生巾再跑回收银台时,容北已经等得有些急了。他一个人霸着收银台走不了,后面排队的人都忍不住抱怨,害得他只得不停道歉赔礼。
一见迟筱书出现,他立刻大喊:“怎么去这么久?快点过来!”队列里的众人齐刷刷地朝迟筱书看去。
迟筱书脸一红,把卫生巾往身后一藏,有些恼了,“知道,你小声点!”
等她过去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容北一愣,更多的抱怨的话一下子吞回肚子里,脸像是被那些话噎到一样涨红了,“你……”
“闭嘴!”迟筱书低叱一声,然后飞快地把刷过价的卫生巾塞进容北手上的购物袋里。
容北触电一样松开手,“你自己拿!”
迟筱书红着脸把袋子抢过来。
好不容易结了帐,刚要出超市,迎面走进来一个陌生男生,一见容北就兴奋地大喊:“容北!”
“是你!”容北也惊喜地迎上去。
迟筱书不认识那人,便故意落后几步,慢慢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打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容北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她没跟上来,有些奇怪,回头喊道:“迟筱书,走快点。”
迟筱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明明是想给这两人留点说话的空间!
男生闻声朝迟筱书看来,见是个没见过的女生,不由一愣,“这是……”
“我朋友,迟筱书。”容北做了个简单的介绍,“这是我大学室友,黄俊成,他也是本地人,就住在建设小区。”
迟筱书礼貌地冲黄俊成一笑,“你好。”
黄俊成看看她,再看看容北,眼珠子恍然大悟般一转,露出个八卦的笑容,“哦——我懂了,你好你好!”
容北见他形容猥琐,忍不住冷哼一声,一拳不轻不重地落在他肩头,“乱想什么?她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黄俊成瞪大了眼睛,“青梅竹马?嘿!”
容北翻个白眼,“算了,懒得理你这种思想龌龊的家伙。我们先走了。”迟筱书也忍笑向黄俊成道别。
黄俊成笑眯眯地跟他们挥手,转眼瞧见迟筱书拎着的袋子里露出的东西,脸色顿时更精彩了几分。可惜迟筱书和容北已经背转身去,没有看见这一幕。
两人离开超市后就径直回了容北家。当年容家搬到这里来之后,迟筱书只来过两三次,早就没什么印象了。因此,在容北将车开回家的一路上,她都一直看着窗外,努力想要记下从小区正门口到容家别墅的路线。
“你们家怎么住这么里面啊?开个车都要五分钟,走路还了得?”她忍不住抱怨。
“里面才幽静,再说住外面哪里好了?小偷一进来就偷着了,危险系数太高。”
“你们这种小区安保措施应该很好吧,也会有小偷?”
“安保措施好只能抓小偷,不能杜绝小偷。”容北挑眉,“小偷不就喜欢偷有钱人吗?不来这儿上哪儿去?你家吗?”
迟筱书冷笑,“炫富可耻。”
“我只是陈述事实。”说着,容北熟练地倒车入库,“到了,下车吧。”
踏进容家别墅的一瞬间,迟筱书就被内里奢华的设计和陈设给晃得晕了下。
“我怎么记得你们家以前没这么夸张?”她不由皱眉。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几年我家至少重装过两次。”容北提着她的行李往二楼走,“你别去注意就行了,过几天慢慢就习惯了。”
“天天对着这么刺眼的东西,会降低人的品位。”迟筱书故意挖苦他。
容北不为所动,“那也是我妈的品位。”
无意中冒犯了长辈的迟筱书立刻息声。
容北将她带到一间一看就知道属于谁的房间,“你就住这儿吧。”
“我住这儿你住哪儿?”
“我住我爸妈那间。”
“不用,我睡客房就行了。”
“得了,你想住客房我还懒得给你收拾。”容北挥挥手,“我家都好几年没客人来过了,客房早就积了几尺厚的灰,你真要住就自己去收拾,反正我是不会帮你的。再说,我这床单被子都是今天早上才换的,我还没睡过呢,全便宜你了。”
迟筱书一听,立刻把他往门外推,“那你快走,这儿我征用了。”
容北顺着她的力量往后退了几步,又问:“晚上我叫外卖,你要什么?”
