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辛酸的秘密(1 / 1)
因为回忆,丁悠然一夜未好眠,她来D大近一个月,好眠的夜晚又有几个呢。早上,挂着同寝人习以为常的熊猫眼,丁悠然踏进教室上早自习,要说大学里真正刻苦的学生,医学生绝对排得上前三甲。
一进教室便被同学告知辅导员找她。丁悠然很是纳闷,她和辅导员沈雪红很少交集,虽然她身为班级里的文体委员,还主要是班级里很多同学是县级市或者农村考上来的,她这个二线城市的孩子,一不小心就成了大家眼里洋气的姑娘。再加上她个子高,军训拉歌时嗓门大,沈雪红便抓了她凑数做文体委员,其实她比沈雪红看到的更有才好吗?当然,这是她自己认为。真正的英雄,是平日里不会显山露水的,沈雪红不懂她的好,她不怪她。
到了辅导员办公室又被告知沈雪红因为身体不佳在附院吊水,其实这个沈雪红也挺不容易,三十岁才嫁出去,男人是二婚,好在是卫生局的小领导,让原本在二甲级医院放射科做医生的沈雪红得以远离辐射调到了D大做一名辅导员。为了要孩子,据说沈雪红各种偏方全试过了,直到吃得鼻孔出血,这才终止了进补,却也落下了血亏的毛病。
注射室在附院的二楼,做为D大的学生,对附院自然不可能陌生。丁悠然平时就懒,加上今天精神不济,便挤到电梯边等电梯,门一开,一帮人涌了上去,丁悠然愣是被挤到了最里面,所以只能跟着电梯上到最顶楼,趁人少再站在外面一点的位置,幸好刚刚二楼没有下,否则要被多少人的唾沫淹死啊。
电梯在六楼停了,然后,电梯门开了,丁悠然抬起未睡醒的眼向外看,却在看到那熟悉的脸庞时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易西航站在电梯外冥思着什么,电梯一开,他也看到了丁悠然,但他太会隐藏自己,眼波都没动一下。他有人群密集排斥症,就算在学校里和任何人都微笑,他和他们仍然保持着社交距离。丁悠然以为他不会上来,毕竟现在电梯里空气不好人又多,可是,他却挤上来了。
他站在丁悠然身边,那熟悉的体香是丁悠然喜欢的味道,她曾经总在他的身服上喷洒,那个时候的浓烈和现在的轻淡相比,这样更适合优雅淡儒略有疏离的易西航。丁悠然觉得狭小的空间氧气严重不足,身后有咳嗽、擤鼻涕的声音,丁悠然一阵阵犯晕,天啊,谁来扶她一把,她可不可以顺势倒在易西航的怀里。
电梯门迟迟未关,靠近门边的丁悠然只好伸手去按开关,这时,另一只葱白修长的手也伸了过来,两只食指同时触到了电梯的关合键,温热的指尖碰触,丁悠然瑟缩了一下,易西航漠然的收回手,衣服的料子不小心擦到了丁悠然的鼻尖,啊,她真的会晕的!
电梯开始下落,丁悠然借着余光打量易西航,一年,他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还是那么优秀和漂亮,而他却像没有看到丁悠然一般仍然视她为无物,钢制电梯门模糊的反射出他淡淡向前的目光,他连扫她一眼都不屑。
很挫败,好在电梯这个时候停了下来。丁悠然慌忙去按电梯的开关,那只手又伸了过来,再一次的食尖抵磨,她怆惶逃出电梯,而他,似不想多和她在一个空间多一秒一般,伸手,关上了电梯的门。丁悠然回头,看着渐渐着上的电梯门,易西航的身影越来越窄,就在电梯门合上的了刹那,她捕捉到他投过来的目光,深深地、沉沉地、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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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地站在二楼的角落,丁悠然心里酸酸的,她和易西航变成今天这样,算是她的自作孽不可活,她知道在自己说了那些伤人的话之后,她已经没有权利再要求易西航对她那么温柔或者仍然那么爱她了,她知道自己是做错了,可是她不觉得错全在自己,偏她和他在彼此面前都是倔强的,谁也没有主动想要再开口说一句话。也许那就是他们的结局,那之后各自长大各自成家,所以,她没有告诉寝室里的朋友她和易西航的事,因为,它是辛酸的秘密,只有她一个人懂得失去了什么却还不愿承担后果。
在小鸟和大树事件后两个多月,易西航高考前的几天,他仍然来丁家陪丁悠然过周末,丁妈妈正好也轮休,易西航便和她在房间里谈了很久的话。等到两人出来时,丁妈妈是一脸地欲言又止,易西航则是面色凝重。
“悠然,出去走走吧。”易西航对窝在沙发里看偶像剧看得正入迷的丁悠然说道。
丁悠然好奇妈妈和易西航说了什么,便难得乖乖地没让易西航等一道出了门。俩人没有目的地走了很久,终于,易西航在街心花园比较隐密的角落转过了身。丁悠然看他一副严肃地样子,忍不住好笑。
“喂,阿树,你今天好怪哦。”大树是别人的,阿树是她的,她已经习惯了这么叫他。
易西航深深吸了口气,唇开合了几次,终于,他抬起好看的黑眸定定地看向丁悠然,“悠然,我决定报考D市的医大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丁悠然简直不敢相信,D市,离A市有十几个小时的路程,他决定了才来告诉她?!
