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九.班加罗尔（1 / 1）

班加罗尔,印度第三大城市，卡纳塔克邦的首府，市区口约650万。

去印度的日期很快就确定,机票也都定好。但就出发之前的几天,esco那个项目却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状况。

起因只是例行公事，隽岚去核对他们银行账户里的资金,结果却发现数字与审计报告上的不符，缺少的部分普通眼里可算是天文数字。她打电话去esco询问,对方给的解释倒是合情合理。她不敢造次，隔了两天又去查了一遍,钱果然已经入账,金额无误。但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把这件事告诉叶嘉予，他也说去核实过，的确只是运营中的正常周转罢了。她总算放下心来。

虽说只是小事，但隽岚却因此把机票改签，晚了三天才出发。

她本不是小心谨慎的，是不是为了不与郁亦铭一起走才这样大费周章？她自己也不确定。

这一次还是从赤腊角起飞，四个小时之后，飞机降落班加罗尔机场。此地已是印度南部，一月的气温和香港差不多，但机舱里干冷，一走出来，还是觉得湿热异常，仿佛置身热带雨林。

冯一诺工作不久就来过一次印度，目的地是新德里，回去之后曾对隽岚说过一大堆宛若西游记般的神奇经历，所以隽岚总以为对可能遇到的境况早有心理准备。尽管如此，眼前这座航站楼还是让她意外，这个地方跟她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机场都截然不同，说穿了就是一间长途汽车站似的大屋子，屋顶逼仄，装饰简陋，就连吊顶也省了，一抬头就能看到巨大的通风管道，悬空挂着一排风扇，不停地转着，发出嗡嗡的噪音，反倒让更觉得潮湿闷热，一切所见都恍如时光倒流一般。

边防检查用的电脑还是老式的显示器，厚厚的一个，很久都没见过了。工作员效率有限，每个柜台前面队排都得老长，等了很久才办好入关手续。本以为不会再要排队，到了拿行李的地方，她才彻底傻眼，整个机场竟然只有一条传送带，几百号挤那里望眼欲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她力气不够大，又豁不出去耍野蛮，等了一个多小时，连传送带的边都没挨上。谁知正着急上火当儿，那条传送带干脆就坏了。

隽岚几乎绝望，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生怕Crains派来接她的司机等不及走掉，她想打电话，但周围连个小卖部也没有，想买个当地的手机卡也不行，只能用香港的号码漫游，贵一点就贵一点吧，总比流落街头好。

Crains那边联络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但嘀嘀声一直响，却始终无接听，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家看完歌舞片睡了也不一定。

她没有办法，正搜肠刮肚的想还有什么可以找来帮忙，手机倒自己响起来了，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接起来一听，电话那边的声音却是熟悉的，是郁亦铭。

“哪里？”他劈头盖脸的问她。

“机场啊。”隽岚回答。

“废话，知道机场，说具体位置！”

“拿行李的大转盘边上。”

“机场正门的几点钟方向？”

^56书库 “十点？哦不，两点半吧。”隽岚方向感不好，转了几个圈，才弄明白正门哪里。

“不要瞎走，原地等着。”他命令道，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隽岚莫名其妙，看着手机屏幕，周围还是声嘈杂，汗味刺鼻，她茫茫然站了片刻，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漏听了什么指示？又或者是他晃点她？

就此时，群又起了骚动。隽岚搞不清状况，开始以为是大转盘修好了，结果却看见一个留胡子穿制服的男挤进来大喊，因为口音太重，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是叫她，连忙举高了手，宛若见了亲一般跳起来。

接下来一切都变得容易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成为特权阶级，直接去卸货区找到自己的箱子，又有用电瓶车把她送出机场。

外面已是繁星满天，那个来接她的司机倒还等她，拿着块写着她名字的牌子，站铁栏杆外面抽烟。她跟着他到停车场，上了一辆面包车坐定，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心想家都说印度时间观念差，但差也有差的好处，至少不会因为她迟到了就扔下她不管了。

“那边就是火车站，”开车的大叔突然开口说话了，腾出一只手指了指左前方，“坐快车到迈索尔就两小时，有朋友那里，如果想去，们可以一起走。”

隽岚愣住，第一反应是这位大叔可真是自来熟，虔信宗教的印度民居然如此奔放，转念再一想，不会是上了黑车吧？

惊惶间，却听到身后有说话：“有没有火车去慕那尔？还是一定要坐长途汽车去？”