“随便,你知道我的口味。”
容北忍不住嗤笑,“那可不一定,某人现在连辣都不敢吃了。”
“容!北!”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赶紧收拾东西。”容北被她瞪得一缩脖子,飞快交代一声,转身溜了。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床,当天晚上迟筱书很罕见地失眠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始终睡不着。
枕在脑袋下的手臂散发着从未用过的德国沐浴露的香气,身上盖的被子也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不知道是洗涤剂的味道还是芳香剂的作用,朦胧的月光被窗帘过滤,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洒进来,隐约勾勒出房间里陌生的陈设轮廓。一切都不一样。
迟筱书叹口气,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挠挠头发,认命地准备下楼去喝杯水,顺便安抚一下自己莫名焦躁的情绪。
然而当她走下楼,才发现厨房的灯竟然亮着,容北正背对着她站在流理台前,不知道在做什么。
漆黑的环境中,厨房里雪白的灯光显得格外温柔明亮,落在容北身上,也愈发显出他的挺拔。迟筱书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就有些走神。
她想起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容北明明比她大四个月,身高却比她矮四厘米。当时在龙玥的见证下,他们打赌,如果十八岁那年容北身高超过了她,那她就给容北十块钱,反之容北就要给她十块钱。然而当他们十八岁的时候,容北早已高过了她,他们却谁也不记得那个曾经的赌约了。
现在想来,一切都实在令人唏嘘。
正发呆中,容北突然转过身来,看见她吓了一跳,“哇!你干嘛站在那儿都不说话!”
迟筱书还有些情绪恍惚,听见他说话,却根本没听清内容,于是只淡淡出了个声表示应答。
容北打量她几眼,“睡得不好?”
迟筱书终于回神,没什么精神地说:“估计是有点认床,睡不着。”
说着,她趿拉着拖鞋走过去,仿佛不经意地说道:“我刚刚才发现,你好像变帅不少。”
容北一愣,随即笑了,“干嘛?你想让我夸你变漂亮了?”
“你想太多了。”迟筱书给自己倒了杯冰水,然后问,“你怎么也没睡?”
“刚打完游戏,饿了,出来找点东西吃。”
话音未落,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容北打开微波炉,端出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两人今晚没吃完的比萨。
“你要不要?”容北拎起一块咬了一口,有些含糊地问。
迟筱书摇摇头。
容北嗤笑,“你们女生就喜欢减肥。”
“跟减肥无关,我只是怕吃了油腻的东西一会儿更睡不着。”说着,迟筱书端起杯子又喝了几口水,然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她总是还把这儿当成日常气温二十多度的广州,却忘了自己已经回到了正处于正常意义上的冬天的家乡(广州的冬天温度向来不算正常),这种温度的天里喝冰水还真是自虐。
正想着,手里一空,容北已经把她的杯子抢了过去,将水倒了干净。
“什么天了还喝冰水?”他从一旁的烧水壶里倒了半杯温水递回来,“你也不怕肚子痛。”
迟筱书看在眼里,心里止不住一暖。她伸手接过杯子,呷了一口,低声道:“谢谢。”
“免了,我只是怕你生病了还要我照顾你。”容北见她喝了水,便伸手推推她,“喝完了就赶快回去睡觉,穿这么少还跑出来,我看你早晚要感冒。”
迟筱书顺从地放下杯子走出厨房。
走了几步她又忍不住走回来,站在门边看向还在吃东西的高个子男生,“容北。”
容北抬眼看她。
“你……”她伸手抠住厨房推拉门的门框,犹豫了下,“今天在机场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停车?”
明明他们已经生疏了好多年,明明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他,明明他可以毫不愧疚地直接离开,但是为什么,他会倒车回来,停在她面前?
迟筱书静静地望着容北的眼睛,等待着一个让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的答案。
男生拎着比萨的手还悬在半空,嘴角还残留着一点油腻的痕迹,眉眼分明而干净。他注视着眼前阔别了许多年的女生,突然笑起来,那个理所当然的笑容没来由地让人安心,“你说呢?你可是迟筱书。”
跟他一起长大、一起哭过笑过打过闹过、甚至是……的迟筱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