“我决定……”
“你不要说了!”打断他的话,丁悠然急急地说:“不要报那么远,咱们A市又不是没有医大。虽然不及D大有名,可是毕业证对于你也没太大的用处啊,反正以后你肯定也是要去帮易伯伯的忙。”
“不,我要考的是法医,和我爸,没有关系。”有些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他知道她一定不会理解。
“易西航你逗我的吧?你突然告诉我你要离开我离开这座城市你还说你要考什么见鬼的法医你要我怎么回答你?你都决定了再来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什么感受?”丁悠然有些恼了,一连串的话吼出来,几乎没怎么喘气。
易西航垂下眸不看她,他早料到她会生气,现在说太多只会让彼此的关系变得僵化。他的沉默在丁悠然眼里是不能理解的,更加愤恨,丁悠然压着怒火问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学法医?”法医,全国没有几家院校开设,D大却是个中的佼者。
“我,还是想知道,我妈妈到底为什么……”
“易西航你这个借口烂透了。”他只说了一半,她便打断了他的话。“你妈妈都成灰了你还查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我妈妈说的话?哦,我知道了,这么多年,其实你一直在怀疑我妈妈是不是?其实你觉得是我妈妈害死了你妈妈对不对?那你和我在一起呢,是不是如果真是我妈妈的错你就甩了我让我痛苦让我妈妈我们全家都痛苦?易西航你太卑鄙了。”
她的指责让他的身子重重一震,抬起头,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竟然这样怀疑他,怀疑他对她的感情?这让年少的他也愤怒了。“随便你怎么想!”
“其实根本跟我妈妈没有关系对不对?其实你只是讨厌我了是不是?那你就直说啊,干嘛要跑那么远?用那么可笑的都成灰了的人当借口,你能不能再幼稚一些?易西航我告诉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行,你爱去哪去哪,去你的见鬼的梦想,想摆脱我?其实我也厌烦你了有没有!咱们就这么分手也是好的,免得以后两家都难看。易西航,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从此陌路,你千万不要说认识我,那让我觉得很耻辱。D大女生不是多吗?你去D大开始你的美好人生吧。我也不甘,这么小就和你谈什么恋爱,人生都没体会多少。正好,我们各走各的路,我是真的很想和别人谈恋爱看看感觉的,你别以为我非你不可。易西航,我讨厌你!”她吼了这么一大堆,都佩服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逻辑,没有看易西航的表情,丁悠然转身便跑,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眼泪,那是在示弱,她不想被他笑话。
易西航没有追来,丁悠然回到家冷静下来后才意识到这一点。想到自己说的话,她那时候并没有觉得伤人,只是觉得自己说中了易西航的心事,所以他终于解脱了,可她为什么当时要那样说易西航的妈妈,那个在他的记忆里最美好的女人。
丁悠然躲在屋子里哭了一天一夜,爸爸妈妈变得沉默。她用了三天的时间反复回忆分手时说的那些话,突然发现,它们是那么地伤人,第三天,妈妈终于问她到底和易西航怎么了,她只一句“分手了”便不再多说。她不怕妈妈骂她,只怕易西航恨她怨她。就让这成为她自己的秘密吧,就像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和易西航,到底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周发生了什么。
第四天,丁悠然一个人在家,她终于接到了他的电话,他低低地一句“喂”,丁悠然突然变得紧张矫情,匆忙挂了电话,也挂断了他和她最后的联系。他走了,去了D市,他和她就这么结束了,没有人再提起问起。可她却突然发了疯般地学习,终于经过一年的紧张,以吊车尾的成绩考入了D大,她只是想来对他说一句“对不起”,她知道发怒的人是很丑陋的,那天她的样子一定很狰狞,而他一定是怕了她继而开始厌恶她,否则他现在怎会这么对从小他呵护到大的她。