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三一三(1 / 1)
大概是换了陌生的环境,一早上,闹钟还没响,路鋆就醒了。睁开眼看到身边有人,这种情形对他来说也极其陌生。孟焕之背对他坐在床沿,大概也是刚醒,浑身上下什么都没穿,弯腰捡了裤子套上,顺便又把路鋆掉落在地上的衣物也捡起来,放在床边的矮柜上。
他转头,看到路鋆两眼清醒有神,不知是这样看了多久:“醒了?”
路鋆嗯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喉咙口发堵。他看到孟焕之表情淡淡的,是喜是怒全藏着,但重要的是,在他的脸上,路鋆看到不到一点紧张或是不知所措。刚才在孟焕之背对自己穿裤子的时候,他心里就在想,要是他转过来,满脸都是对昨晚“酒后乱性”的懊悔与无措,那他们就真的算了。幸好孟焕之没有。
他就这样侧身躺着,一动不动,目光死死的盯着孟焕之,他看到他赤、裸的上身和脖子上的若干红印,全部都是自己的杰作。孟焕之被路鋆盯得不好意思,有点尴尬地别过视线,顺手捞了衣服往身上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鋆感觉他耳朵都发红发热。
孟焕之当然不会说,路鋆这种完全不设防注视着自己的样子,让他直接回忆起昨晚对方毫不别扭的种种热情回应,最后情难自己的时候,还一口狠狠咬在他肩膀上高、潮,活脱脱一条没心没肺的小狼狗。孟焕之是真的被咬痛了,肩膀上立刻浮现一圈狰狞的牙印,可是路鋆那个样子,又让他心砰砰砰直跳,死十次都不够。
路鋆从床上坐起来,腰酸腿软的不适感让他微微皱了一下眉:“用一下浴室。”
孟焕之悉心体察他的情绪,跟在后面,替他从浴室的橱柜里拿了新的毛巾牙刷。
也是在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也有孟焕之留下的痕迹,锁骨上、腿内侧,虽然穿上衣服就全能遮住,但都种在要命的地方。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孟焕之正在往包里装要带去工作室的器材。听到身后门被打开的声音,也不回头:“要是不赶时间的话,到楼下吃点东西再走吧,我很快就好。”
还没等路鋆回答,孟焕之看看墙上的钟,又说:“上午我约了客户见面,顺路带我一程,好不好?”
借口真烂,路鋆不留余地提醒道:“我的车还停在嘉善路吧?”
“那正好,等会儿打车过去,到了嘉善路放你下来。”
浴室里的热气还没散,孟焕之就又钻了进去。他把门带上之后,冲澡的水声很快又响起来。
路鋆对着玄关鞋柜边的唯一一面镜子整理衣服,被揉乱的上衣皱巴巴的,怎么抚都还是理不平。他和那些凌乱的折痕做着斗争,最终还是放弃了。
孟焕之家里的摆设几乎没有变,就连沙发里的那张旧沙发也没动。唯独不一样的,是墙上多了一些他自己的摄影作品。
孟焕之洗完澡出来,看到路鋆正在看墙上的照片,于是一边穿衣服一边介绍说,那是他在纽约学习时,最后一个学期mid-point review做的摄影专题。是完整的一个系列,每一张都是一个城市的夜景,大概是凭借着脚架和快门器拍摄而成,空旷的星空之下,是孟焕之自己孓然站立的背影。人类的身影与城市的喧嚣、自然的空灵的强烈对比之下,显得单薄却又坚强。
这组作品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他曾在最喜爱的一位摄影家的影集扉页上读到这样的话:好的风景,是你看了想要找一个知心爱人一起分享;而好的照片,是知心的爱人看了想跟你一起前往。
所以,当路鋆看着孟焕之拍下的这些风景,感叹着好美的时候,孟焕之低声笑笑说:“好啊,有机会一起去。”然后就背起了包,抓了钥匙,喊路鋆出门。看似敷衍,但那一刻的笑容却是赤金十足的。
楼下有一家看似不起眼的糕点店,据孟焕之说这家的三明治做得和其他地方的都不同。他快步跑进去,跟老板娘要了两个三明治打包,又拿了两包黑豆豆浆,看到路鋆拦到的出租车就停在路口,于是往口袋里装了找零就匆匆向外走。
相貌平平的三明治,常见的三片式白面包、中间夹着培根、生菜、小番茄等寻常用料,似乎看不出什么不同来。路鋆拆开包装,咬了一口才发现,培根肉是刚刚煎过的,所用的蛋黄酱亦不是现成品,而是用心自制,煮熟的鸡蛋切碎,与酱拌在一起。就连面包都有不同,有一面是经烤箱烤过,顶多也只是十几秒钟的功夫,软绵之外更多香脆。
“是不是特别好吃?”孟焕之也在吃,“他家还有别的口味的,下次试啊。”
“看起来普通,可原来里面真的不一样。”
孟焕之点头:“所以说,要吃过才知道好不好,是不是啊?”一边说,一边笑嘻嘻地看过来。
“少跟我得寸进尺。”路鋆瞥他。
孟焕之被逗乐了,居然眯着眼睛就大笑起来,真难得。
路鋆看他这一副毫不扭捏的开心样,就很想问:现在交到了吗?那分别代表着friendship, love和sex三个圆,彼此相交到了吗?