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郁亦铭就坐后排位子上。

“干嘛躲后面不出声！存心吓是不是！”她叫出来。

“怎么知道没看到，”郁亦铭靠座椅靠背上，笃定回答，“原来这这么没存感啊。”

她转回去坐好，听着司机跟郁亦铭继续聊什么迈索尔慕那尔的，这才知道家刚才根本不是跟她讲话。

既然没理，她只好凑窗边看外面的街景，途经的街道有新有旧，有的沿路都是方正的现代建筑，上面挂着各式招牌和巨幅广告，同别处的城市没什么两样，但转一弯就可能是截然相反的景象，繁乱的小路上神庙、窝棚、露天垃圾场鳞次栉比，黑咕隆咚的连路灯都没有一盏。

她正看得出神，郁亦铭突然又跟她说话了。

“说逞什么能呢？”他损她。

“哪有逞能？”隽岚知道他是指机场的事情，但还是不服气。

“非要改签机票，就为了不要跟一起走是不是？”他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的问她。

“是有正经事耽搁了，跟没关系。”她觉得自己是实话实说。

“纽约的事情已经向道过歉，大家同事而已，没必要这样，要是还觉得不合适，这里下车。”

“没觉得不合适，不要瞎想！”她又有点急了，话说走出来才觉得自己态度不好，闷了半晌又开口问，“刚才机场那个是找来的？”

“不是，”他轻笑，“是品好，家三哥自愿要帮。”

她知道他是说反话，尽量平心静气地问：“怎么找来的？”、

“还不就是给钱。”他回答。

“多少钱？”她又问，本来只是没话找话，讲出来却好像急着还钱给他，两不相欠似的。

“比想的便宜。”他语气也不善，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忘恩负义。

说话间，所的软件园班加罗尔郊区，公司替他们订的酒店也那附近。面包车绕来绕去，越开越偏僻，窗外的景致倒是越来越齐整，最后经过一个工湖，拐进一扇大门，一座白色建筑前面停下来。

隽岚和郁亦铭下了车，一个裹着大头巾留络腮胡子的行李员过来帮他们搬东西。办好入住手续，三个，一部行李车，一起挤进了电梯。郁亦铭站的离她最远，手插裤子口袋里，目视前方。到了他们住的那个楼层，他对隽岚道了声晚安，就走了。

隽岚独自回房，手上的卢比都是刚新加坡机场换的，她也算不清楚，随便拿了几张零钞，把行李员打发走。那位三哥殷勤致谢，想来这小费给得还算可以。

洗漱之后，她关了灯，躺到床上，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一边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起来。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她心里繁乱，此时一个异乡，总算有机会安静的想一想。

嘉予，她又想到嘉予。她又一次提醒自己，他们已经订婚，虽然戒指不是她想象中的款式，也没有跪下来向她求过婚，但他们注定连一起了，这是两家的事，不止是他们两个。

至于郁亦铭，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就像他方才讲的那样，他们只是同事，而且他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要走的，纽约的那一吻，就当没有发生过吧。是她没有对他说清楚，给他那么多暧昧的机会，他是孤家寡，做什么都可以，但她是就要结婚的了。她下了决心，不可以再那样。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应该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予理会。有什么要求，都应该不假思索的一口回绝掉。

这一想又是大半夜过去了，她睡的晚，却也沉，一夜无梦一直到天亮，最后被一种奇怪的鸟叫声吵醒，爬起来拉开窗帘一看，竟是几只乌鸦，落窗外一棵大树上，恍然间就有种住坟地边上的感觉。她穿好衣服，下去转了一圈，才发觉这酒店其实还是不错的，极简风格的现代建筑，通体纯白，设施很好，花园里树阴环绕，各种叫不出名字热带花卉点缀其间，后面还有个游泳池，池水碧蓝。

她自助餐厅遇到郁亦铭，两吃过早饭，还是昨夜的那个司机大哥来接他们，开车到软件园不过十分钟路程。

那里仿佛自成一国，放眼望去全都是方方正正嵌着玻璃幕墙的新建筑，上面挂的招牌大都如雷贯耳——甲骨文、埃森哲、IBM、SUN，不一而足，路边停着许多候客的tutu车，来车往，一派繁荣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