他开玩笑似的把手机递过去,什么都没说。
孟焕之咬着三明治只低头看了一眼那张图,悠悠地开口:“你想的是perfect match吧。”
起初还不肯相信这个世界真会有这样的人:他比你更懂得你自己,你动一动眼皮,他就知道你想说什么,就连你喜欢吃的口味,都帮你挑选好。
路鋆提着了一大袋钜记走进办公室,打开来看到孟焕之只买了一种雪花杏仁片、一种凤凰卷。
唐灏眼神贼尖,看到了钜记的袋子,毫不客气地扑过来,结果翻了半天,失望地问:“怎么没有那个杏仁饼啊?”
路鋆丢过去一盒凤凰卷:“爱吃不吃。”
澳门钜记手信名声在外,分店甚至开到了香港。路鋆第一次吃还是在香港,不少人钟情他家的招牌杏仁饼,但他却独独喜欢雪花杏仁片,原来孟焕之也一样。
“对了,corporate他们昨天说要借人来着。”唐灏在路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拆开饼来吃。
办公室的门早在他进来的时候就被带上了,路鋆打开电脑收邮件,眼皮也不抬一下:“是么,我怎么不知道。”
“隔壁组不是在忙BP的项目么?女魔头上任不到一个星期,新官上任三把火没听过?据说私下已经跟上头打过招呼了,快的话,没准今天就要来拉人了。”
Corporate大组上个月Director被猎头挖走去某家国际奢侈品公司做VP,新调来的大D是个新加坡女人,上任不过才几天,就前后得罪不少人。其高调作风很快成了诸人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据说她一向是口无遮拦,尖酸刻薄的程度令人叹为观止,用唐灏的话来说,不讨人喜欢的人,总是这么容易红。
路鋆的鼠标停在今早的一封新邮件上,发件人正是顶头大老板,收件人一栏中还有女魔头不说,另外还抄送了隔壁组BP项目的所有员工。
“你还真是乌鸦嘴。”
唐灏转过头,故作惊恐状:“不是吧,这么快?喂,女魔头没点名说要我去吧?”
“怎么,怕啊?”路鋆笑:“放心,人家还没说要翻你牌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女魔头的内线电话好巧不巧,在这时候打了进来。路鋆看到座机上显示的名字,冲唐灏比了个眼神,接起来。唐灏一脸已经准备好奉献贞操的烈士表情,路鋆挂了电话却说:“人家要的是余洋。”
“你说小羊这么老实,会不会被玩死?”唐灏透过路鋆办公室半开的百叶窗,看着坐在外面开放办公区域的余洋。
路鋆皱皱眉头,回味了一下唐灏那一声“小羊”简直让人掉一身鸡皮疙瘩,但心思始终还在正事上。余洋之前做的活动提案,她一定看过,所以才在缺人的时候,点名要找余洋过去。
“除了NILTON,他手上其他的项目你先帮忙接手。”
“其他case都是小事,可是NILTON下个月有活动,”唐灏顾虑到自己的项目:“我怕他时间上……”
“我知道,让余洋先过去,做完BP一阶段的提案就是了,后面的进程不用参与。你帮我叫他进来,我还有事跟他交代。”
大家同事一场,本就不分什么界限。帮忙可以,要是动了别的心思,那可就是心有七窍——想太多了。当年路鋆转正时,险些调去其他组,也是Mandy力保他才留下来;现在他也是一样,该手下人做好的事,他从来不会含糊,但要是出了状况,他也比谁都护食。他路鋆的人,别人谁都别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